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夕,你可知,七十六万年前,我于长白之巅归集瀑布之中见到他第一眼,便再也放不下,七十六万年,正是他的年岁。
胥颜在半空化了一方冰椅,毅然坐下,看着脚下满身是血的两人,目露无奈,然后悄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狐九,谁料正好看进了狐九眼中,胥颜顿时觉得气恼狠狠瞪了狐九一眼,转开了眼,就在他看着殊隐和白彦即将爬到一起的时候,突然说:“殊隐,你可知罪?”
殊隐没说话,他的眼中只有白彦。
“殊隐,你血洗鹿台山,杀死包括凡人,神仙,妖兽在内一百余人,今日又血洗天庭,杀了这么多的天兵天将,青龙念在往日情份上不惜违抗诛杀令,可我胥颜向来是冷血无情之人,谁都可以为你违抗命令,但是我却不能无视三界律法,今日你必须死,以敬天地法度。”
白彦听见胥颜的话,茫然抬首:“不要……”
狐九偶然回头看见凤绫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她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一般扶住了身旁的石栅栏,凤绫徒然想到了五千年前的那一夜。
上古神兽凤绝,逆天而行,犯下大错,今,以死祭三界。
胥颜他当真如此绝情吗?
凤绫徒然抬眼,通红的双眼中带着愤怒和失望,她刚要开口,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凤绫愤怒地看着捂住她嘴的狐九,狐九低声道:“凤族和长白之巅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你难不成非要置凤族于死地才甘心?”
凤绫一怔,深深地看着狐九,狐九见凤绫听进了他的话,这才慢慢松手。
这时,他看见胥颜缓缓抬起了手。
“白彦,神级以上神仙不得同性相恋,你们触犯天条了!”
“我已剔除神骨,天条、天条约束不了我!”
胥颜却摇了摇头,“神身岂是你说不要便能不要的?就算你剔除神骨,殊隐却是亘古之神,诸神犯法与庶民同罪。”胥颜瞥了弯着腰行着礼的天帝一眼:“本君也不知这律条是何时制定,不过既然有那就要遵守,否则先例一开,视死如归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是神仙,谁还怕死怎么着,到那时,天条便形同虚设谁还会遵守三界法度?”
“不要……爹爹……”白彦努力向殊隐伸出手,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银光落在了殊隐身上。
“啊!”
殊隐顿时痛苦地嘶吼起来,与此同时,白彦听见他的身体发出了阵阵皮肉灼烧的滋滋声。
“不要!不要!”
胥颜看着自己的手掌,四大神兽在胥颜身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胥颜缓缓握紧了手掌。
殊隐的身体在原地慢慢化作了一缕飞灰。
整个瑶池,一片死寂。
凤绫突然抱住了狐九,将头埋在狐九肩上,狐九隐隐约约听见了压抑的抽泣声,眼睛一热。
凤淳狠狠咽了一下口水,神情呆滞。
白彦终于爬到了殊隐的地方,可是原地只剩下了一摊浓黑的血迹,他茫然摸着地上粘稠的鲜血,茫然无措:“爹爹,爹爹你在哪?”
昀宵猛地扭过头去,踉跄着离开了瑶池。
“胥颜……胥颜你为什么要杀了他!我们两个的事情碍着三界什么事了!我白彦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三界,凭什么我连拥有他的权利都没有!胥颜你凭什么杀了他?”
“啊!”
随着白彦一声大吼,天上原本已经停歇了的雷势再次汹涌起来。
狐九看见胥颜指尖微动,果然那天上的雷势随着胥颜的指尖慢慢凝聚。
“白彦,你该醒了。”随着胥颜话音落地,一道巨雷猛然劈在了白彦身上。
然而让众人吃惊不已的是,这雷竟然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要是雷哪个不是震耳欲聋的?可是他们竟然只看见青紫色的闪电凝聚成型然后劈在了单膝跪在地上的白彦身上,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雷电声音。
胥颜张开一直握着的左手,手心里无数大大小小的神骨全都飞了起来,径直朝着白彦而去。那些神骨随着雷电慢慢融进了白彦的身体里。
半晌胥颜将目光从白彦身上移开,说:“众将撤离瑶池,趁着这个时候,本君要好好审审这个案子。”
狐九听见凤绫小声说了句:“人都杀了还审个屁!”
狐九想笑但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殊隐死了,那个带有无比强大气场的男人就这么死了?殊隐和胥颜是多少万年的好友了,神君他为何能够如此绝情?
