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以前总带妈吃饭那地儿叫啥?”似乎想到了家里有一对现成的情侣,安容与迫不及待地开始取经。
“环城时尚广场那边的湘菜馆,怎么了?你也想去?”安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此时正在播放夜间新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抬起头说道:“我可不带你去,那是我和你妈的秘密基地。”
安容与本来只打算淡淡应和一个“嗯”字,结果被后面这句话弄得浑身难受,好像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外人一样:“您可真是我亲爹!哼,我自己去。”
晚上言澈过来后,安父这一来二去的也知道了他俩的赌约,正寻思着怎么好好感激一下这位认真负责的家庭教师,便又叮嘱道:“那家湘菜馆味道不错,就是分量很少,到时候记得多点些菜,别饿着人家。”
安容与没打算带言澈去自家店吃饭,一来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有意无意炫耀,二来也是约定的地点正好没有分店。这家湘菜馆这两年也学着走网红风,装潢时尚,也算是年轻人爱去的店之一。
周六下午,终于把期末试卷全部分析完,言澈又仔仔细细地和安容与说了一遍暑假安排。作为一个研究生,暑假基本是没自由的,还得依据进度,看导师会不会大发慈悲地恩准一个星期的假。言澈这两天给安容与计划好了整个暑假的学习表,主要是预习新学期的课程,力求更上一层楼。
学什么都好,只要能每天见到言澈,他就无所畏惧。
几乎一宿的辗转反侧,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时间还早,绕着小区跑了一圈,清醒过后又回家冲了个凉。吃完早饭,安容与就开始认真挑选衣服。他不擅长这个,一顿胡乱转悠后,选择了一套看起来最顺眼的运动潮牌。
9点50分,朝气蓬勃的少年出现在了小区大门的樟树下。大概是购物中心的空调都开得太足,他今天选择了单薄的长裤,两侧裤缝没有缝紧,用数个按扣保持着裤子的形态。亮眼的红色为底,两边间或白条,设计简单又时尚。而T恤则是白色为底印着品牌大logo的极简设计,与嚣张的红裤衩相得益彰。
紧张地看了会儿手机,10点就悄无声息地到了。言澈准时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依旧是一身质朴的打扮,只不过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T恤,再加上破洞牛仔裤,有股别样的萌感。
安容与看着他,竟有些心跳加速。捂着嘴小声说了句“可爱”。
身高差不多的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太阳渐渐开始发力,空气中弥漫着闷热的潮湿感。所幸地铁站并不远,钻进凉爽的地下空间,安容与越发期待一会儿没有烛光的午餐。
半小时后,地铁靠站。两人在悠长的地下购物街中穿行,这条街两头连着地铁站和购物中心,长达一千米,不仅为广大市民提供一条冬暖夏凉的直达通道,还开设了各种各样的小吃、饮品店,也成为炎炎夏季的纳凉新去处。
言澈关切地问安容与渴不渴,示意要带他去喝奶茶。小吃街里光时兴的冷饮店就开了十来家,门口的看板都别出心裁,让人难以抉择。
最终,两人进了一家主打果茶的店,言澈点了西柚冰茶,安容与又是一脸尴尬地点了“本店招牌”——蜂蜜柠檬冰茶。
这家店的特色是整个水果鲜榨,再加上颗颗分明的果粒,卖相也十分吸引人。西柚冰茶呈现活泼的红色,安容与看着自己这杯略微酸爽的柠檬水发愁,又定定地望着言澈的杯子。
“想尝一口吗?”似乎是察觉了旁边灼热的目光,言澈作势把杯子移到对方脸前。
不等言澈后悔,安容与像条狗一样汪得张口咬住了吸管,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西柚本身的苦与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甜味弥补了那种令人不适的涩,两种味道纠缠着在嘴里爆开,甜味淡雅,苦涩清新。亦甜亦苦,就像少年此刻内心的汹涌波涛。
“哥,你也尝尝我的,有点酸。”安容与的嘴角几乎要上天,故作镇定的他,此时满脑子都在飘几个大字“间接接吻”。
“是有点酸,你喜欢我这个吗?要不咱俩换一下?”言澈有点自责没有来得及推荐一款适合他的饮料,多少个周六晚饭的相处,言澈没有忘记安容与不爱吃酸。
“不用,冰化了就不酸了,我等等吃饭的时候再喝。”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湘菜馆的门口,“哥,你吃辣的吧?”在安容与的印象中,言澈完全不挑食,家常的食材、口味、做法,都能接受,但还是要确定一下。
