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跑了一段,卫岭追到了人,伸出胳膊一搂,大大咧咧挎在顾醒脖子上,两人勾肩搭背地往营地里走。
卫岭说:“顾小七,你放心,一个梦而已!你卫岭哥哥大杀四方,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逃,莫说一个北狄索达格,就是来十个,哥也能以一敌十将他挑下马,到时定让你看个服气!”
顾醒切了一声,“得了吧,吹牛不打草稿,刚才谁说自己连马背都上不去的?”
“那是以前……”卫岭辩解道。
两人走到营地的灯火下,卫岭发现顾醒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遂起了心思,伸手揪了一把顾醒的脸,把他嘴都捏变形了。
“顾小七,来,叫哥哥!”
顾醒张嘴就咬卫岭的手,卫岭连忙缩了回来,怒道:“你属狗的啊?”
两人正闹着,突然营中军号响起,长长的号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这是整军发兵的意思!”卫岭神色一凛,立时丢下顾醒往军帐赶,正碰上急忙奔出的卫红三人。
“四公子,乾石告急,大将军命我等率兵赶往支援,你快进去吧,大将军正找你呢。”
卫岭纳闷,“乾石不是有赵淳三万人驻守,加上二哥三哥,怎么会?”
卫青气道:“别说了,赵淳那孙子跑了,如今二公子三公子被围困,索达格已经拿下乾石,往下便是惠州,情势不堪设想啊!”
卫岭听到此言匆匆进了军帐,还未开口,卫缙已然下了军令:“卫岭,你和卫青带三万人驻守苍溪,以守为主,防止北狄借此直下惠南;我和卫红、卫紫带四万人分别赶往乾石、惠北、钟灵,对了,顾醒跟在你身边,你们两个可要齐心协力啊!”
顾醒连忙应是,卫缙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济,持我将令,调淮州的周伯毅、垫海的唐刻晓支援!”
四万大军如同沉睡的狮子,一朝惊醒,浩浩荡荡拔营而去。
偌大的营地军帐,只剩下卫岭和顾醒二人。
浮光破晓,营地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卫岭坐在曾经卫缙坐过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张大燕地图,永城、黎阳、汇水、成郡已被北狄攻下,如今又多了一个乾石。
“卫四,你害怕吗?”顾醒问。
卫岭摇摇头,坚定地回答:“不怕。”
说完又招招手,“顾七,你过来,我算是明白为何北狄要给成郡残兵下疾草之毒了。”
顾醒走到卫岭身旁,两人一同看着地图,卫岭指了指乾石的位置,“你可知道永城、黎阳、汇水、成郡四地皆无粮仓,大燕西北边境除华阳关和梦阳关之外,只有乾石囤积着大量粮草,以便随时补给两大关。”
“也就是说,乾石是北狄必攻之地。”顾醒顿时明白过来,“他们给成郡士兵下毒,目的不在于损失我方兵力,而在于拖延时间,一旦我们的注意力被成郡士兵干扰,他们就可以趁机拿下乾石。”
“没错,若不是乾石有粮草,何必让赵淳带重兵把守!三万人啊,随便撑个十来日等待援军有何问题?这个鳖孙,竟然敢私自逃跑,要是让我逮住,非剥他一层皮不可!”
顾醒想了想,“许是乾石情况复杂,赵大公子不得已而为之。”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那个熊玩意儿,虽然跟阿韵一个爹生娘养的,但在战场上别想把后背交给他,要不然父亲为何让二哥三哥率先带兵赶往乾石?准是不放心他!”
“如此看来,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了。”顾醒叹了口气。
卫岭点点头道:“北狄这么多年从未在我大燕占过便宜,除却别的不说,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后方供给无法持续,没有粮草就打不了持久战,自然打一两个月就缩回去了。而如今,他们占据了乾石,不需要再担心粮草问题,只怕这仗一个不好,就要打一两年啊!”
顾醒端看着地图,提出疑问:“为何北狄会后方供给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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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卫岭:我大杀四方无人能敌!
