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道难得没有反对,大概也觉得天眼宗圣地自己抱着个男人来来去去有些不成体统。便轻手轻脚的将陆鸣落在地上,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抓着他的胳膊,稳稳的扶着。
守门弟子听到动静,探头向他们张望过来。在看见二人时皆是一愣,也难怪他们会有这种反应。
早前他们走的时候,还衣冠楚楚有模有样。可现在二人一身衣裳半干半湿的黏在身上,花无道倒也罢了,好歹形容整齐。陆鸣可就不太好看了,一条腿穿过破烂的裤脚无遮无拦的露在外面,脸色也是苍白的不行,一副刚刚被人虐待的样子。
“福来居士。”弟子们满心满脸的疑问,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有事啊,而且还是自家居士把人强了的感觉。无奈,他们饶是有万般的疑问,也是断断不敢问出来的。众人齐齐打了个招呼,花无道只点了个头,扶着陆鸣进门。
“清风,把药人喊来。”花无道拦住一个满脸疑问看着他俩的弟子,交代道。
名叫清风的弟子接到命令,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花无道,嘴巴开了又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跑开了。
陆鸣脚一挨地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可他素来能忍,硬是低着头咬着牙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天眼宗。
就这么穿过一片小竹林,陆鸣的前额已经浮着一层薄汗。花无道知道他定疼的很,便贴在陆鸣耳边说着,“你要是疼的厉害,就靠着我。”
陆鸣摇了摇头,刚想说自己没事,便听到迎面一声熟悉的惊呼:“陆鸣哥?”
陆鸣闻声一愣,待他抬头看清眼前的来人,浑身立时僵硬在那里。
花无道清楚的感觉到了怀中人身体的变化,疑惑的顺着陆鸣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云雾缭绕,几点雪梅俏皮的伸着枝丫,却没有挡住那人出尘的面容。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坐在一辆檀木制的四轮车里。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衣的俊秀少年,此刻那少年正目瞪口呆的盯着他们。
“爷……”花无道听到陆鸣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了十章小黑屋,脐橙终于上线了!撒花撒花~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破斧(1)
江其琛一双桃花眼肆无忌惮的将陆鸣由头到脚审视了个遍,看到他明显苍白的脸色,残破的衣衫还有虚点在地的脚。最后,定格在花无道揽着他肩膀的那只手上。
花无道敏锐的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而那气息就是从面前这个看起来格外温润的雪衣男子身上传来的。他甚至有种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放开陆鸣,那人就要从四轮车上站起来跟他干一架了。
刚刚陆鸣喊他什么?爷?这么说,他就是江其琛?
然而还不待他做反应,陆鸣也感觉到了江其琛的目光。
陆鸣觉得自己脸颊在火辣辣的燃烧,连花无道搭在他身上的手也烫的灼人。他轻轻推开花无道,把花无道扶着他的手一并拿开。
他独自立身而站,沉声恭敬的说:“爷,你怎么来了。”
“过来。”简单的两个字,像冰凌一样落在陆鸣的心头,在他坚硬的心口上砸出一个血洞,四周满是稀碎的冰渣。他觉得,江其琛是在惩罚他。
花无道蹙着眉头,看陆鸣跛着脚毫不犹豫的往江其琛的方向走,每走一步脚下便一阵刺痛,但他的神色却没有半分改变。
终于,脚踝处传来一阵错骨的疼痛,陆鸣再迈不出一步,身子一歪就要跪倒在天眼宗那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
花无道凭空伸出手,想把陆鸣扶到自己身上。可眼前白影一掠,江其琛的动作竟比他还快。那人敏捷的从四轮车上站起,在陆鸣落地之前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手从他膝下一抄便将人抱了起来。
“爷……”陆鸣惊愕的叫出声来,却瞥见江其琛明显带着怒气的眼神。
江其琛抱着陆鸣转身就走,临了还给了花无道一记冷眼。
花无道满头黑线的站在那里,摸着自己身上干了一半的衣服,觉得自己这好人好事做的实在不值。末了嘟囔一句:“瞪什么瞪,又没抢你媳妇!”