当初杀死自己的时候是这般,如今杀死殊隐的时候他也是眼睛都不眨。
狐九突然发现胥颜在看着自己,他看见胥颜看着他的时候,眼中虽然淡漠,但是写满了无愧于心。
狐九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读懂了。
为什么了他杀了人也能这般无愧于心?
☆、审案
待到天兵天将都撤离瑶池的时候,胥颜似乎才发现所有的神仙都还在跪着呢,“诸位请起吧,先歇一歇,免得一会儿又得跪。”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胥颜在说什么。
白虎将裴宪放在了地上,裴宪的魂魄几欲离散的样子。
本以为裴宪还会大喊个冤枉什么的,但是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胥颜低眼看着裴宪,那目光有若看着蝼蚁:“本君来的时候看见你正往外跑,跑什么呢?见着鬼了?”
裴宪刚要说话,胥颜又说:“哦,本君忘了你就是鬼。”
整个瑶池一阵静默,殊隐上神刚死,白彦还在被雷劈,地上满是尸首,鲜血流淌成河,瑶池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在这个场景之下,也就胥颜还开得起玩笑。
裴宪虚弱道:“我、我是魂,这里阳气太重了我受不了了所以我、我才跑的。”
“阳气太重啊?”胥颜抬手在裴宪身上落下来一道神力,裴宪的魂魄顿时壮实了起来,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就连脖子上的烧伤都恢复如初了,简直和真人没什么两样了。
裴宪却是无比失望地,小心翼翼行礼道谢:“多谢神君。”
胥颜瞥了眼白彦,说:“行了,时间有限,你若老实交代说不定本君心情一好还能给你找找骨头什么的,让你做个尸骨有全之人。”
裴宪卡了一下,战战兢兢说:“小神名叫裴宪,乃是鹿台山掌教真人的儿子……”
胥颜突然问:“鹿台山是什么地方?”
朱雀在他身后附耳说了一句,胥颜点了点头,“继续。”
裴宪添油加醋地将自己状告白彦时说的一番话跟胥颜说了一遍,最后激动地磕头喊道:“请真神为我和我整个鹿台山一百余口人命做主啊!”
“嗯,一百多人是有点多。”胥颜在人群中看了看,问道:“谁是掌管神界命途之人?”
司命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行礼道:“小神司命,负责……”
“将鹿台山的人事典册拿给本君看看。”
司命立刻哈了哈腰,说道:“是,小仙这就去拿,请神君稍候。”胥颜想了想,朝青龙勾了勾手指,然后在青龙耳边说了什么,青龙点点头,化作一条浑身布满闪电的长龙飞走了。
胥颜复看向裴宪,问道:“你说白彦对你先奸后杀,那想必白彦身体有什么特征你比谁都清楚,或者你跟本君说说你俩那晚都做了什么?”
下头诸神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这话竟然是胥颜能问出来的,他们忽然想到了上古典籍中记载胥颜冷血无情,脾气又阴晴不定诡秘难测看来是真的了!
饶是裴宪一个魂魄,众神都能看见他顿时涨红的一张脸。
狐九听见凤绫小声说了句:“下流。”于是忍无可忍地干咳了一声。
胥颜动了动,说道:“怎么,不知道吗?”
“那、那晚黑灯瞎火,小神什么都没看见。”
胥颜啧了一声:“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同本君说说,白彦是怎么个对你紧追不舍法?他可有送过你什么贵重东西?”
“这个……小神不好意思说?”
“床榻上的事不好意思说也就罢了,这事怎么不好意思说了?”
裴宪憋得脸色涨红:“毕竟是两个男人,白彦对我都是对小姑娘的那般做法,小神不好意思说。至于名贵的礼物倒是没有。”
“这算是什么紧追不舍法啊?”胥颜指尖点着下巴:“你还说你看见白彦和殊隐亲吻,你当时是和谁一起看见的?”
裴宪下意识地看向了凌润,纵然他飞快地回过了头但是众人都不是傻子,他们虽不知道裴宪看的人是谁,但是知道那个人一定就在这里。
胥颜身在高处,迅速将裴宪看得那个方向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看见一个男人在裴宪看过去的瞬间惊慌不已的神色。
“当时和小神看见的是鹿台山里的一个同门,如今他也死了。”
“哦,这样啊。”
说话的功夫,司命匆匆跑了过来。双手将一本薄薄的典册敬上。朱雀将此物给胥颜呈了上去。
胥颜打开了典册一边看,一边问:“能证明白彦对你穷追不舍的那些人是不是也死了?”