顾醒:那你教我怎么打败你?
卫岭:色……诱即可。
第 25 章
卫岭听到顾醒如此问,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
“你仔细看地图,北狄的地形地貌虽然不算详尽,但大部分也能看出来,他们是以部落聚居的。部落与部落之间又相隔甚远,再加上气候严寒,一般的作物都不会生长,通常以畜牧为生。这样的情况下,一无法囤积足够的粮草,二地形开阔部落联系松散,如何能保证持续的供给?”
顾醒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依你之见,现下的局势对我们而言有何破解之法?”
卫岭叹了一口气,“硬打。”
顾醒也知道这两个字的艰难,但看卫岭并无焦虑之色,就知道卫家多年以来大概碰到过无数次比此刻更艰难的时候,一时心中生了许多敬佩之情,连带对卫岭的态度也软和许多。
卫岭受宠若惊,又和顾醒讲了许多行军之道,末了还得意地对顾醒说:“顾七,当日我既然答应带你打仗,自然会将周身本事倾囊相授,你不用特别感激我。”
顾醒一听,嗤笑一声:“你脸可真大,我还真没想感激你。”
真是对这家伙好一瞬,他就会原形毕露触到自己的怒火。
卫岭被说得脸上挂不住,骂顾醒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而顾醒不可置否。这可把卫岭气坏了,他就觉得天底下最讨厌的人,除了顾醒没有别人了。
“我今晚就不该想方设法安慰你,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哎卫四,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又没叫你来找我,就算你来找我,也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顾醒嘴角一别,“反正都是你自己愿意的,关我什么事!”
“你!”卫岭一拍桌案,“顾七,我们来打一架!”
二人正要上演全武行,卫青冲了进来,连连阻止:“四公子,顾世子,大将军临走前可说过,要你们两个齐心协力!”
准备揍顾醒的卫岭堪堪收住了拳头,“算了,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你不打!”
说完这话,卫岭雄赳赳气昂昂头也不回地走出军帐。
顾醒也罢了手,冲卫青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至此二人才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塑料兄弟情就此破裂,再次恢复到从前相看两生厌的状态。且这种状态持续性很好,一连好几天,连卫青都忍不住私下琢磨,这从热战改成冷战,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呢。
第四天,外出侦查的斥候兵传回情报,称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往苍溪方向赶来,粗略估计有几万人。
卫岭第一时间下了命令全军戒严,又细问斥候兵情况。
那斥候兵较为慌张,说不出个仔细来,只道:“属下没敢多留意,想到情况紧急,还是先回来禀报。”
卫岭深思了片刻,“如若来者是北狄军,自然是因为乾石打得他们很痛苦,不得不兵行险招取苍溪而直下惠南,从而由南向北夺惠州,与乾石策应包夹惠北、钟灵的卫红、卫紫,让父亲带领的主力孤立无援。可惜了,这算盘打得极好,我卫岭却不能让他如愿。”
“可如果不是北狄人呢?”顾醒提出疑问。
卫岭冷冷道:“不是北狄人,还能是谁?逃兵?我卫家军可从来没有逃兵!”
顾醒轻声道:“别忘了,还有一个赵淳。”
卫岭更是不屑,“那鳖孙,来了我正好教训教训他!”
顾醒也正有此意,二人对视一眼,奇迹般达成一致冰释前嫌。
随后卫岭又准备亲身上阵二次侦查,卫青拦住他:“少将军,来者底细不明,若是北狄人,你亲自前往岂非身处险境?”
卫岭道:“你家四公子怕过什么危险?按斥候兵所说,那股军队行事谨慎,偷偷摸摸,一看就像赵淳那鳖孙的行径,我还怕他不成?”
说完不理卫青,直接问顾醒,“顾七,你跟我走不走?”
顾醒胆子也贼大,来了军中多日,还没有一展拳脚的时候,听到这等事自然跃跃欲试,连忙应下了,“走走走!马上走!”
