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开场白向来如此利落简洁。
而后低沉的前奏缓缓响起,竟然是那曲他在“逆时空”唱过的《Hello》。
在喧闹人群中,尹宸星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
于洛,我想我是懂你的,但我不知道这种默契,是福是祸。
你一定不甘心擦身而过,对么?我也不甘心。
你本该属于我。
几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唱过,现场的气氛已被完全调动起来,忘情地呐喊声此起彼伏。于洛调整了一下麦克的位置,对着台下朗声道:“demon从来不会拒绝任何热爱音乐的朋友,所以这一次,我以个人名义请来了一位特别嘉宾,我们在偶然中相识,而他的嗓音令我非常欣赏,今天,我想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他的名字叫,祁白。”
一直沉默坐在座位上的楚霁,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头望去。
穿着休闲装的祁白抱着一把崭新的白色吉他缓缓走出后台,和于洛站到了一起,灿烂的笑容和干净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像个燃烧着的小太阳。
两人一黑一白并肩而立,各有千秋,一时竟难分伯仲。
“其实我只是受于洛之邀,来这里凑个热闹。”祁白笑着和观众们打了个招呼,“话不多说,一首《It's my life》带给大家,就当给demon乐队助阵了。”
台下歌迷们起初还对这个突然冒出的特殊嘉宾心存疑惑,但这种想法在他们听到祁白唱出第一句的瞬间而彻底转变。
略显沙哑的音色极具辨识度,低沉厚重又不失爆发力,仿佛积蓄许久的情感伴随着吉他的配乐倾泄而出,扣人心弦,张扬而热烈。
This ain't a song for the broken-hearted
No silent prayer for the faith-departed
I ain't gonna be just a face in the crowd
You're gonna hear my voice
掌声雷动。
楚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台上少年,眼底含着赞赏的笑意。
祁白,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一曲终了,祁白看向于洛,见后者正冲自己竖起大拇指,不禁粲然一笑。
谁知就当二人准备交换位置的刹那间,舞台上灯光尽灭,体育馆内陷入一片漆黑,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枪声乍起。
楚霁早在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就飞快地消失在了座位上,顺着枪声的方向追去。
尹宸星穿过一众惊慌失措的歌迷,敏捷地跃上了舞台,凭感觉站到了于洛身边。
于洛回过头,似有感应:“宸星?”话音未落,身侧已有强光亮起。
“洛哥哥?”禄露举着照明灯,一脸的惶惑,“是不是有危险分子啊?我们怎么办?!”
尹宸星看向于洛:“你带她先从后门撤退,我去帮阿霁。”
“你还是留下来保护于洛吧,我去协助霁爷!”祁白蓦地把吉他甩给于洛,“另外,尹宸星你赶紧给你们那两个兄弟打电话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舞台。
尹宸星迅速完成了肖然和林时伊的通话,收好手机瞥了于洛一眼:“保护好你的女人,抱歉,我不能在这陪你了。”
于洛低头,任由禄露抱紧自己的手臂,神色晦暗不清。
“宸星,你自己小心。”
尹宸星自嘲一笑,很快就隐在了拥挤的人群之中,再也找寻不见。
我本知道你不会选择追过来,是的,但我依然会感到失望。
于洛,告诉我为什么。
……而此刻的楚霁正在和一个逃出会场的黑衣人上演疯狂追逐,在他身后,还跟着抓狂的祁白。
“霁爷,你赶紧给我回来!”
然而楚霁充耳不闻。
C城体育馆本就地处城郊,何况目前已至凌晨,这一带更是空阔无人 —— 除了仍被堵在馆内未能疏散的歌迷们。
在这种情况下,高速奔跑中的三个人就显得分外扎眼。
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戴上了半个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而他在跑过一辆没有车牌的蓝色福特时,突然一拉车门就闪了进去。
福特开足马力,飞快地向沿海公路驶去。
很快,尹宸星也驾着自己的黑色路虎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来到二人面前一个急刹车停下,楚霁利落地拽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紧随其后的祁白则直接跃到了后面。
“祁白你跟来干什么?”楚霁微怒,“你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祁白没看他,只是一门心思地盯着窗外:“我只知道你伤还没好,要拼命的话会出危险。”
“那你跟来就能管用了?!”