“没、没错。”
“死无对证了啊。”胥颜迅速将典籍翻遍,说:“呦,有些惨啊,满山上下,除了你一个神竟然连一个仙都没有?唯一一个仙级的还是个挂名的。”
所谓挂名的,就是徒有神仙之名,却未历雷劫蜕变成仙,这挂名也就是在凡间随便叫叫,天上妖界都是不认的。
裴宪额头直跳,说:“是这样……”
胥颜闭上了眼睛,半晌睁开,啧了一声:“本君很是好奇,就鹿台山那么个阴湿地,面山背水的大凶之地竟然还能出了你这么个神仙。”
裴宪冷汗直冒,刚要说话,就听胥颜来了句:
“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吧。”
狐九顿时捂住了脸,连带着殊隐上神去世的那点哀痛之感顿时都去的差不多了。狐九抽空看了眼白彦,白彦也不知道被劈了多少下了。
胥颜小声跟朱雀说了句话,朱雀听完转身化作鸟身飞走了。
“对了,本君忘记了一个重要问题啊。”胥颜摸了摸下巴:“你是魂魄,连在阳光下都会被晒到灰飞烟灭。你是如何逃过天门照妖镜,在这么多神仙,如此深厚的阳气之下站立这般许久?”
裴宪身体猛地打了个颤。
“因为……小神视死如归,趁着黑天连夜上了天,后又在守门将军不注意的情况下,钻进了一个神仙的衣服里溜了进来。”
裴宪话一说完,几乎所有的神仙都忍不住看了眼自己浑身上下,就连凤淳凤绫等人都不例外。任是谁都恶心曾有一鬼魂藏在自己衣服里吧。胥颜的目光却在这时落在那个唯一没有看自己衣服而是看向了他的人。
凌润的目光注意到胥颜在看自己,瞬间从头冷到了脚。
两个守门将军立刻跪地愤然辩解道:“今日天帝寿宴,我二人秉公职守,谨小慎微,就是怕有不法之徒偷偷溜进天宫故而严守岗位不敢有丝毫走神,裴宪神君分明是子虚乌有!”
胥颜摆摆手:“二位先退下。”
两个守门将军退下。
胥颜看了裴宪一会儿,那目光让裴宪有如芒刺在背无比忐忑,结果胥颜却笑了一下,裴宪徒然一抖。
“原来是碧阳珠啊。”
凌润瞬间握紧了拳头,脸色煞白。
白虎得了暗示,两只大手在裴宪身上一摸,立刻就发现了踪迹,回首行礼道:“回神君,在他肚子里。”
胥颜啧了一声:“拿出来啊?不拿出来谁信啊!”
白虎幽怨地看了胥颜一眼,手掌用力拍了裴宪肚子一下,裴宪顿时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与此同时一个碧绿的珠子从裴宪口中飞了出来。
白虎用衣服袖垫着那枚绿珠子,无比嫌弃的样子。
“这东西四海龙王应是最懂的吧?出来一个给众位讲讲?”
敖湛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道:“这碧阳珠也称避阳珠,乃是一种名叫阴泽的河鱼身上的油脂提炼而成,阴泽鱼喜好阴湿故而油脂有避阳之效,因阴泽鱼油脂乃是碧绿色,而炼制出来的珠子通体碧绿故而称为碧阳珠。”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说着什么。
胥颜瞥了敖湛一眼,问道:“你是哪片海的本君以前没见过你?”
敖湛立刻俯身行礼:“小神惶恐,小神乃是东海龙王,敖湛。”
胥颜看了看敖湛,又问道:“你似乎没说完呀?为何不说说这阴泽鱼盛产于何处?”
敖湛咬了咬牙开口:“阴泽鱼盛产于人界碧水河。”
敖湛此言一出,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凌润身上。
“你们看他做什么?”
凌润立刻走出来,说道:“启禀神君,小神乃是碧水河河神。”凌润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呢,就听见胥颜呵呵了一声,有些阴恻道:“不必紧张,阴泽鱼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每年碧阳珠量产数万,而且鹿台山与碧水河比邻,指不定那珠子如何就被这鬼拿了去,本君是非公断没证据不会诬赖你的。”
凌润一番解释卡在了嗓子眼,只能道:“多谢神君。”
裴宪斜眼看着凌润,神色有些诡秘难测。
“哦对啊,碧水河和鹿台山比邻,按说你身为河神,那碧水河周围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下,鹿台山被血洗的时候,你可知晓?”
“这么大的事情小神自然知晓。”
胥颜屈指敲了敲手里的典册,问道:“你们比邻而居应是认识的吧?认识多久了?”
裴宪:“认识……”
凌润打断裴宪道:“自裴宪成神那日起便认识了但是一直都并未深交。”
胥颜想了想朝着司命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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