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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事(近代现代)——PEPA

时间:2018-10-26 08:18:56  作者:PEPA
  凌子筠认真地点头表示知道,又请她放心,说自己都已想好。
  点到即止,蒋君沙口头上又不轻不重地抱怨了几句,语气却都和缓,连敲打凌子筠的意思都没有,不多时就变成了闲话家常,甚至开始以伯母自称,凌子筠愣愣怔怔地应声,想偷偷掐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做梦。
  正讲到校园生活,温雨娴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关切地问了一声:“现在在学校里应该没人来找麻烦了吧?”
  凌子筠又是一愣,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迟疑地嗯了一声。
  蒋君沙即刻蹙起眉头,问:“怎么回事?”
  “阿谨之前请我喝茶,找我要他们学校学生的档案,说是……”温雨娴寥寥几语讲述了之前的事,又笑起来,“……顺便还阿观的宾利给我。”
  “太过分了,”于情于理凌子筠都是自家人了,况且他这么乖,蒋君沙听着都郁气,招手让管家过来,“阿谨下手还是太轻,你把那些人的名字报一下,伯母帮你出气。”
  “不用了……”凌子筠赶忙拒绝又连连道谢,把话题转走,心却飘飘浮浮地飞去了齐谨逸那里。
  他记得那一天,他气齐谨逸去跟“阿嫂”吃饭,挂了他的电话,到晚上齐谨逸带着蛋糕回来给他庆生,载他去明景湾看海。他记起那一夜广阔的海面和温柔的风,齐谨逸说风吹过海面很伤感,因为海面太阔,留不住风,他却觉得齐谨逸像风而自己像海,心潮起伏都随他左右。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保护自己,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动了心。
  蒋君沙说话间看出凌子筠藏得极好的心不在焉,往楼上看了一眼,拍拍他的手:“他应该在佛堂,你去看看吧。”见凌子筠一瞬露出了些许惊慌,她又笑笑:“没事的,应该只是罚跪而已。”
  管家领着凌子筠上了楼,她跟温雨娴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
  佛堂中供有莲花长明灯,案台上供着新鲜瓜果,齐谨逸直直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慈眉善目的木雕菩萨像,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仿佛天意如此,他上有大哥下有小妹,传宗接代轮不到他,他对家业不贪不争不抢,家人觉得本该如此又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也没有东西能拿来威胁他,只能稍稍容许他的任性。凌子筠在凌家地位尴尬,对其他几位堂兄暗中的争夺一无所知,凌家也乐得放他一马,让其他凌氏子弟少一个竞争者。
  亲缘近得能让他们相识相遇,又不至于为世俗所不容,齿轮严丝合缝地咬合转动,他们得以无风无浪地相恋,唯一需要顾虑的就是彼此的感受而已。
  多么神奇。
  身后的门被蓦地推开,一个人影小跑过来跪在他身边,急急抓住他的手。
  齐谨逸被吓了一跳,看到凌子筠紧抿的唇线,好笑地拍拍他的头:“怎么过来了?”
  “伯父有没有为难你?”凌子筠上下检视过他一圈,又摸过他的手臂,“有没有罚你?”
  “有啊——”齐谨逸委委屈屈地勾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要我在这里跪一个钟,罚我一个钟不能见到你。”
  凌子筠原本紧张的表情变作无语,好笑地推了他一把,又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正,说:“我陪你。”
  齐谨逸知道阻拦他也是在做无用功,只让他换成跪坐的姿势,要他不要直直地跪着,说会伤膝盖。
  “那你跪得那么直干什么,”凌子筠心疼地伸手拉他,“怎么这么不懂变通的?”
  “懂啊,”齐谨逸笑笑,“不过本来就是我做错事,伤了他们的心,该罚的。”
  凌子筠瞪着他:“你做错什么事,我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性取向不同又不是错!”
  “有些对错不仅仅是靠自己的认知来分的,”齐谨逸揉揉他的头发,“不管我自己怎么想,伤了他们的心都是事实,不过是跪一个钟头,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换个心安理得咯。”
  未定型的世界观争不过定了型的世界观,凌子筠闷闷地垂下头去,也直直地跪好身体。
  “讲我小时候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看小孩不高兴,齐谨逸拉他聊天,“我小时候总是调皮,掀女生裙子,打同班的小朋友,整天都被拖来这里罚跪,那时候好惨,要被藤条抽,还要跪得很正不能动,动一下就加多十分钟。”
  凌子筠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仍抿着嘴不说话。
  “我那个时候好气,看着这些佛像,觉得又假又虚伪,心里在想——”他扮出奶声奶气的声音,“——如果真的有菩萨,菩萨又那么慈悲,为什么看我被打都不来救我?”