“你又不了解我的实力。”
尹宸星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楚霁肩上按了一下:“阿霁,你该相信他。”
楚霁懊恼地转过头,不再开口。
殊不知有些不信任,属于关心则乱。
路虎和福特在逐渐地缩短距离。
“尹宸星小心一点,他们可是有枪的。”
尹宸星冷笑:“这个自然,他们刚才在体育馆里放那一枪,不就是为了引我们出来么。”
来人明显是为了引起骚乱,从而找到试探他们实力的机会,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还等着要他们的命。
一触即发。
“他们这是要开到哪里去啊?沿海公路这一带都相当于无人区,如果要下手,那就不应该再耽搁了。”祁白把头伸出窗外察看,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前面福特副驾驶座的玻璃正在慢慢被摇下,“……霁爷,低头!”话音刚落,楚霁前面的车窗已经轰然碎裂,幸好在这之前他已经俯下身去。
黑色路虎几乎要离地飞驰,尹宸星终于把握机会加速超越了蓝色福特,说时迟那时快,两车交错的刹那间,楚霁打开车门飞跃而出,直接踹碎玻璃窗扑向了对方的驾驶座。
福特顿时开始在公路上歪歪扭扭画起了“S”形。
尹宸星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到福特右侧,开始冲击对方的车头。
看着他们这种近乎不要命的行为,祁白有了瞬间的怔忡,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回过神,随即毫不犹豫地也打开车门,轻轻巧巧跃上了对方的车顶,而后倒吊下来,抄着刚从座位底下找到的扳手硬生生砸碎了挡风玻璃。
楚霁正和那个开车的人抢夺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晃,让双方一时都找不到平衡点,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扶着窗框坐起身来,颤颤悠悠把枪口对准了车顶的祁白。
“祁白小心!”尹宸星大吼着,再一次对车头进行猛烈冲击。
楚霁眸色一冷,放弃司机转而一拳顶在了拿枪男人的腕部,但随即他的胸口也挨了后面男人的重重一击,还未愈合的伤口破裂,血顿时就染红了白色衬衣。
与此同时,祁白已经从车顶荡了进来,五个人在狭小的车厢内打成一团。
福特车终于失去控制,一头向公路边的防护栏杆冲去。
关键时刻,祁白扳动车门把手,把和自己纠缠的男人从副驾驶上用力推下了公路,结果猝不及防,抬头间便见到后面座位上的男人从袖间抖出了一柄瑞士军刀狠狠刺向楚霁,他想也没想就抬手攥住了锋利的刀刃。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祁白!”楚霁急了,咬着牙一把夺过瑞士刀,反手刺入了那人的左肩,这一发力使伤口又流出不少血,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可他仍倔强地保持清醒,“祁白,快过来!”
祁白伸出鲜血淋漓的右手,把纠缠楚霁的那个人狠命拽到了自己身前:“你先走!”
福特车撞毁栏杆,车头半悬,在公路上摇摇欲坠。
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水面。
祁白为了维护楚霁,同时和两个男人较着劲,根本不可能脱身,他勉强抬头,见尹宸星已经下车朝这里狂奔过来,登时大吼一声:“把霁爷拽出去!”
话音未落,尹宸星已欺近身前,然而他只来得及扯住楚霁,就眼睁睁看着福特车带着其余的三个人向后栽进桥下水面。
祁白被挡在最底下,只觉失重的感觉瞬间包围了自己,他眯起眼睛,隐隐看见楚霁疯了一样朝这里冲来,但后者喊了些什么,他却没有听清。
那么冷静漠然的一个人,也会有失态的时候啊……
他该庆幸吗?
福特车重重在水面溅起巨浪,视线完全陷入绝望的黑暗。
那日肖然和林时伊姗姗来迟,却只来得及看见警察在体育馆门口疏散人群,好容易找到于洛,后者却一言不发地拖着禄露离开了。
他们询问了一名警务人员,对方道正在水面打捞一辆蓝色福特,目前已经发现了三具尸体。而后,他们便接到了尹宸星在返回路上打来的电话。
引起事端的三个黑衣人已经丧命,尹宸星又载着楚霁提前走掉,根本很难取证,凭借“无极”的势力,很快便把这次事件收了尾。
不了了之。
可祁白竟然就这么失踪了。
楚霁伤口破裂,整整高烧了两天两夜,在这期间,他拒绝一切饮食和药物,只是沉默地躺在床上,谁劝也不听。到最后,尹宸星他们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给他输入葡萄糖来维持体力。
是夜。
肖然坐在床边,叹息着守着楚霁:“阿霁,你这又何必?现在并没有证据表明祁白出了意外啊,毕竟警察只打捞上来了三具尸首。”
楚霁目光放空,自嘲地轻笑:“我亲眼看着他摔下去,难道还会有奇迹发生么?”
“也许……”
“哪有什么也许啊?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吗……”楚霁喃喃几句,蓦然痛苦不堪地侧过头把脸埋进枕头中,“我当时就应该坚持把他赶下车的,我他妈为什么要让他跟过去?!我混蛋!”说着便恨恨不已地欲扯去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肖然紧张地按住他不让他乱动,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更好的劝慰言语。
“阿霁,我们再等等,也许还有希望……”
“这种谎话,你自己相信么?”
肖然紧紧攥住他的手:“我相信,那个小子一看就是命硬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何况我一直在派人寻找。”
楚霁脸色苍白地闭上眼睛,声音沙哑却执拗无比:“他死了,我会怨自己一辈子。”
“我知道。”
“你……不知道。”楚霁无力地摇摇头,强烈的愧疚感像张大网将他牢牢锁住,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祁白,我承认,这次是我错了。
你别开我玩笑好么?你快回来。
只要你回来,我发誓再也不会放你走。
算我求你。
而此时的于洛正和尹宸星面对而坐,两个人均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沉默了很久,直到于洛忍不住先开口。
“宸星。”他低声唤着,“我很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尹宸星轻笑着摇了摇头,“你理应有更好的生活轨迹,和我在一起,的确会拖累你。”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演唱会上那首《Hello》是唱给我的么?你想证明什么?告诉我你爱过我?别欺骗自己了,于洛。”尹宸星摘下眼镜,眸光澄明地望着对方,“也许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可惜我从前一直不愿意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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