接下来,崔眠就每天敲着根竹竿,把整个浮云观绕遍了,也去了文昊的住处,桃满有的时候在那。
几天下来,崔眠终于能把人的面相和声音配对起来:神医比他想象中年轻;玄明一看就是个老古板;空也道长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难怪会被桃满说成是变态;浮云观的几个小弟子长的还挺可爱。
桃满嘛,桃满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崔眠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桃满经常偷看神医,很可疑。
桃满烤的山鸡也给文昊送去,文昊赞许风味极佳。
那天崔眠分明看到桃满怀里抱了一大只烤山鸡,
“崔眠,我给你捎了根鸡腿!”
“鸡腿?就只有鸡腿?”
“不然嘞,分你吃就不错了。”
“哎呦喂,人家随便夸了一句,就眼巴巴地给人家送去。”
桃满心虚了起来,“我没有!你说什么呢,你又看不见怎么凭空污蔑我!”
“唉,”崔眠叹气,心想真是男大不中留,“三天两头往人家那里跑,明明烤鸡味那么重却只肯给我一根腿,还欺负我看不见!”
桃满讪讪,又挑了根腿出来,“喏,两根都给你。其他……没有了。我这不是为了帮你报恩嘛,浪神医为了治你的眼睛尽心尽力,请他吃只鸡怎么了。”
过了惊蛰,崔眠还是把眼睛好了的消息告诉他们了,因为他打算辞别。既然眼睛好了,怎么可能还甘心待在玉灵山呢。
临行前一晚,崔眠,桃满文昊三人小聚对酌。
“崔公子,恭喜你的眼睛复明。”
“多亏神医,医术超群。这杯崔眠该敬你。”
“不知崔公子可记得是哪天喝下哪副方子后,眼睛开始痒的呢?”
崔眠心里惭愧,后来装瞎的时候又喝了好多药,他记不清了,
“我恐怕忘记了。”
“无妨。”
文昊心里微微失望,倘若能够准确知道的话,那今后医治眼疾就能多条出路,那将会让多少人重见光明。
桃满喝多了,崔眠送他回房,当然,这个套路桃满的机会,崔眠怎么会放过。崔眠抢过他的酒壶。
“你给我酒。”桃满扑过来,扑了空,趴在地上,两颊鼻子都红彤彤的。
“好,你乖乖回答我,我就把酒给你。”
“你,你快给我!”
崔眠蹲下来,“你是不是弯了?”
“说什么屁话,老子是直的!直的!京城第一直,呸,天下第一直!”
“哦?那我把神医抢走喽?”
“他……他就是块木头……拿走拿走。”
“谁是木头?”
“文昊。”
崔眠:文昊!文君!?
第二天走的时候,崔眠去看了眼浮云观的那盆夜来香,心中诧异,那分明是……
走前桃满上山恭恭敬敬地给空也道长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是文昊一路送他们下了山,
“我就不送二位到京城了。最近正在研究所有给崔公子服用过的药方,希望能找到治眼疾的关键。”
自打崔眠昨天知道神医本名叫文昊开始,崔眠怎么看他都觉得和文君有关联。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两个大活人,还自己去不了京城吗?你替我照顾好仙草就行。”
仙草……文昊才想起来是那只兔子,
“一定,一定。”
“谢浮云观的收留和神医的帮助,那崔眠先告辞了。”
“告辞。”
崔眠和桃满下了山。看着一路风景,山岚雾霭,下面隐隐有炊烟人家,崔眠感慨还是看得见好啊,只是这旁边的人,
“瞧你那舍不得的样。”
“我,我哪有。我是舍不得我的仙草,我怕它饿着了冻着了,兔窝没人清理被熏死了。”
崔眠不再打趣他,又说,
“我发现这个浪神医和文君有几分相像啊。”
“都是亲兄弟,能不——”桃满这才懊悔,说漏嘴了。
崔眠早就觉得古怪了,哪听过桃满交过神医朋友,以他的心性早就该和他炫耀了。
“所以你骗我了。”
“不是我骗你,是文君兄说……不能让你知道。”
第28章 28重逢世界
十里长街,车水马龙,主仆二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城。
“崔美人~咱现在是去打尖还是住店啊?”
“回城西。”
“你不是说文君兄不让你住了嘛?”
“我偏住~”
阳春三月,再踏故土,重逢世界。
“咿呀——”
推开了城西住宅的门,春光普照着大地,崔眠走遍每一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又好像历尽了沧海桑田。
不,有一个地方变了。崔眠站在院角的那几盆夜来香前。种植夜来香用的是一种大口径的陶瓷罐,很显然有一盆被搬走了,只留下一圈黑色的圆印。
那一盆被搬走的夜来香正是崔眠在玉灵山上所见。
不一会儿,孙大娘探头探脑地进来,看到一身红衣的崔眠,
“啊——鬼啊!”