  心里的火气消得很快,凌子筠握拳忍了忍,还是被他扮小孩的声音逗笑,打了他一下:“一定是你太不乖,连菩萨都觉得你活该!”
  “是,”齐谨逸笑着挡下他软绵绵的攻击,做双手合十状,“所以呢,有一次被打完,我就哭着跟菩萨许愿,说从今以后我会做一个乖小孩,菩萨一定要好好保佑我,不要让我再被打,结果你猜怎么样,他们真的就不打我了,菩萨是不是好灵?”
  他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凌子筠笑出声:“……哪是因为菩萨保佑……”
  “菩萨真的很灵的,”齐谨逸很肯定地说,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因为之后有一天晚上,我偷偷跑来佛堂,跪在这里跟菩萨说,请他保佑我遇到一个可爱懂事又好看的男孩子,让我可以跟他共度余生——”
  他眼里映着长明灯的火光,笑着牵起凌子筠的手:“——你看,现在我就来还愿了啊。”
  ~七夕番外~
  健身房里充斥着汗水和荷尔蒙的味道,二十一岁的凌子筠戴着运动耳机,将手机架在器材前,眯眼看着屏幕里三十一岁的齐谨逸,把“明天是七夕喔”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面无表情地做着拉伸,听他絮絮说着一些今日发生的琐事。
  齐谨逸已经出了近一个星期的差,预计下周才能回来,虽说每天一有空都会开视频聊天,凌子筠还是觉得郁闷不已——天高水远,管不到他,谁知道他在国内做了些什么。
  他跟齐谨逸在一起之后变得开朗不少,开始愿意与人交际,读大学时也接触了一些圈子里的人,认识了一些朋友,才发现圈内人大多数都稳定不下关系,甚至能小小声说一句生活作风混乱。
  大家知道他有个在一起多年的男友,纷纷咋舌,旁敲侧击地打听他男友的信息,也总是起哄让他带出来看看。他才不要,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见了之后就打他的主意,或是有哪个肤白貌美的bottom会吸去他的注意。
  他把齐谨逸藏得严严实实,众人见他这么宝贝,就又开始吹风,叫他一定把男人看好,现身说法讲述各样偷吃案例,友谊提供翻找男人出轨线索的百种小妙招。
  他一开始都当笑话在听,可听得多了,难免会生出一种危机感扎在心里。
  你看,眼下他就连七夕都不记得,提都不提一句。
  -
  国内已经快要天黑,齐谨逸松了领带倒进沙发,一如既往地跟他撒娇:“应酬好累,赚钱好辛苦。”
  凌子筠想细细盘问他应酬时都有见谁,又觉得这幅妒妇模样太难看,气闷地白他一眼:“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又不是没钱用。”
  齐谨逸笑他一声不识人间疾苦,又故作感慨地叹道:“还是吃曼玲软饭轻松,什么都不用做就有房住有饭吃有车坐。”
  两人相遇时的误会被他拿出来调侃,凌子筠羞愤又理亏,隔着几个时区也不能飞过去打他,气鼓鼓地把器材拉得一通乱响。
  一个高壮的英国人注意到了他这边,多打量了他几眼,走到他旁边的器材上躺下,开始做卧推,凌子筠正生闷气,没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只看到屏幕里的齐谨逸突然坐正了身子,表情有些微妙。
  捕捉到他脸上紧张的微表情,凌子筠心中一瞬警铃大作,想起友人们说过的几个故事,觉得这个画面这个情节怎么看都是要摊牌,沉下脸抢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谨逸被他问得一愣,一脸莫名:“……我回家的时候把车开过了限速?”
  见凌子筠表情更黑,他连忙解释:“一点点而已!也没有喝酒!”
  凌子筠正准备说些什么,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去看,那个英国人正用毛巾擦着脸侧的汗,对他咧嘴一笑,自我介绍叫Sam,问他健完身有没有空一起去喝一杯。
  Sam的表情很诚恳,笑着说他不是坏人,只是自己一个人很无聊,想约他吃一餐apertivo。
  少见如此单刀直入的英国人,凌子筠微微一怔,礼貌地笑了笑,食指点了点耳朵上的耳机,又指了指被放得有些远的手机,用英语答:“不好意思,我未婚夫会吃醋。”
  Sam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勉强,对他笑笑便识趣地转身走了。
  心里仍记挂着齐谨逸疑似偷吃和开车超速的事情,凌子筠立刻黑着脸转向屏幕,却看到齐谨逸的笑脸。
  “阿筠——”他抱着一个沙发靠枕,“他刚刚看你好久,我气死了。”
  像是把那个靠枕当成了他,齐谨逸盯着他的脸,把下巴搭在靠枕上轻轻蹭着,小声问:“要是你没在跟我通话,会不会跟他去吃apertivo?”