“吃的,这家店我想来很久了,就是一个人不太想出来……”最后这句话又是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语气。
刚刚11点半,这家店门口竟然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所幸还有少数几个二人桌,两人顺利入店。
五花八门的菜单看的人眼花缭乱。安容与让言澈先点想吃的,然后他又补了几个菜,点单时店员一直说两个人吃不完,他才无奈地去掉三个菜,最终点了五菜一汤。
剁椒鱼头、青椒炒肉、咸蛋黄茄子、小炒腊肉、铁板鱿鱼须,再加一个海带排骨汤,虽然每一份的菜量都少得可怜,但店家这破费心机地采用超大碗碟,远远一看还以为是海碗,实际只盛满了三分之一的量,还着实把摆桌的伙计急得一头汗,层层叠叠着才好不容易放下了这六道菜。
两人一直在聊言澈的大学生活,比如参加过什么社团、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老师、和不认识的人住一个寝室是什么感受等等。言澈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耐心又宠溺地回答着小鬼头的每一个问题。
刚入校的时候,言澈就进入了文学社,这个孤芳不自赏的组织,除了经常一起练字写诗外,还主办每年度的情书大赛。当然这个情书不只是爱情,还包括友情、亲情,甚至还有对科学、事物的崇尚之情。言澈作为一个满腹风骚的文学社才子,还拿过一次冠军。
安容与小心翼翼地问写的是什么题材,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是爱情。言澈只是略带苦笑的低了一下头,然后大方告诉他是信仰,眼前这怒目圆睁的少年才终于舒展了眉头。
虽然很想问言澈有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又害怕自己嫉妒到发狂,索性绝口不提。没看见的,就等于不存在。
纵然是两个精壮男子,五菜一汤也吃到快扶墙而出了。安容与心满意足地借着上厕所的功夫结了账,出来的时候言澈已经在洗手池等着了。
两人结伴走出饭店,电影于1小时后开场,正是现在各大院线主推的爆米花商业大片。老少咸宜,动作戏精彩纷呈,3D特效栩栩如生。安容与本以为言澈会带他来看文艺片,害怕因为失眠而在观影过程中睡着的他,起床后甚至灌了几瓶咖啡。
在偌大的商城里漫无目的地瞎转悠,正巧路过游戏城,两人一拍即合就进去了。在安容与的再三拒绝下,言澈还是自顾自掏钱买了一筐游戏币。两人在赛车游戏上挥霍了大半,又去射击游戏上找乐子,最后还剩几个金币时,找了两台时下流行的街机对打了起来。似乎是游戏天赋的问题,言澈在各类游戏上都是输多胜少。
最后一局,两人所使用的角色都只剩一丝血,安容与先是佯装害怕,开始小碎步后退,看言澈中计往前逼近时,当机立断一个原地凌空翻360°,一腿结结实实地劈到了他头上,K.O.
“臭小子,给你哥都打懵了。”言澈淡淡地笑着,一双有神的桃花眼弯弯的像月牙,卧蚕越发明显。
“哥,对不起……我一打游戏就很认真……”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大半小子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半年下来,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你是不是长高了?”言澈去年的入学体检上,身高一栏是178cm,和自己毕业时体检结果一样。半年的朝夕相处,对身边人的细微变化不够敏感,只是两人一起并肩走路的时间长了点,才终于有所察觉。
“对啊,我过年的时候量的还是178,上星期我爸给我量了下,179了。”少年眼里满满的兴奋,“再过两年,我就能比你高一个头了。”
“那你可要加把劲,不然像我一样高中毕业就不长个儿了。”面对这样的豪言壮语,言澈借机让对方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告别游戏城,虽然经过一番战斗,体力有所消耗,但饱腹感还是经久未衰。两人一致决定不买爆米花,人手一杯饮料就进了电影院。
在暑假这个大片扎堆、客流庞大的高峰期,所幸票订的早,能买到影厅的最佳观影位置。安容与看一眼荧幕,瞟一眼言澈,就这么欢天喜地地在言澈身边悸动了两个半小时。他心里对导演一万个尊敬,把这场一个小时能说完的事,生生拉扯了这么久。而精良的特效与音乐,也让人没有走神的机会。
看来自己早上的担心是多余的,在这昏暗的场所,在心爱之人的咫尺开外,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去碰那触手可及的温热手掌,还得一直平复那随时都可能蹦出来的炽热心脏。
