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代表着,你也会因为发烧而死一次。”江冥再次提醒。
江煊望着谭熙难受的模样,那素来红润的双唇已经干到开裂发白,浑身都泛着不正常的红,偶尔一睁眼,便是一阵委屈的啜泣。
“死算什么,我早就习惯了。”江煊道:“你做就是。”
谭熙的病第二天就好了,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的喝的,解决完了生理需求,又从父母那里听说了事情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江冥救了他。
这一次,谭家父母把他看得非常紧,刘英把窗户全部钉死,不许他胡乱跑了。
江冥过来探望谭熙时,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们听说,这世上有一种法术,可以让人失去记忆?”
江冥意外的望着他们。
刘英认真道:“我们准备搬走了,这块山太邪乎……我们希望,谭熙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江冥最终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他走进去的时候谭熙正跟一个鬼抱怨,屋内的窗户被钉死,防止他再偷偷跑出去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门窗也被锁的紧紧的。
谭熙发现他进来,立刻惊喜的望过来:“叔叔!”
江冥一笑:“你觉得跟那些鬼打交道,好玩吗?”
谭熙顿时抿嘴:“你、你也知道我能跟鬼说话?”
“你知道江煊吗?”
谭熙不知道,江冥笑了:“哥哥叫江煊,你能记住吗?”
谭熙眼睛一亮,顿时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江冥说着谭熙听不懂的话,“我和江煊都很感谢你,我们都知道你这些年只有江煊一个朋友,他也一样……但是,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忘记江煊,忘记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对你来说,是好事。”
谭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醒来,父母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问:“我们去哪儿呀?”
“去大城市。”刘英见他醒了,立刻过来抱他:“宝贝,你记得妈妈吗?”
谭熙一脸奇怪:“我当然记得了。”
刘英松了口气,她揉了揉儿子粉嫩的脸蛋,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玉上,这块玉,也是江冥给的,据说可以防止谭熙再看到鬼,她忍俊不禁,道:“好,我们去苏市,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谭熙乖乖点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但他太小了,说不出来哪里很奇怪。
除了父母之外,一切都是陌生的。
谭熙坐在一边儿玩,看着父母在他屋内收拾,不一会儿,他妈弄出来一叠涂鸦,出来问他:“这些都还要吗?”
谭熙完全不记得,他茫然的摇摇头,他妈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扔到外面那个坑里,待会儿让你爸去烧了。”
谭熙乖乖抱着那一叠涂鸦跑出去,扔到外面的垃圾坑。那个时候的乡下通常都是这样解决垃圾的,扔到一堆,一把火点着,一场雨后,基本就没有任何痕迹了。
他刚想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他转过脸,发现那是一个奇怪的男孩,他戴着帽子,一脸不耐烦,“过来!”
谭熙朝屋内看了看,慢慢走了过去,江煊不悦道:“装什么,你不认识我了?”
谭熙眼神澄澈,他真的不知道面前的家伙究竟是谁,江煊见状伸手来掐他的脸蛋,谭熙立刻后退了两步,“你干嘛呀?”
“让我看看你好的怎么样了。”江煊强迫的把他扯回来,一双手在他身上乱摸,最后又捧起了他软嫩的脸,笑道:“恢复的不错。”
谭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犹犹豫豫道:“你脑子有病吗?”
江煊脸一黑:“再说这话我真的揍你。”
谭熙缩了缩脖子,咕哝了一声,刘英一会儿见不到他又开始着急的喊,谭熙赶紧跑了回去。
刘英将他扯进去:“你干嘛呢?”
“碰见一个奇怪的哥哥。”
刘英心里一咯噔,暗想难道谭熙还能看到那些脏东西,她急忙出去看,发现那孩子原来是江冥身边那个,顿时松了口气。
她又转回来,道:“他站那儿干嘛呢?”
“不知道。”
谭熙去摸桌子上的核桃,然后放在牙边儿啃,他妈见状拍了拍他:“那孩子我认识,你去给他送去俩,这个可贵了呢。”
谭熙不情不愿的把自己啃过的装起来,然后拿了几个过去,江煊探头探脑,见他出来顿时一脸生气:“你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谭熙把核桃拿出来,朝他手里一塞,表情古怪道:“我妈说这个对脑子好。”
“……”
要不是瞧他太好欺负,江煊肯定得抽他。
但谭熙并没有跟他继续唠叨的意思,说完就又跑回去了,江煊皱着眉又站了一会儿,谭健过来点燃了垃圾,江煊下意识朝后面让了让。
谭健看向他,只以为他在江冥身边长时间没朋友,所以特别来找谭熙的,他笑道:“我们要搬走了。”
江煊一愣:“走?”