卫青实在拦不住只能点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士兵跟随,却被卫岭拒了一半多,只答应带两个人。
临行前,顾醒望着遍山荒野故作沉吟:“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扯淡!”卫岭打断,“老子活得好好的呢。”
“好吧。”顾醒没说后半句,拍拍卫青的肩膀,又装腔作势地嘱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三万大军四公子就暂时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们守好苍溪,切勿懈怠啊!”
卫青抱拳道:“谨遵四夫人教诲。”
顾醒脸一下就瞪圆了,“什么四夫人?卫青,你小子干什么学坏的?不许瞎叫!”
卫青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卫岭却在一旁哈哈大笑,朝卫青竖大拇指:“阿青,干得好!以后就这么叫!四公子我准了!”
“闭嘴吧你!”顾醒一脚踹在卫岭小腿上。
卫岭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嘴上直乐。
“谁叫你跟个唱戏的猴子似的?哎呦我去,你信不信我下令让全军上下都这么叫你,你再打我,我真下令了?”
两个时辰后,卫岭和顾醒潜伏在一处高坡的灌木之后,坡下不足一里远,正是那数以万计的大军。
“看不太清。”卫岭还想往前移动一点,跟来的两个士兵之一阻止道:“少将军,再近我们就会被发现的,北狄军中多用猎犬,会闻到我们的味儿。”
顾醒认真观察片刻,“卫四,我看那些士兵身形不算高大,像是南方人,你觉得呢?”
卫岭点点头,“赵家起源于荆南,典型的江南世家,不耐打不抗造,赵淳才被皇上调到乾石不足一年,军中三万人多是赵家军原有的南方人,他们其实不大适应北方的气候。除了体形差异,还有他们的状态,你看完全没有精气神,多半是水土不服导致的,若是北狄人,只怕个个精神得要吃血!”
“你这形容……”顾醒忍不住笑了。
“别说还真是,不信问问他们两个?”卫岭摘了地上一根野草咬在嘴里,颇有几分痞气。
“为什么北狄人难打,就是因为他们太能糟践自己了,永远有一股不怕死的劲儿,非常凶残!你大概不知道,有一年打华阳关,他们用人墙战术,漫山尸横遍野,但没有一个往后退缩的!那一年北狄饥荒太严重了,只能拼了命来我们大燕抢!”
卫岭看了顾醒一眼,见他神色冷硬沉默不言,还以为被吓坏了,又笑道:“放心,有我卫家在,甭管是索达格还是铁木格,休想踏过苍溪一步!”
“卫家……”顾醒想到前世卫家的结局,凄然叹道,“你们抛头颅洒热血,是我大燕的脊梁!卫家风骨长存于世,大燕百姓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这话说得卫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那厚脸皮不知怎么就红了,连连摆手:“不说这个,我正打算给赵淳这小子一点教训呢,顾七,你觉得怎么办?”
顾七望着那些临阵脱逃的士兵,神色冷冽:“逃兵,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光有一点教训怎么足够?”
“你的意思是……”
“让他们滚回去跟北狄人打吧!”
第 26 章
顾醒挪开身体, 在地上找到一块裸露的黄土沙地, 拾起小石子在上面划了几笔, 抬眼看卫岭:“你还记得咱们附近的地形吧?北边是北狄人占据的成郡,西边是正在打仗的乾石,而东边是难以翻越的格乐山,如果咱们不接赵淳, 赵淳总不至于回到刚逃出来的乾石吧?”
卫岭拿过顾醒手里的小石子,又在地上多划几下,“格乐山凶险万分,即便是当地人都不敢往里面窜,更何况胆小如鼠的赵淳?他爱惜自己苦心培养的兵力,如果咱们这条路给他堵死了,他自然不敢往东边走!
至于乾石,他没那么厚的脸皮跑回去, 因为一旦跑回去,就会被父亲捉去战场, 赵家人太自以为是了,恨不得天天捡漏,哪会当冲锋兵?所以,他只会有一个去处,成郡!”
“没错。”顾醒点点头, “逼他跟北狄人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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