看完电影后,两人如约赶到网咖,安容与还十分成熟稳重地在路上给每个人都买了一杯冰饮。言澈的三个同窗这一局正打到要分胜负的时候,他出发前就借来了一个同学的身份证,给安容与也开了一台机器。两人坐定以后,观战了一会儿,就开始五黑排天梯。这三人中有一个2000分,另外两个都是3000分,安容与从好友处借来了一个1000分的小号,开始无耻的炸鱼之旅。
轻松取胜两回后,天才少年便觉得无聊,让言澈操刀中单,自己使用3号位来练习劣势路抗压。补刀上的实力压制,让安容与轻易地在劣势路混得风生水起,只要敌方辅助位去吃符或者游走,他就会抓住机会,取敌方大哥的狗命。有一次甚至越塔强杀,导致火线赶回的臭酱油平白捡了个人头。
而言澈好歹也有4000分以上的实力,只要不是碰见同样来炸鱼的,也能在中路稍占优势,打下等级和金钱基础。只是他节奏较差,基本功虽然不错,但也少了前期单杀积累优势的亮眼操作。
另外3人也还算中规中矩,对得起自己的水平,只不过基本功和意识都更逊一筹,且对于局势十分迷茫,全场埋头打钱,很少主动游走。安容与也是看到了他们这一弱点,选择了比较灵活的英雄,占线期强势,能扛能刷;前中期灵动,有一定资本单杀或游走带节奏;后期有装备也能为团队提供buff,依靠自身技能对敌方造成可观的伤害。
在斧王和人马都被他练穿了之后,时间也毫不留情地到了晚上9点。另外3人似乎还没尽兴,言澈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安容与继续玩下去了。
“本来带你个未成年人来网吧就挺不厚道了,这个点还不回家,你想让我罪恶至死吧?”言澈似乎也有点懊恼,毕竟这几场比赛虽然有输有赢,但是五黑的乐趣真的让他十分享受,以至忘了时间。原本想着玩个几局,到了七点就送人回去,但是高涨的情绪让他一时冲昏了头脑。
“哥,也是我自己要玩到这个点的,你别太自责了,我跟你回去。”看着言澈焦急的神情,安容与一阵心疼。“学长们,咱们下次再一起开黑!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另外三人此刻也颇不好意思,毕竟让个小孩怒带了一晚上。一一道别后,继续他们的鱼塘三黑之旅。
回家的路总是那么短,而正巧赶上晚上回程的高峰,地铁十分拥挤,摩肩擦踵。言澈被人群挤到了行进方向上不常开的那侧车门角落,安容与顶着几双嫌恶的白眼,磨蹭到了言澈身旁,与他正面相对。
言澈正靠在一旁的座位栏杆上,笑眯眯地看着挤过来的安容与。站定后,安容与左手抓紧扶手,无处安放的右手强忍着想直接按在言澈左肩头旁车门上的冲动。
“祈求上苍赐我一个颠簸。”安容与也自恃是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此时此刻,他竟在向不知何方的神明祈祷。奈何这条线路是去年新开的,半小时的车程硬是稳如磐石,连启动、停车的时候都没有太大不适感。
出了地铁站,10分钟就能步行到小区。这晚的月亮不知躲在何处,漫天繁星点缀着苍凉的夜空。此时已接近10点,人行道上行人三两个,日间拥堵的车道上偶尔有车疾驰而过,明亮的车灯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道恍惚的光带。
“容与,你以后想做什么?我是说,高考结束后,有想过学什么专业吗?”言澈开口打破这静默。
“不知道。哥,我想打职业。”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梦想,恐怕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不觉得下一秒就会被嘲笑吧。
“有目标是好事,你很有天赋,这方面我帮不了你什么。”言澈语气自然,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高中读完,参加高考,体验一下这段千篇一律却又各自精彩的少年生活。”
“哥,我听你的,我会好好写作业,下个学期也一定会考进前三百名。所以你要一直教我……”少年不敢想像高考结束后没有理由再让言澈给自己补课的日子,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就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考上这所会培育言澈七年的全国名校。
还有两年呢。
只有两年了。
“哪怕一分一秒也好,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可以天天看到你。”这恐怕是安容与最近想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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