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和□□们都吓得半死,这么邪乎的东西,谁还敢留在院里!
“罢了,送佛送到西。”陶攸宁豁达一笑,捡起方才被死婴扯下的衣袖将尸体一包,“这位兄台,你可知道什么合适的地方吗?”
花妖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也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感激不已,连忙踊跃响应,“这个我熟!跟我来!”
花妖带他们来到京郊,京城繁华喧嚣,越往郊外走越是冷清。花妖寻了一处树木茂密、绿草如茵的地方,掐指算了算风水,“这地方不错,离皇家行宫也不远,希望这孩子沾沾贵气,来生投个好胎。”
陶攸宁笑道,“借你吉言。”
说着他便拔出剑来要挖土。花妖还是头一回见这般事必躬亲的仙家弟子,连忙阻拦,“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他打了个响指,登时一圈小草自己把自己拔起,乖乖腾出了一片空地,就像女子提起自己裙摆一眼轻巧,把陆沁和无忧看得目瞪口呆。
花妖得意不已,继而对着那片空地念道,“花神奶奶,你老家炸了。”
“嘭”地一声,平地炸出一个小土坑,花妖接过死婴的尸体,放了进去。
陆沁和无忧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为崇拜,等着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花妖一挑下巴,在他俩期待的眼神里跪倒在地,亲手把土拢在一处,堆成了一个小土包。
陆沁:“……”
无忧:“……”
陶攸宁折了一段柳枝放在墓前,清声唱道:
“归尘归土,叶落归根。”
“形谢身亡,来春吐芳。”
解决了这一桩事后,三人叫上一直在城中徘徊的林莺去春草堂会合。
花妖犹犹豫豫地为自己求情,“诸位少侠,你们看我真不是什么坏妖,就是那方面……比较旺盛。我辛辛苦苦种花卖花赚几个小钱,去青楼寻个乐子而已,你们能不能别抓我了。传出去也怪丢人的。”
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陶攸宁对他的性子也信了几分,“我们也是跟着寻踪碟而来,并非专程来抓你。”
“师兄,此妖花言巧语、血口喷人,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花妖满脸写着冤枉,“我怎么血口喷人了?花神娘娘在上,我若说过一句谎话,就让我再也硬不起来!”
陶攸宁脸上发红,轻咳一声,“这样吧,你姓甚名甚,籍贯何处,我们先留个记录。若你有什么动作,下回逮住直接打入轮回,从头修炼。”
“好好好。”花妖吁了一口气,在陶攸宁的小本本上署名画押,抬头时想着遇见同道中人,不禁朝他挤眉弄眼了一阵,可惜陶攸宁是个瞎子,半点没看见。
云朵丝一般从颊边划过,傻姑娘一颗心提到喉咙口,怯怯地抓着殷世骄的衣角,不敢乱碰,怕惹他厌烦,一脚把她踹下剑去。
她……她在飞!
心砰砰直跳,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极低地问道,“公子……我、我当真……长得像你妹妹吗?”
话一出口,她便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什么东西,也敢跟眼前这人攀亲戚?
明知是他们的托词罢了,但孤苦伶仃太久,连这一丝自取其辱的希望也不愿放过。
果不其然,殷世骄冷哼一声,“我根本没有妹妹。”
道是春困秋乏,寅时日头正好,熏得人昏昏欲睡。
春草堂一行弟子打着呵欠将草药翻面,忽听得有人叫道,“又有人中了钩蛇蛇毒!”
“又来?分明还没到三伏天下水的时候,哪儿那么多人给钩蛇咬?”
“是旱钩蛇!”
弟子纷纷丢下手中活计迎出去,半路上听见有人喊了一嗓子,“高泽陵的殷世骄带着一个姑娘来了!”
几个女弟子登时心如刀绞,“什么?!殷师兄?!姑娘?!”
男弟子也个个见了鬼似的,从来殷世骄走路碰见只母猫都要绕道,什么情况,竟然带着一个姑娘上门?要不是先前有人说了是中了钩蛇蛇毒,恐怕他们更得胡思乱想了。
殷世骄拽着傻姑娘的衣袖走进院落,冲诸位医师一拱手,“捉拿钩蛇时不慎伤及这位姑娘,情况紧急,麻烦各位了。”
怎料傻姑娘瑟缩着不肯上前,红着脸争辩道,“我没事……”
“你懂什么?”殷世骄怒目而视,“不要命了吗?”