“孙大娘,是我啊。”
“你你你,你不是死……死了么。”孙大娘颤着语气问。
“我没死啊。”
“真的,你当真——”孙大娘又看了眼崔眠的影子,这才相信崔眠不是鬼,“小媳妇,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说来话长,我不说了,大娘,我肚子饿了。”
孙大娘还有诸多疑问,例如这一年多来崔眠都躲哪去了;例如听说文君先生在朝廷当了大官,崔眠怎么没和他待在一起。但崔眠这样说了,大娘也就不好再问,
“行嘞,我给你们煮好吃的,你和桃满一会儿过来吃饭。”
这日,崔眠翻晒书房的书籍,意外翻到了一本账簿。
“昭德十一年”,那是佑王登基前南夏皇统治的年号,
七月初九,交桃满楼赎金五百两
八月廿八,地契家田抵桃满楼赎金三千两
……
昭德十二年
三月初八,欠苏五十两,欠刘三十两……抵桃满楼赎金一百两
五月初十,欠尧县县长二百两,抵桃满楼赎金二百两
……
昭德十三年
六月廿一,醉仙居画像进账二十两,还苏二十两
六月廿五,文轩阁字画进账三十两,还刘三十两
……
“昭德十一年”,“桃满楼”,“赎”这些字眼就像是会发了光,牢牢吸引了崔眠。
昭德十一年,崔眠十四岁,是他到京城的第二年,也是成为桃满楼花魁的一年,那时候连烨王都还没有出现。而且看那账面金额,文君赎的不是他还会是谁呢?
可见,烨王府的一撞根本不是文君第一次见他。崔眠再回想起文君第一次见他的眼神,心下万般滋味。
原来有个人要给他救赎比烨王还早,原来有个人一直爱他默默无闻,不动声色。
真是个傻瓜,怎么为了一个都不知道他存在的人把自己搞得倾家荡产呢?崔眠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这种傻瓜,原来真的存在。
崔眠想许是老天爷对于此前给他的苦难终于有了愧疚,才让这莫大的馅饼掉到了他的头上。才让那心如死灰的地方,真正开出了一朵花来。
爱人与被爱,从此他崔眠都要,毫不吝啬地要。
崔眠和桃满回京城的时候,文君恰巧他回了尧县。
卸下一身官服,不过便衣书生装扮,文君悄悄回了尧县拜访县长。
这个时节,尧县的桃花朵朵开,满山满山的的粉红,生机黯然,煞是好看。
“恭迎御史大人。”
县长跪下行大礼,这来人可再也不是当日寄住其门下的书生少年,而是当今的掌国御史啊!
文君此来本就是为了私事,更见不得已近花甲的县长给他下跪,匆忙把人扶起。
县长和文君的父亲是朋友,文君的父母双亡后就对文君照顾有加,特别是在文君变卖了府宅家田后还收留了文君一段时间。
“县长大人,您万不可如此,论辈分,您可是我的长辈。您像从前那般,唤我文君就好。”
言罢,文君恭恭敬敬地向县长行了个礼。
“论情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县长于文君的恩情,文君铭记于心。”
而后两人探讨了尧县地方事务,对朝堂之事的看法。吸纳了为官一生的县长的一些意见,文君觉得颇有收益。
晚上,夫人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从前文君爱吃的。夫人不了解朝堂之事,不知道文君如今的身份,饭后又拉文君谈了家长里短,被县长一通埋怨,文君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正所谓“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文君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但身为掌国御史,实在不能过多停留,小歇一日后,文君连本带利归还从前所借二百两,私事已了,即刻回京。
这日,崔眠折扇轻摇,无目的瞎逛。
只见萧炎从贾府出来,一身青衣,好不青葱招摇。见他又往袖里塞了什么东西,低着头走路若有所思。
崔眠不紧不慢地走着,与萧炎擦肩的时候故意撞了上去。
“你这人没长眼睛啊,会不会看路啊?”
“你没长眼睛啊?”萧炎反唇相讥。
“我瞎啊。”
萧炎一看来人,是崔眠!
崔眠故意拿眼睛看其他地方,装着看不见的样子,
“没想到一回到京城就能偶遇萧美人,缘分,缘分,萧美人不请故人去坐坐?”
“崔美人盛情邀约,萧炎怎能拒绝。是想去听曲还是看舞?”
“诶,何必去那些地方让萧美人破费呢?去萧美人的寒舍一坐便可。”
崔眠看到萧炎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我干这行哪有自己家啊,都是栖于人下。”
“哦,不知萧美人最近是寄于哪位金主门下?”
“裴侍郎,裴大人。”
崔眠心中不屑,可见他若是看不见就被萧炎骗了。恐是怕又被他嘲笑和贾府的老头子有一腿才故意撒谎的吧。
“你胡说,我刚才分明看见你从贾府出来!”
“我……咦,你看的见了?”
“你管我看不看得见,说,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银票啊,我的劳动所得。”
崔眠抬头看了眼鎏金的贾府二字,
“好你个萧炎,脚踏两条船!菊花遍地开!”
“君子爱财,君子爱财。”
还君子,崔眠翻了个大白眼。有钱是吧,于是这一整天拉着萧炎逛遍了京城商街,逛瘪了萧炎的钱袋。
萧炎恨得牙痒痒,又不想在崔眠面前丢了面子,只能舍财陪美人。
文君回来后听说了崔眠回京的消息,便去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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