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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神。”卡斯蒂尔愈发忧郁起来，“天使是神的手足、耳目。神一直在听、在看——直到最近。而当神偶尔不再通过我感知世界时……我感到了自我，感到了自由。我喜欢这种感觉。”
“真的有神？！”詹米瞪大眼睛，格雷疑虑重重，“你见过？”
“没有。但神会给我们下达明确的命令。我们收到后会由最方便的天使去执行。”
“比如……什么样的命令？”
“救下那个男孩，帮他杀掉正在殴打他的恶棍；拿一块面包给那位母亲，让她的孩子不至饿死；向那个通奸的女人扔出第一块石头；给那位国王谏言，让他去打那场注定会导致亡国灭种的战争……诸如此类。”
“……”格雷对这位神明的道德标准产生了些疑虑，“但你怎么知道神什么时候在看着你？”
“……这种感觉很明显，好像海涛咆哮、狂风呼啸、岩浆沸腾……但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这些自然之力，而是信息的流动——所有天使感知着、思考着的信息。神的旨意通常也会在这些时候下达。”卡斯蒂尔扶了扶头盔，“但现在没有了。一片宁静。我的感觉和思考都是我自己的，除非我想主动分享给别人。”
格雷咀嚼着这些线索，詹米却有更迫切的问题：“所以你们到底是不是宗教意义上的天使？具体哪个宗教？”
“是。人类的宗教。”
“人类有很多种宗教啊，到底哪一种？”
“当我们产生神衹和天使的概念时，人类就已经开始崇拜我们了。他们崇拜的方式历经变迁、各不相同，我也说不上哪种更为准确。”
格雷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不过他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如果不附身人类，你们会是什么样子？”
“……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回忆了。”卡斯蒂尔抬手想扶下额头，却被头盔挡住，“世界的初始，只有我和我的兄弟姊妹们，在天地间游荡。在我们从人类的眼睛里看世界之前，一切都是混沌。”
“那时也没有神？”
“……”卡斯蒂尔眯起眼睛，“神亘古恒存，全知全能——但我们第一次听到神的旨意，应该是在裸猿围着篝火跳舞祈祷的时候。”
“从你说的这些，我想到一个理论。”格雷把詹米扒到一边，“如果要证明可能需要更多证据，但从你说的这些来看……似乎还挺符合的。”
***
“先来总结一下。”格雷坐直身体，“可以确认的事实有：你们“天使”可以做出一些违反物理定律的事情，比如瞬移和治疗——类似魔法，但不需要符咒和魔法材料。”
“另外，你们没有实体，只有附着在人身上才可以感知和思考。”格雷竖起食指，“而有趣的一点是——虽然你们自我认知是一个个独立个体，但转换不同身体时，思维也会转换，变得支离破碎。”
“可以这么说。”卡斯蒂尔点头。
“最后，你们天使之间可以大规模信息交换。”格雷摩擦着下巴，“你的那些顿悟——想体验稳定的个体，保有私密的思想……既然并不是由你自己的体验得出，很可能就是其他某个天使做出了类似的尝试，把这些认知分享给了你们。”
“你忘了说神的事情。”
“因为你们对‘神’的认知，可能并不是一个确切的事实。”格雷犹豫了一下，还是躲回詹米背后，“从你说的来看，我觉得你们不仅要从人类的眼睛里看世界。你们根本是要借用人类的大脑才能思考！”
“……”
“而且无论是天使还是神，这些概念你们也是从人类那里借用的！”空气中的沉默显得格雷声音有些颤抖，“是人类的信仰让你们发觉自己可以对号入座成为他们的神明，而不是反过来。”
“可是我们确实会听到那些指令……”
“那可能是你们信息共享时，共同决策的结果。”
“你们就像依附于人脑的联网计算机，可以共享看到、听到的信息，每个‘天使’都用一点自己的意志连接起来判断各种信息，直到大多数都认为应该做某件事，就把这个决定传给所有终端。”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神在人类开始崇拜后才出现，而且回应的也是人类的期待。”格雷结束了对自己假说的阐述，紧张兮兮瞥着卡斯蒂尔的脸色，“鉴于你们的能力，我想你们应该可以算一种无定形的魔法生物。如果命名成‘天使’应该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能是对的，也可能错得离谱。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