他转身往回走,拦下一个过路的弟子对他说:“让药人直接去岁寒居吧。”
陆鸣的脑子,此刻就像是一团浆糊。
他回忆起自己和江其琛上一次是如何的不欢而散,原本他以为那人短期内是断不想再见到他的。自己不过是给他去了一封信,他怎么亲自跑到天眼宗上来了。
这里人多眼杂,江其琛就这么从四轮车上站起来,抱着他就走,给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爷,我自己能走。”陆鸣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江其琛雪白的衣衫上推拒了一下,他的手先前在不虚河里掏了半天泥沙,此刻几道黑色的指印全印在了江其琛的前襟上。
陆鸣眸色一暗,伸出去的手触电一般的收回来,握紧了拳头。那泥污简直比八月的日头还要刺眼,陆鸣想,自己又弄脏他了。他神色一凛,推着江其琛的拳头不禁加了几分力道。
“爷,我身上……”脏……
“你最好趁这个时间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我等着听你解释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未出口的话被江其琛打断,他脸上愠色未消,余光瞥到陆鸣破烂裤脚下露在外面的小腿,面色又沉下去几分:“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点你的穴道。”
陆鸣张了一半的嘴悻悻地闭上,他求救般的看着跟在后面的景行,成功的收获一枚“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其琛抱着陆鸣一路穿过梅园,掩在那片雪梅之后的是一座小院,院上的门匾潇洒的写着三个字“岁寒居”。里面只有两间房,江其琛走进来推开其中一间,刚一进门陆鸣便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
房间陈设简单,但静雅别致。江其琛将陆鸣放到床上,对景行说:“叫药人过来。”
景行得了令便出去迎药人,临走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江其琛蹲在陆鸣面前,一身白衣被陆鸣半湿还沾着泥的外衣蹭了一层黑,他抬起陆鸣露在外面的右腿,毫不避讳的架在自己的膝盖上。
陆鸣下意识的一缩,惶恐的说道:“爷,药人一会就来了,你别动手。”
江其琛强硬的按着陆鸣的腿不让他动,不容置喙道:“你再动一下试试看。”
陆鸣收到江其琛的警告不敢再动,有些不自在的抹开脸去。
江其琛另一只手干脆利落的解开了他的靴带,将陆鸣脚上的黑靴脱下,只见原本白嫩纤细的脚腕此时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江其琛脸上无甚表情,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十分麻利。他一手按着陆鸣的小腿,一手托住脚踝,冷声道:“忍着,有点痛。”
随后一起一落,“咔嚓”一声,断骨就接好了。
陆鸣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才生生止住了那要破出口的痛呼。他暗自喘着粗气,额前的冷汗顺着脸滑落,没入领口里。
江其琛道:“还有哪?”
陆鸣眸光一闪,下意识的朝手腕上看去。他知道江其琛是在问他还有哪里受了伤,可是被邪祟咬了这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其琛知道的。
邪祟咬人,邪气入体。他本就心魔丛生,这邪气无疑是一道催化剂。他不敢想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不管是何种模样,都不会是江其琛想见到的那般。他已经够污秽了,如何再能脏了那人的眼睛。
陆鸣摇了摇头,躲闪着江其琛探究的目光。
“你在说谎。”江其琛笃定的说,陆鸣是他一手带大,有没有事情瞒着他他会看不出来?更何况他从小一说谎话就是现在这般畏首畏尾的模样。
他捏着陆鸣的下颚,逼着陆鸣直视自己的眼睛,清冷的声音寒气顿生:“陆鸣,我再问你一遍,还有哪伤着了?”
