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塑身?
江其琛闻言心头一紧,他不懂什么是寒冰塑身,他只知道当年陆鸣全身筋脉俱断,根本不可能复原。但沐枫现在能站能走,能跑能跳,肯定是得了什么不传之秘,才得以重塑筋脉。他始终不敢去想,他究竟受了多少苦楚才能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因为每想一次他都要锥心彻骨的心痛一次。
再看他如今这般畏寒,莫非也与那寒冰塑身有关?
江其琛面色一凛,便欲开口询问,却被沐枫轻笑一声打断。
沐枫走到江其琛身边,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抱拳施礼,沉声道:“这位前辈,在下有记忆以来,并未吃过什么苦,更没听说过您说的什么冰……之苦,我们无意惊扰前辈,想要离开却找不到出路,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沐枫是在刻意回避方才所说的“寒冰塑身”,男子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自然不会多问,只不过他这一转移话题,却在江其琛心里埋下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男子道:“我族人……共十二位,分列十二个……冰洞,你们……既然进了我这里,便是与我……有缘。”他说着,长臂一挥,那冰坛上的寒冰顷刻便化成了水:“雪云芝……你们可以带走,我也……可以送你们……出去。”
沐枫勾起嘴角:“什么条件?”
男子手中的长刀“噔”地一声,落在冰面上:“打赢我。”
果然……
沐枫了然的拍了拍江其琛的肩膀,莞尔唤道:“其琛兄。”
江其琛目光柔和的看着沐枫,让人安心的淡声应道:“嗯,交给我。”
男子见沐枫自己寻了个角落乖乖站定,好言道:“你们可以……一起上……”
“不用。”江其琛从腰间抽出斩痕,冰蓝色的剑鞘甫一脱手,斩痕剑柄上的银链便迅速的缠上了他的手腕。手中长剑一指,江其琛沉声道:“请前辈赐教。”
“斩痕剑……”男子目光如炬,看向江其琛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赏:“你是……陈国人?”
江其琛面色不动:“正是。”
“好……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日,我便会一会……神剑斩痕……”
说完,男子长刀一挥,刀背上登时泛起了凛凛寒意。
江其琛不敢怠慢,斩痕盈了内力,青蓝色剑光在这一室寒冰中肆意流转。
沐枫敛去了脸上惯有的嬉笑,冷着眼十二分专注的看着那刀剑纠缠的两个身影。
男子长刀霍霍,每一击都又快又狠,招招直奔江其琛要害而去。他的内力极为浑厚霸道,点点寒意盈于刀上,寒光瑟瑟,刀柄上的蛟龙宛若活物一般,环环绕绕的缠在江其琛身上。
江其琛倒也不乱,他从容不迫的迎下男子一道道狠厉的攻击,脚步微动,白影浮光掠影般的游走于蛟龙之间,宛若惊鸿。手腕翻转,青蓝色的剑光幻化成一股涌动的水波,转瞬便没入蛟龙的身体中。
男子将长刀一横,轻而易举的挡住江其琛刺过来的一剑。刀剑相接,发出刺耳的嘶鸣,宛若杜鹃啼血,冰洞内顿时乍起金光。
沐枫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二人,手心竟泛起一层细密的薄汗,他倏地握紧了拳头,脸上是他自己都不曾留意过的浅浅的焦急。
男子的力气大的惊人,他死命的抵住斩痕的剑锋,手上微一用力,生生将斩痕往江其琛身前压了几分。江其琛勉力相迎,起初倒还可以支撑,但他左肩旧伤未愈,时间一长那伤口处便牵扯起丝丝拉拉的疼痛。
江其琛面色一凛,将全力盈于剑锋之上,反手一格,终于将压迫在身前的长刀挑开。破空的剑气如罡风般急转直下,不依不饶的追逐着男子而去。青蓝色剑光在这冰洞之中大盛到了顶峰,江其琛的胸肺已然感觉到两力相斥的痛楚,然而他却并未停手。
沐枫紧张的看着他,满含担忧的轻唤一声:“其琛……”
周身真气被灌注于斩痕剑中,江其琛腕上的银链熠熠生辉,他身形极快,孤注一掷的朝男子舞下气势恢弘的一剑。
只听“锃”地一声,斩痕一击落在长刀之上,江其琛竭力一挑,凌冽的剑意生生削下了男子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男子只觉虎口一震,长刀便飞快的从他手中滑出,径直插进寒冰所铸的地面之中,刀锋不见,只余下长长的刀柄露在外面。
胜负已分。
江其琛撑着斩痕从半空中落下,他一侧膝盖狠狠的砸在冰面上,硬是将他落地的那一圈震出环环蛛纹。
江其琛胸口钝痛,喉中一抹腥甜顺着嘴角流下。
沐枫飞快的跑到江其琛身边,捧起他的脸,指尖却沾上了他缓缓流下的殷红。
沐枫面色一沉,眼中满是极力隐忍的痛意:“江其琛,你那么拼命干什么!”