“对,去苏市。”谭健望着那涂鸦,江煊眼尖的发现那里面有谭熙以前给他画的像,他的手指抽动了一下,脸色沉了下去:“谭熙也走吗?”
“走,这儿啊,地方不好。”谭健叹气道:“我得找一个能让我儿子过正常生活的地方。”
什么是正常生活?
江煊不知道,他的目光穿过火光,看着那画像慢慢卷起,化为灰烬,转身走了回去。
苏市。
他从来都没有去过。
“你也想去?”江冥听了这话,道:“苏市是大城市,谭熙在那儿应该能交到新朋友。”
“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江冥顿了顿,“是不记得了,他父母让我消除了他的记忆,因为希望他能有一个全新的生活。”
江煊嗤笑了一声,江冥坐在他跟前,道:“我这样做,是因为谭熙注定是活不长的,就算你还了他一命,接下来,他还是会有无数的死劫,消除他的记忆,是希望他能在走之前,有一段正常的人生。”
所以这个人生里面,不能有江煊。
“我不会搅入他的人生,我也不稀罕跟他有什么关系。”江煊翻身上床,一脚把江冥踹开,道:“明天回墓地,这儿什么破地方,净糟蹋心情。”
江冥放下了心,第二天,他过来叫江煊起床离开,然后发现,木屋,空了。
一张洋洋洒洒的笔记有恃无恐的写着:难得重生,我要去苏市干大事。
江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第94章 番外:以命换命
谭熙正常入学正常生活, 那副软了吧唧的小脾气获得了不少人的喜欢。
但他身边的危险却是如影随形。江煊原本不会算命, 但是他现在简直为了谭熙把心都操碎了,为了能够在谭熙死的时候及时把他吃掉, 江煊时时刻刻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救谭熙, 是谭熙被学校几个小家伙撺掇着要去废旧工地捡钢筋卖钱, 谭熙也想买漫画书, 虽然心里有点害怕被爸妈打, 但还是没忍住跟着几个孩子去了。
一根废旧的钢筋戳出水泥老长,头部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小心削过般尖利无比,谭熙一个趔趄直直对着那儿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穿胸而过,他突然像是被谁狠狠甩了一下, 一个恍惚,人已经站在了远远的地方。
小伙伴们在叫他,谭熙急忙跑了过去帮他们拽地上的钢筋,边拽,他边朝四周看,隐约仿佛能够听到有谁发出一声轻哼,但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如果谭熙能够绕过一侧高叠的水泥板,一定会那一幕吓呆。
江煊整个胸骨都被钢筋穿透, 殷红的颜色染红了他膝盖下的草地, 他勉强推了推水泥板用力将身体从上面拔下来, 倒抽一口气靠在一旁。
捂在胸口的手指被血迹浸透, 目之所及,一片灰暗。
熟悉的麻木渐渐遍布全身。
江煊忍不住想,谭熙那家伙到底有多蠢,才会一个趔趄朝着这里趴过来。
他的身体渐渐冰冷,又渐渐温热,江煊从恍惚之中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了,他腹中饥饿无比,缓缓站起来的时候,手还不慎碰到了一侧的血迹,他低头淡淡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起身离开了。
移神换位,这个法术还是江冥教他的,可以在一瞬间与另一个人交换位置,一百米的距离之内,对方不会有任何察觉,包括周围的人都不会发现。
但江煊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用移神换位来做这种事,去替另一个人死亡。
不过谭熙好像是越大能力越强的样子,江煊浑身是血的离开时阴沉的想,先养着,以后开吃的时候肯定是极其美味的。
他想到谭熙居然是为了钱来这里差点儿挂掉,心中不禁有几分不平。不管是做鬼前还是做鬼后,他从来都没有为钱而发愁过,可谭熙居然因为这种事差点儿搭上命,那一点点旧钢筋才能卖多少钱,这种事实在让江煊感到恼怒。
谭熙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的谭熙并不知道自己差点儿丢掉小命,他心大的厉害,感觉跟做梦似的就过去了,哪怕后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也并未曾去多想。
但这样移神换位的事情做的多了是肯定会被发现的,江煊开始试图改变谭熙命定死亡的时间,他命里面注定的劫难,先一步为他经历了,谭熙便可完全的错过那个劫难。
江煊开始赚钱,得益于江冥传授的技能,以及他曾经无聊时候看的各类书籍,江煊很快从中找到了生财之道。
人活在世上,似乎钱便是立足之本,江煊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人生好像开了挂一般,只有江煊知道,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每次谭熙的死劫即将发生的时候,江煊都会跟踪他一段时间,好确认时间点,之后再为他承受。那许多年的时间里面,江煊被火烧死过,也被无意间割破过脖子,甚至在谭熙跟人去夏令营的时候,被毒蛇咬死过。