江其琛沉沉的目光里翻涌着滔天巨浪,陆鸣被那眼神骇的心头一震,他想着只要那邪气不要当着江其琛的面发作,自己再随便找个借口瞒过就好。
心念一转,只见陆鸣忽然蹙着眉捂住胸口,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江其琛被陆鸣突如起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松开钳制着他下颚的手,以为陆鸣还受了什么内伤,手掌贴着他的后心便将绵和的内力传递过来。
鲜少示弱的人就这点好,随便装装就能将人唬过去。陆鸣拦住江其琛一只手,断了那道柔和的内力。
他甚至头一次在冷峻的脸上挂上几分柔弱,轻声道:“爷,一点小伤。最严重的已经叫您给治好了,其他真的没什么了。”
正好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景行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爷,药人来了。”
江其琛难得见陆鸣在自己面前示了弱,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便抽回了手,对外面说:“进来吧。”
天眼宗的药人一身青衣,毕恭毕敬的对江其琛施了一礼,提着药箱去给陆鸣号脉。
半晌,药人说:“江家主,陆公子无甚大碍。只是这腿骨,虽已接好却还要好生将养些时日。我
这里有专治断骨的伤药,每日三敷,七日便可痊愈。”
江其琛接过药人递来的白色瓷瓶,好言道了谢,便让景行将人送出去了。
江其琛握着瓷瓶坐在陆鸣身边,再一次抬起陆鸣的右腿放到自己膝上。拔了瓷瓶的盖子,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江其琛在手中将液体搓热,轻柔的向陆鸣红肿的脚踝上抚去。
那手甫一挨到脚上,陆鸣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又想到江其琛的警告,硬是忍住了缩回脚的欲望。
他的脚踝在江其琛的手心里被反复揉捏,一阵阵痛楚从那里传来。可陆鸣觉得自己心里矛盾极了。他从不敢想象江其琛有一天会和他并肩坐在一起,也不敢奢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自从辛家出事之后,陆鸣和江其琛的接触一次又一次突破了他心里的底线。哪怕他知道江其琛只是把自己当做孩子一般疼爱,哪怕他十分抗拒这样的江其琛,可他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沉溺其中。
“爷,你怎么来天眼宗了?”陆鸣轻声问道。
江其琛眉心微皱,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之前他见陆鸣衣不蔽体又受了伤,只顾着生气去了。现在冷静下来听到陆鸣这么一问,不觉得想起之前二人的不欢而散,一种尴尬的气氛突然在房中升起。
他沉默片刻,终于是开了口,声音却是低低地有些无奈:“看到苍鹰传的信,有些不放心。”
陆鸣闻言一怔,暗自消化着江其琛的话。他有些出神的看着江其琛的侧脸,如果这时候江其琛回过头一定会被陆鸣缱绻的目光震撼。
陆鸣在心里小声发问:“你不放心什么呢?”可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江其琛在陆鸣脚上按了一会儿,觉得那脚腕上的红肿总算有些消散。便把陆鸣的腿挪到床上,自己从床上站起身,打开一旁的衣柜,拿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白色衣衫丢给陆鸣。
“湿哒哒的不难受么,换上。”
陆鸣接过衣服,干净的白衫上面还浸着那人身上的沉水香。他摸了摸自己又湿又脏的衣服,还有那残破的裤脚。再和江其琛总是得体的形容做了个对比,不禁想问自己为何总是这么狼狈。
陆鸣知道,若是自己不换江其琛肯定要自己动手,若是被他看到手上的咬痕就糟了。于是他默不作声的背过身去,二话不说的脱下自己的脏衣服。
江其琛还以为陆鸣又要念叨一遍主仆有别,不肯穿他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自己上手给他换衣服的准备,没想到那人竟然一声未吭乖乖的自己换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点头表示满意,便看到陆鸣留给自己那张伤痕交错的后背。
陆鸣很瘦,可身上的肌肉却紧实饱满。那常年不见日光的身子白皙滑嫩,如此便衬的他背上那些伤疤格外的刺眼。江其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陆鸣身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是自己一手促就的。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问过,这些伤是怎么来的。甚至,连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也不曾知道。
直到那一道道伤疤被雪白的衣衫遮掩住,江其琛才仿若如临大赦一般松了口气。穿惯了黑衣的陆鸣,此刻一身江其琛的白衫,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江其琛见他换好了衣服,这才提步走到陆鸣跟前,言简意赅的道:“说说吧,伤怎么弄的。”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破斧(2)
江其琛的脸色在陆鸣的三言两语间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等陆鸣去粗取精的说完,江其琛周身上下都浸着一股寒意。
陆鸣感觉到怒气,还以为江其琛在为不虚山突然出现邪祟的事情生气,却忽然被江其琛擒住了手腕,正好捏在他被邪祟咬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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