江其琛贴上他的手背,低低一笑:“不拼命怎么带你回去。”
“疯子。”沐枫低咒一声,抬手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转而对男子说:“这位前辈,胜负已分,还请您兑现承诺。”
男子看向江其琛目光中的赞赏更盛:“你用性命……与我一搏,倒有……几分胆色。”
江其琛抬手将嘴边的鲜血抹去,沉声道:“晚辈才疏学浅,若非出此下策,难胜前辈。”
“不必……过谦,你……有伤在身,且内力有损,若是……全盛时期,我也并没有……十分胜算。”男子用力从冰面上将自己的长刀拔出,端在身前:“罢了……愿赌服输,雪云芝……你们自己去采吧……随后,我带你们……出去。”
江其琛微一拱手:“多谢前辈。”
沐枫毫不客气的摘了两株雪云芝揣进前襟,转身便对上江其琛惊奇的目光,他言之凿凿道:“他将你伤了,我多采一棵怎么了?”
“……”
男子闻言不怒反笑,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沐枫,轻笑道:“孩子……你过来……”
沐枫愣了愣,与江其琛对视一眼,依言走了过去:“前辈。”
男子道:“嗯,把手给我。”
沐枫犹豫片刻,慢吞吞的把手递了出去。
男子指尖冰凉,搭在沐枫同样冰冷的手腕上,隔着白玉护腕号了片刻,忽而面色一惊,叹道:“怪哉奇哉,竟有人能以寒冰重塑周身筋脉,我瞧着你年岁不大,是谁与你有如此深仇大恨,竟将你周身筋脉尽数震断?”
江其琛站在原地周身一震,胸肺间刚有缓和的痛楚瞬间卷土重来。
而沐枫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男子口中所说之人并不是他一般,他利落的抽回手,淡声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几年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前程往事尽忘,故而并不知前辈所说之事,也并不觉得我与寻常人有何处不同。”
“既是苦楚,忘了便也是解脱。”男子沉吟片刻,忽而站起身走到冰坛前,他将手中长剑置于坛侧,挽起一只衣袖,探手进冰泉中摸索片刻,捞出一枚通体透明,晶莹剔透的珠子。
沐枫不解的看着他拿着珠子走到自己面前,正欲开口询问,却见男子飞快的把珠子一抛,抬掌打入沐枫的胸口。
沐枫只觉得胸前一凉,那珠子登时便没入体内,化成冰泉之水融于他的血脉之中。
江其琛的眉心倏地皱紧,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把将沐枫拽到身前,仔细的端看他的神色,却见他神色如常,便紧张的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痛不痛?”而后转向男子,声音里已然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冷意:“前辈这是何意?”