死亡对于江煊来说,渐渐成为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痛苦可能有一些,但也只是刚开始的时候,真正死去的时候,那种感觉便彻底消失了。
然后每次醒来,依然毫发无损。
江煊不着急,总有一天,他会把谭熙吃掉的。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谭熙要经历溺死之劫。
江煊犹豫了,他没有一开始便为谭熙去经历这些,那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就让谭熙去死好了,他为谭熙做了那么多,也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
他跟着谭熙,准备在他溺死之时将他一口吞掉。
“救命……”他被拖入水中,脑袋鼓出水面,再被那股吸力扯下去。
这个世上,可能没有人比江煊更明白溺死是什么滋味了,他站在池边,神色阴鹜地望着水里面沉沉浮浮的谭熙,直到他再也无力挣扎,乌发在水顶漂浮之后,渐渐沉没下去。
他的身体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跃了进去,他抱住那个被他从小想望到大的人,浑身被水包围之后,他的紧张感让他只来得及捏住谭熙的下巴,将唇凑过去渡了唯一一口气,然后便奋力将他托了上去。
身体被水鬼拖住,他在水中却仿佛婴儿一般无力挣扎。
等他从水里面爬出来,那水鬼已经缩在水底不敢妄动,江煊惊喘着坐在岸边,浑身哆嗦着,面容扭曲,他恶狠狠的凝望了那乌黑的水面好一阵,才双腿发软的起身离开。
身上的水被风一吹,便激起一阵哆嗦。
那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近谭熙,江煊那段日子时常做梦,他在水中漂浮,唇边被一个香软的东西贴着,他微微一睁眼,便能对上一双澄澈的眸子,像暖泉之中沉入的温玉。
江冥告诉他,对谭熙应该适可而止,因为谭熙本身就是为了他而出生的,他越强大,谭熙便也越强大。
他生来克他。
当他发现自己只剩下最后一条命的时候,江煊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傅直本身就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的,江煊略施小计就轻而易举的挑拨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个傅直也是可笑的很,发现自己做错事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解释,而是:反正谭熙生气了也只是一时的。
跟傅直分手的连续三天,江煊都在暗中观察着谭熙,出乎他的意料,从小就喜欢哭哭啼啼的谭熙这一次居然没有哭,他像往常一样正常下班正常上班,晚上给自己做的饭依然十分养生,半点儿不见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样子。
这种状态让江煊感到古怪。
然后三天后的一个晚上,谭熙终于不正常了,他跑去了某知名弯男酒吧。
进去似乎并非为了买醉,他点了一杯鸡尾酒,贼一样的眼神偷偷摸摸的打量过往的男人,然后他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磨磨唧唧的朝着酒柜前一个男人蹭了过去。
那绵羊一样的眼神软了吧唧的,他有些害羞,小心翼翼的按着那椅子缓缓坐上去,有心想说什么,但能够坐到椅子上已经把他的勇气和羞耻心全部耗费光了,只好抿唇浅浅笑了笑,又垂下眼睫毛朝嘴里倒酒。
那男人饶有兴味的望着他,他明显比谭熙要老道的多:“一个人?”
谭熙微熏着脸,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对那男人十分满意,对方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朝他碰了碰:“今晚准备怎么过?”
谭熙没想到他上来就那么露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江煊凑得近了一点儿,听到他小声说:“都听你的。”
江煊:“……”
他的脸顿时青了。
那男人似乎也十分意外,他的眸子里面很快出现一抹玩味,但未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的身体突然不知为何被换到了别的地方。
移神换位,江煊旁若无人的端起那杯酒推开,让酒保重新换了一杯,目光落在谭熙的脸上,道:“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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