“我真的……没事……”傻姑娘绞着手指,“我……我被蛇咬过……”
一个名为尤芳苓的女医师以为她是看见几个男弟子怵了,不愿让男大夫帮忙诊断,好心地抓过她的手,“钩蛇不是寻常蛇类,若不能及时解毒,姑娘这一双漂亮的眼睛可就看不见了。莫怕,我来给你瞧,不疼的。”
傻姑娘仍想推拒,但见这位姐姐脾气极好,慈眉善目,终究是硬着头皮跟她进了一间干净药室。
虽说傻姑娘伤处在手腕,但施针逼毒少不得要解开外衣,一众男子纷纷回避。
偏偏人是殷世骄带来的,他在外头干等总归不安,便站在门口影壁处,背着身交待来龙去脉,“不错……还是陶师兄上回那桩事。没有下水,是旱钩蛇,寄生在其他东西体内。”
傻姑娘过惯了脏苦日子,躺在熏着香的榻上极为不习惯,生怕弄脏了人家干净地方。
尤芳苓轻拍她肩膀,“不必紧张。”她伸手去把傻姑娘的脉象,半晌,却疑惑地“咦”了一声,又拿起她的手腕,仔细察看伤处。
殷世骄听见这一声,神经紧绷,“怎么?”
“有些奇怪……”尤芳苓低声问道,“姑娘,把外衣脱了,好吗?”
傻姑娘乌黑的瞳仁轻轻颤抖,乞求一般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姑娘,你的体质异于常人,我得用针封住你的穴道再观察一阵子,否则一旦毒发就一切都晚了。”尤芳苓笑道,“你别看我一介女流,救过的病患没有八百也有一千,相信我好吗?”
“我……我不是……”傻姑娘无措地挣扎片刻,老实下去,任凭尤芳苓轻轻地解开她灰扑扑的外衣。
只见她细瘦的颈侧,赫然烙着一个“妓”字。
傻姑娘微微一缩,低着头不敢看她。
怎料尤芳苓神色如常,将她衣衫褪下一半,施针封住右手手臂穴道,再次查验,疑惑地蹙起眉头。
“失礼了,姑娘,可能会有轻微的疼痛。”她指尖一点,根根银针上灌入灵力,从伤处逼出些许鲜血,却是红色的,色泽鲜艳。
她取出一个瓷瓶采好血液,“你在此处休息片刻,右手不要动。”语毕,她又笑着给她盖上一重薄毯,“他们不会进来。别着凉了。”
她一出去差点撞上殷世骄,殷世骄一张脸黑得不行,“怎么样了?”
尤芳苓忍俊不禁,真想回他一句“母子平安”,不过眼前的这人是殷世骄而非陆沁,没人敢跟殷少爷开玩笑。
她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殷世骄剑眉倒竖,“上回陶攸宁不是很顺利地就解了么?她一被咬我就点了穴,没可能扩散。”
“不止没有扩散,”尤芳苓答道,“她体内根本没有毒素。”
难得殷世骄失态地一愣,“什么意思?”
尤芳苓晃了晃瓷瓶,“也许是她的血与众不同吧。我们需要试验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新出场人物:尤芳苓,春草堂的温柔小姐姐~
剧情简介:殷世骄带傻姑娘到春草堂医治,发现傻姑娘根本没有中毒。
洛庭之:师兄,此妖花言巧语、血口喷人,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花妖:我怎么血口喷人了?这位小兄弟你怎么拔X无情敢做不敢当啊?
洛庭之:你!我才没有!我还是个宝宝!
第21章 赎身
[贰拾壹]
陶攸宁他们到的时候,春草堂院中草药散落一地,无人打理,问人都去了哪里,守门的弟子答道:“高泽陵殷世骄带了个中毒的姑娘来,大伙儿忙着解毒呢。”
陆沁讶道,“解个钩蛇毒需要这么多人吗?上回不就一个人给陶攸宁扎了两针就好了?”
“那位姑娘并非仙体,可能更严重些。”陶攸宁忧心忡忡,顺着弟子指的方向走去,却碰见一群人进进出出,个个欣喜若狂,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陆沁眼尖,一下子就望见门前门神似的杵着的殷世骄,三步并作两步上去问道,“如何?毒能解吗?”
他虽说面上大大咧咧的,心里仍是后悔自己那时走了神,要不然傻姑娘也不会受伤。
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殷世骄冷嘲热讽了,怎料殷世骄却面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答道,“她没毒。”
“没毒???”
“嗯,没中毒。或者说……对她不起作用。”
陆沁松了一口气,继而更加疑惑,“怎么会这样?她确确实实是被咬了啊。天生不怕蛇毒,难道她……是个蛇精?”