男子轻笑一声,朗声道:“不必……多虑,这是冰胆,可以疏通……人体受损的筋脉,于他有益。”
沐枫和江其琛俱是一顿,便听男子接着说:“冰胆对常人来说……太过寒凉,但这孩子周身筋脉为千年寒冰……所修复,如此一来,冰胆便可如虎……添翼。往后,不必再隔三差五以寒冰固体,虽不可……再练内功,倒可免去寒蚀之苦。”
沐枫惊诧的看着他:“前辈……你……”
“我在此地驻守……三十余年,从未见过活人,身子骨都快生锈了,今日同这年轻人酣畅的……打了一场,甚是欢欣。我与你二人有缘,雪云芝和冰胆,权当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沐枫和江其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多谢前辈!”
“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男子一路领着沐枫和江其琛来到冰洞的另一侧出口,此处与之前从冰泉进来的入口相同,皆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男子指了指洞口,道:“从这里出去,便是天山之巅,下山的路你们便要自己走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
沐枫点头致意,正色道:“今日蒙前辈大恩,还不知前辈姓名,往后若得机会定前来答谢!”
“从此处出去,便不必再回来了。我族世代看守冰洞,既然不出去,便也不愿有人前来叨扰。若问姓名,我只能告诉你,我姓蓝。”
沐枫:“既是前辈所愿,晚辈定当遵循。”
江其琛:“今日多谢蓝前辈仗义相助,此去一别,惟愿前辈余生安度,福寿绵长。”
“走吧。”男子哑着嗓子低语一声,当空托起一股悠长的掌风,轻轻一挥,便将沐枫同江其琛一起,送到了冰洞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过生日,送大家双更哈!
第99章 第九十八章 际遇(3)
风影变幻,沐枫只觉得眼前一亮,铺天盖地的狂风裹挟着满地的雪花,四面八方的向他侵袭而来。
身上汗毛一竖,沐枫下意识的拉紧了狐裘的毛领,将半张脸埋了进去。在大雪中艰难的转过身,身后除了漫天白雪空无一物。他试探性的伸出手,只抓住了如砂砾般咯人的雪花,冰洞的出口已然消失在这天山之巅。
“从前偶有耳闻,天山一脉人丁单薄,其中神秘诡谲的蓝氏一族尤甚。蓝氏族人世代镇守天山,死生都不会离开天山半步。”沐枫的眼神悠长而深远,回望着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山川:“隐于山雪风霜之间,终身只与冰川冷泉相伴,实在是太寂寥了。”
江其琛从身后轻轻拥住沐枫,悄然贴近他冰凉的侧脸,柔声道:“你也曾这般寂寥过?”
沐枫身体蓦地一僵,旋即浅笑一声:“其琛兄,我自幼常伴青灯古佛,虽说有僧侣和尚相伴算不上是寂寥,但终日里念经打坐着实枯燥的很。”
江其琛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又不唤我名字了?”
沐枫歪过头看他:“我何时唤你名字了?”
“方才。”江其琛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我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尤其是你担心我的时候。”
“其琛兄,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沐枫拍了拍他横在自己腰上的手:“好了,雪云芝也拿到了,我们快下山吧。”
江其琛纹丝不动,目光流转似乎带了几分清冷:“那位前辈所说,你……”
“嘶——”
沐枫一声抽气,打断了江其琛未出口的话。
“怎么了?”
江其琛放开手,转过沐枫的身子,但见他眉心微皱,一手撑在腰际,神色颇有些痛苦,心里登时便紧张起来。
“你还说,”沐枫捂着肚子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那一下踹在我肚子上,这会开始起后劲了。”
“我……”
江其琛面色一沉,当时为了将沐枫呛住的那口水逼出来,他可是下了狠力的。他心里着急,拉过沐枫的手便将人拦腰抱起,满含歉疚道:“先下山再说。”
上山时,二人逆着风雪而行。可此刻下山,这山间呼啸而过的飓风倒是给了江其琛一记助力。
半柱香后,江其琛一脚粗鲁的踢开了渡口旁那间小屋的木门。
火龙正百无聊赖的啃着枯草,听到动静先是一惊,马蹄子“哒哒”地踏在木板上,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待它看清来人之后,才安心的甩了甩脖子,仿佛是要将先前的战栗一同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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