“但只要活在这世上，就可以不断探知、不断接近真相嘛。至少我这么相信。”见对方似乎没生气，格雷放下心来。
天使起身：“萨格雷，詹米，我欠你们一份人情。如果需要帮助，请记住你们在天使里永远有一个朋友。”
“咳，能尽微薄之力，我们深感荣幸。”詹米的客套话倒是张口就来，“那啥……回见？我想和格雷，咳，休息了。”
“了解。祝你们幸福。后会有期。”
天使消失了。格雷跪在床上，看着詹米慢慢转过身来。
第102章 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格雷和詹米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试图绕过他跳下床。
“格雷！”詹米连忙拦住他，“那个，我错了，别生气了嘛……”
“没什么好气的。”格雷伸长手臂够到自己的手机，“只是既然我们成了这种关系……得通知下丁恩。”
“哈？跟他有什么关系？！”
“之前清空日历不就是为了冷静下来想想么？”格雷翻着通讯录，“现在冷静过了，结论就是我确实需要你们，也可以接受和你们……咳。所以之前的安排就可以继续咯。”
“你需要的是我！接受的也是我！丁恩这次又没做什么！”詹米一把抢走他的手机——自己忙前忙后，查资料做手工伺候天使，结果全便宜了丁恩那家伙！
“公平起见嘛，再说丁恩确实有生理需求。”格雷绷紧嘴角，“反正你们俩要么都可以，要么都不行。选吧？”
詹米张了好几次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格雷从他手臂间滑出去，到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无视屁股后面那条怨气冲天的喷火龙。
“格雷，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吗？”他哭诉，“尹凡也就罢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丁恩啊！”
“不要过河拆桥好么？要不是他之前说的那堆还挺有道理，我也未必会同意你。”
詹米唉声叹气，把手机还给了格雷：“你……先别告诉他行么？我再考虑考虑。”
“……”格雷皱着眉头看他，“那你快点。都好几周了，丁恩大概憋得蛮辛苦的。”
“啊啊啊啊你简直……！”詹米气得想咬他，“不许再提那家伙了！”
其实这样也好。格雷松了口气。现在想想，憋了这么久的丁恩一旦知道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呢。他可不想这么快又被捅开花
“哎，怪不得龙都要把新娘抢回洞里去。”詹米絮絮叨叨，“其他种族还能挑来挑去，我们可是认准了就不能换啦！”
“为什么不能换？”格雷捧着咖啡坐到餐桌边，“从你爸的例子来看，龙也不是只能和命定之人生孩子的嘛。他现在不也花天酒地过得蛮好？”
“……”詹米像吃了个柠檬，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多时间和你玩么？”
“我爸的命定之人……三十岁出头得了癌症。”詹米叹息，“他不敢接触她，只是远远守护着，整天忙着挣钱、雇医生、到处飞找实验中的特效药，完全没时间管我。平时把我扔在寄宿学校，暑假扔在度假酒店。但最后还是……”
詹米想起十年前的自己，穿上黑色的小西装被带到墓地。他们每年都会去给他的生母扫墓，但这次去的却是另一个墓地，远远看着一小群人送别他们的亲人。
父亲没有靠近，只是沉默着遥望。詹米百无聊赖，站了一会儿就开始东张西望，看看树上的鸟，草间的虫，停在路边的轿车……直到他看到了父亲的眼睛。
那是詹米第一次直面死亡——不是远处那不知是什么人的死亡，而是身边，他父亲的一部分，在这里死去了，就埋在那片墓地里。
“然后呢？”格雷眼睛瞪得溜圆。
“……然后他就把我扔在墓地开车走了！”詹米举起双手，“再发现时车好像炸开了一样，人一个多月音信全无！他的助理都开始筹备葬礼了！”