林莺赶在殷世骄之前给了他一下,“没事最好,你好像还很失望似的。”
“我哪有!”陆沁捂着额头上的包,“就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而已。我也是担心她嘛。”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芳苓从屋内走出,“各位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确实并未中毒。她幼时曾被捉去做过药人,也许是这个原因,一般毒素对她的血都不起作用。”
“哇!”陆沁惊叹不已,“多亏她福大命大,这下我能放心了。”
殷世骄嗤了一声,先是药人,又沦落风尘,还说什么福气。命贱,偷生罢了。
跟在她身后,傻姑娘穿好衣裳,怯怯地走出房来,张望一阵,忽地就向尤芳苓跪下了。
尤芳苓连忙搀扶,“姑娘这是做什么,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傻姑娘眼神却十分感激,她身为下贱,深知眼前这些仙家弟子俱是高攀不起的,眼前这位姐姐仙女一般干净,却对她没有半分嫌弃,光是这一点,她已经弥足感激。
“你没事就好!今日多亏你,可帮了大忙了!”陆沁嘻嘻哈哈上前拍她肩膀,“害你被咬了一口,可别怪我啊。”
这边陶攸宁却有些发愁,不知拿这姑娘怎么办。
洛庭之说道,“方才走时老鸨也未曾问起她,就当她中了蛇毒死了,想必杏花楼也不会多问。”
“何必隐瞒实情呢,带她回去,当面给她赎身,她心里也踏实一些。”陶攸宁低声说道,“杏花楼只以为她疯疯傻傻的,想来也用不了多少银钱。”
“那我们为她赎身,其他姑娘怎么办?”洛庭之叹道,“谁是甘愿沦落烟花之地?”
林莺亦道,“此话也有几分道理,陶师兄,回去反而说不清。且真的你们几个名门公子哥给一个□□赎身,外头指不定怎么传呢。你也说了,不值几个钱,我们也不是存心要占青楼便宜。”
陶攸宁仍是犹豫,“她到底是杏花楼的人,我们偷偷带她走,名不正言不顺。总该给个交代吧。”
陆沁听见他们在讨论,也过来劝陶攸宁,“这时候就别顾忌这些啦,带她回去赎身?要是给我哥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活活抽死!”
他嗓门大,这下傻姑娘也听见了,无措地绞着衣袖低下头。
殷世骄面容冷峻,淡淡问道,“为何救她?世人皆苦,救得过来吗?”
陆沁一听这话要跟他急,却听到陶攸宁跟他传音:“沁沁,别与世骄置气。”
其实他们这一群人都清楚,平日里人人喊打的是陆沁,骂他陆二少爷娇气,但实际上最有少爷脾气的是殷世骄,人如其名,骄矜自负,底层那些脏事是最入不得他眼。今日跟着他们东奔西跑,还在青楼折腾了那么久,已经是十足难为他了。
陶攸宁给三人都传了音,院中无人说话,竟显得殷世骄这话一锤定音似的。
傻姑娘连忙上前给他们磕头,“各位公子小姐不必为难,我……我命硬得很……那条蛇……谢谢各位!时候不早,我该、该回去了。”
殷世骄依旧冷冷地打量着她,没有动作。
陶攸宁偷偷跟其余三人说道:“那就先送她回去,一会儿我们再回来给她赎身就是了。”
陆沁咬牙切齿,“殷世骄这个冷血的东西,我要跟他绝交。”
陶攸宁笑道:“别这么绝对。他有他的理由。”
“有他的理由个屁!他们高泽陵没一个好男人!”
陶攸宁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陆沁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去瞥林莺,却见林莺自己倒浑然不觉,反而帮着劝慰道,“他就是这狗脾气你还不知道?要是他能开开心心把这姑娘赎回去才有鬼,跟这些三教九流的扯上干系,他怎么跟殷家列祖列宗交待。”
“那……我们先送你回去。”林莺拉过傻姑娘,“抓紧我,不用怕。”
他们御剑而起,向京城飞去。
林莺和傻姑娘咬耳朵,“那什么,现在不方便,我们改日去赎你。”
“嗯。”傻姑娘苦笑一记。
青楼里的姑娘们最不能信的就是“改日赎你出去”,信了也就傻了,徒劳无益。就像那云儿姑娘,若不是信了这么一句空话,也不会苦苦保着胎,七八个月了才被老鸨逼着打掉,自己也没了。
将傻姑娘送回杏花楼,正是华灯初上,生意兴隆之时。仿佛白天无事发生,一片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龟公看见傻姑娘也不以为意,让她赶紧到后边干活。
傻姑娘嘿嘿一笑,有些不舍地东张西望,被那龟公揪住耳朵撵了回去。
今日之事像一场梦,她竟然飞了,飞在云端。
不过现在,她又将跌回泥底。
15/59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