  他这副吃醋不安的模样十足有趣,凌子筠稍稍反应过来一点刚才的情况,在心里小小唾弃了自己一声草木皆兵,又生气他居然会这么问,拖长语调说着反话:“会!——我会跟他去吃apertivo,路过教堂的时候再去结个婚,回家路上抱几个流浪孤儿,幸福美满度过一生!”
  他的语气十分浮夸又带着股气,齐谨逸却没笑也没安抚他,垂眼抱着靠枕不出声。
  难得他表现得消沉,凌子筠有些失措,想着他辛苦工作一天回到家还要受自己的气,慌乱自责一下冲上脑中,想抱又抱不到他,急得眼眶都有点红:“对不起嘛……肯定不会啊!我都有你了!”
  齐谨逸的确很累了,疲惫都写在脸上,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你都跟你的朋友去喝下午茶,去吃apertivo,总是不带我,我都不知道你新认识了什么人,有没有什么人来找你搭讪。”
  难得一次的异地暴露了一些情绪和问题,凌子筠一时失语,听齐谨逸在那小声念叨说他嫌他老嫌他有代沟嫌他带不出手,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好啦!”
  他红着脸把理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别过脸不看他,那边也沉默了片刻,两人一起闷闷地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像是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四个人在谈恋爱,怎么排列组合都别有新意,生气也生不过几分钟。
  -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凌子筠练得差不多了,看一眼屏幕上的时间,便催他去睡觉。
  齐谨逸隔空亲了他一下:“你把通话切成语音,手机放好,我远程陪你回家。”
  凌子筠依言照做,想让他早点睡下,都没去更衣室换衣服,直接拿了包就走。
  一个人一路走过每日一起走过的街道,凌子筠看着如同老鼠般乱窜的灰鸽和街边的行人,又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气,如同撇去了滤镜一般,第一次觉得这风景也没有很美。
  “就当我陪着你走嘛,我做你的手机宠物。”齐谨逸猜到他心情不佳,笑着哄他,“走过面包店了吗?”
  “还有几步,”知道齐谨逸看不见,凌子筠仍撇撇嘴,“你不在,那个老板看到我都不打招呼,他是不是暗恋你?”
  齐谨逸笑出声:“是因为他根本认不出亚洲人,你又不主动跟他说话!”
  与他笑笑闹闹地说着话,走完一段不长的路程,凌子筠站在自家门前,催眠自己反正至多还有一个星期,就这样也不错。他按开密码锁,故作轻松:“我到家啦,你去睡吧。”
  那边嗯了一声,却没挂电话,他走进家中,扑到沙发上,低低地说:“……想你。”
  齐谨逸隔着电话亲了亲他,催他挂电话,两人谁都不肯先挂断,约好数一二三一起挂,却又都不挂,简直没完没了。
  “好啦,我来挂,”凌子筠怕他晚睡,做出了妥协,“晚安,爱你。”
  静静听见那边说出我也爱你,凌子筠拿远手机按了挂断,捞过摆在沙发上的史迪奇公仔抱在怀里,闷闷不乐地垂着眼。
  结果到最后齐谨逸也不记得明天是七夕。
  -
  转钟后的凌晨,凌子筠正好眠,床头灯被蓦地打开,一个人半跪在床边,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先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伸手要去抱他,然后猛地翻身坐起,满脑子惊喜炸裂地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齐谨逸:“……你……”
  “七夕快乐,宝贝。”齐谨逸笑着抱住他,吻了吻他耳上的钻钉。
  凌子筠一肚子话想说,却记得他晕机,跳起来按他在床上坐下,跑出去给他拿药和水,又帮他除外套,一通忙乱,最后才把他扑倒在床上,紧紧地抱着他:“你怎么回来了啊……”
  答案在他睁眼的那一瞬就已经知道了,他只是想听齐谨逸说。
  齐谨逸从不会让他失望,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你说想我了,我也想你,又想陪你过七夕,就回来了啊。”
  “那么远……”凌子筠把头埋在他颈窝,愿望达成之后又开始觉得许愿的自己太任性。
  “牵牛织女跨银河不都要见一面?”齐谨逸笑笑,闭眼躺在柔软的被褥上,把凌子筠抱得很紧。
  凌子筠立刻紧张地支起身:“你不会明日就又要走?”
  “不会,”齐谨逸拍拍他的背,“这几天抓紧时间把事情都做完了,早点回来陪你。”
  “……”怪不得他这几天表现得那么累,凌子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接倾身去吻他的唇。
  能在想过的节日里亲到想亲的人,甜味在心间炸开,他小小声笑着说:“七夕快乐。”
  齐谨逸搂着他的宝贝,亲亲他的眼睛:“第四个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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