“结果他好像是悲伤过度，以龙的形态疗伤去了——维持龙形时的情感比较简单，会好受一点。”詹米想起父亲痛不欲生的样子就心有余悸，“虽然他现在一副游戏花丛的样子，我其实很怀疑……他没办法再真的动心了。”
“哎……”格雷感慨不已。钟情法术和命定之人，一边是生理成瘾，一边是心理依赖呢。
***
一直到周一，詹米也没考虑好。格雷懒得陪他自怨自艾，独自去上课了——今天又有倪尔教授的算法。
随着课程进行，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清醒的人就更少了。现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大家都往前坐吧，我可以小声点。”倪尔要求。教室里几个学生互相看了看，拎起书包坐到前排。
格雷有点紧张起来。离倪尔近了，他又感觉到初次邂逅时那微弱的电流感，汗毛都竖了起来。每当倪尔和蔼地直视他，冲他微笑，格雷耳朵都会烧灼不已，连忙低下头翻书记笔记。
又是艰深的一课。格雷并不确定自己完全理解了那些数学推导，不过应付每周的编程作业还是问题不大。
这一天下课后，倪尔没有马上离开。
“你们大二了，可以申请加入我的课题组做些小项目。”他表示，“我主要做算法的理论研究，也会和企业合作，做一些大数据处理的优化。感兴趣的请发邮件给我。”
“不过——”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炫目的笑容，“请不要把这个消息外传，我只会接受在座各位的申请。这是对不认真上课的小小惩罚。”
倪尔冲下面眨眨眼。格雷被电得心脏骤停，趴在桌上歇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你们要去申请么？”几个人议论起来。
“如果不介意一辈子打光棍的话。”有人回复，“真的，如果你在倪尔的组，接近你的无论男女，只可能是为了他。”
“哎……”有个女生终于说出了大家羞于启齿的心声，“那要本来目标就是教授呢？”
“那就更没戏了。”“知情人士”表示，“倪尔从没接受过任何人，还开掉了不少缠着不放的学生。”
格雷倒是不太介意这些。他只是担心加上实习，自己会不会没那么多时间研究魔法了。不过目前他这方面进展实在缓慢，换换脑子也许挺不错。
反正……申请了也未必能被选上嘛！格雷晚上研究了一番倪尔页面上的论文和项目，发了封邮件过去。
***
格雷坐在倪尔的办公室外，和前一天课堂上的所有同学面面相觑——包括那个警告大家跟着倪尔会孤独终老的学生。
“欢迎。”倪尔打开门，放大家进去。他的写字台在房间一头，办公室大半空间都被一张会议桌和一圈椅子占据。
“你们都对我的工作感兴趣，我很荣幸。”倪尔闪着他整齐的牙齿，“可惜我能力有限，每年只能收一名大二学生。所以……麻烦大家做个小测验吧。”
试卷发下，格雷匆匆扫了一眼——五道题涉及了课上的内容、倪尔的论文，以及企业项目的简化版。他庆幸自己前一天临阵抱了下佛脚，埋头答起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倪尔选拔的恐怕不止是学识。那家伙在学生们身后转来转去，时不时探头看看每人都在写些什么。几个人明显乱了阵脚，匆忙涂改中，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不绝于耳。
最后倪尔收到的几张纸里不少都皱得咸菜一般。他迅速翻看了一遍：“谢谢，我会邮件通知你们结果。”
但当大家鱼贯而出时，倪尔的手落在了格雷肩上：“这位同学，你留一下。”
第103章 请家长
“……教授？”
格雷的脸从脖根烧到头顶，努力想抬眼正视对方，却只能颤颤巍巍忽闪睫毛。
“萨·格雷。”倪尔把格雷的名字念得像首诗，“接下来有课么？”
“没……”
倪尔点点头。他手一挥，门砰地关上，一个响指，锁自动拧紧。
格雷吓得呆若木鸡。倪尔摸了下他的耳朵，撤销上面的变形咒符。
“果然。”他低头冲格雷微笑，“好久没有见到同胞了。我在精灵里叫加弗里。”
格雷一脸震惊看着倪尔拢开卷发，露出和自己一样尖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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