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曰鼻祖,远孙曰耳孙。父子创造,曰肯构肯堂;父子俱贤,曰是父是子。祖称王父,父曰严君。父母俱存,谓之椿萱并茂;子孙发达,谓之兰桂腾芳……」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须贻同气之光,无伤手足之雅。玉昆金友,羡兄弟之俱贤;伯埙仲篪,谓声气之相应。兄弟既翕,谓之花萼相辉;兄弟联芳,谓之棠棣竞秀。患难相顾,似鹡鸰之在原;手足分离,如雁行之折翼……」
原本贾代善是很欢悦的,看着贾瑚可爱俊秀的小脸,听着贾瑚流利通畅的背书,想着贾瑚小小年纪就已经通晓《幼学琼林》,对于卷里的武职制度、古今有名的兵家子事迹都一清二楚,连连点头。
只是,听到后面有关祖孙父子、兄弟情深的内容,贾代善抚摸下巴胡子的手不由得一顿。他不住地斜眼相看贾赦和贾敛,希望这两位儿子能给点表现。
贾赦一接触到贾代善的目光,就马上转头问小张氏今天晚膳吃什么。
混账的东西!
贾代善黑脸,习惯性的在心底骂道。
贾敛的招数则高端多了,他一直在逗弄怀中小贾琏,眼角也没有施舍一点给贾代善。
也是个混的!
贾代善无力的想。
「小少爷,镇国公府派人来请您过府议事。」一名下人神色匆匆的道。
「怎么?牛伯伯找我?」贾敛不自然地眨眨眼睛,如果是牛继宗找他,自然会直接上门。这次派出镇国公府的人,怕是要找他的是牛继宗那个老流氓。想起这黑大铁塔老流氓,就自然想起那巨灵熊掌还有…那双泛着寒光的宣花八卦大板斧。
「牛将军来找你,想来定有要事,你且快去吧!」贾代善敬重的道。虽然牛继宗的流氓手段让人闻之色变,但他手下实打实的军功和武艺却让武将们无不服气。
「小叔叔,你答应送给瑚儿的小马呢?」乖巧的贾瑚却是不依了。
「呵呵!小瑚儿放心,待会小叔叔就去御马监替你挑选一匹毛色光滑,通体雪白的小马驹给你。」贾敛按按贾瑚的头顶,安抚的道。
「敛儿……」贾代善皱眉,不赞同的道。
御马监是何等地方?不单手掌兵权、财权且深得周文帝看重,岂容贾敛如此放肆!?
「没事的,不过是要一匹小马,皇爷和黄锦公公也不会说什么。」贾敛却是浑不在意的挥手道。
对此,贾代善也只好感慨自家么儿圣眷之浓和通天的人脉。
把小贾琏交回他的亲爹贾赦抱着,贾敛就忐忑不安地骑着奔宵前往镇国公府。
「敛兄弟,你怎么来了?」刚回到府里的牛继宗惊讶地问。
虽然贾敛从小就在镇国公府里来去自如,但长大后能与牛金这武疯子练手后,反而就来得少了。
「牛伯伯找人来我府上找我,说是有什么要事商议。」贾敛对此亦是一头雾水
「哇哈哈哈哈!好后生,你来了!」一把熟悉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未见人,先闻声。
镇国公府大门前,贾敛听到如此魔性的笑声,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转身,打算原路撤退。怎料,侧门里突然窜出一条魁梧的人影,二话不说便拎起了他的衣领,像买了块条状猪肉回家下酒似的,悠哉乐哉地拎着贾敛往府内走去。
贾敛狡黠一笑,身子一缩,脚下踏起游龙步,滑不溜手地脱开牛金的制肘。往前一跃,跳上台阶,双手环抱自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牛金。
「哟!好个后生!有长进!」牛金不怒反喜的大笑着。
「来人!设宴,上酒!今天咱们不醉无归!」大中午就不醉无归的怕是只有牛金这混人才说得出。
镇国公府的酒宴一向以豪迈奔放著称,每个客人都是竖着进去,橫着出来,无一不是。牛金和小酒鬼牛继宗还有几个小崽子齐聚于大厅,不论年龄大小,齐齐虎视眈眈的看着新摆上来的烈酒,几碗烈酒下肚便开始放浪形骸,嗨得一塌糊涂。
酒枱上无父子,牛金「残忍」地把几只小崽子放倒后,又把有望继承自己衣钵,成为新一代酒神的牛继宗喝倒在桌下后,才用一张满身酒气的样子对贾敛说起正事。
贾敛虽然也有喝酒,但从量看起来总没有他们牛家父子的恐怖,依然是精神奕奕得很。
牛金一屁股坐在贾敛身边,二话不说的直接端起酒壶朝贾敛嘴里硬灌了一大口,满足地看着贾敛面红耳赤地呛鼻后,「嗝!敛小子,皇上已经跟我老牛说了…我…嗝…派你统率一曲…嗝…兵马。」牛金打着嗝气,满嘴都是酒气的靠近贾敛身边道。
「咳咳…是的…牛伯…伯。」贾敛努力想止着咳嗽。
「呵呵…果然是个好苗子……」牛金醉醺醺之下,挥动他的巨灵熊掌往贾敛背部拍了几掌。
「看在皇上、王学士的…嗝…面子…嗝…份上,老牛就给你十…嗝…五个名额……」牛金一边打着嗝,一边的道。
「什么名额?」贾敛不解。
「…嗝…果真是个新兵蛋子。」牛金的牛眼一圆,醉熏熏的笑起来。
他的巨灵熊掌又再重现江湖,「十五个…嗝…非战时…嗝…死亡名额,老子不耐…嗝…烦讲解,想知道就…嗝…去找你师父吧…嗝…」
「…嗝……」只是,这一次,贾敛对牛金的巨灵熊掌拍在肩上没分毫的感觉。
「王伯。」好不容易摆脱了醉酒发疯舞动着那双宣花八卦大板斧的牛金,贾敛就匆匆地赶到王府。
他始终对牛金的那番话不理解,在心里隐隐的刺着。
只见入门后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王伯的模样一如当年的慈祥,「小少爷来了,正好老爷也在书房里。」缓慢地带着贾敛往书房走去。
随着王伯一步步的慢走,贾敛的心也放松下来。在这个熟悉令人轻松的环境里,他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因为这座府邸的主人会为他解决这一切,这里就是他的避风港。
「师父。」
窗户边上,一名身穿青色长袍的美中年把视线从手上的书籍里,移至贾敛的脸上,对他轻轻地招手。
贾敛顺从地走近他身边坐在地上,把在牛金府里听到的事情都说给王翊知道。
时间总是特别眷顾这个美中年,王翊的脸与八年差不多是一模一样,分毫未改,依旧的眉目如画,容貌矜严,漂亮的须髯。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何解?」静静地聆听完后,王翊只问了一句。
「禀性仁慈的人就别带兵打仗,讲道义的人就别做商人。」
王翊听后,无可无不可,只背诵了一段出自《增广贤文》话:「慈不掌兵,慈者,仁爱之士,若为仁爱,则无威严,然兵无令不行,将无威则乱,故掌兵者必威大于慈。」
贾敛懵懂。
「非战时死亡名额是我大周一种特别的规定,容许将领在日常训练中,对不遵守军令的士兵进行斩首,以确保将领的地位和对整个队伍的负责。」日常训练中已经不遵从军令的士兵,谁能担保他上到战场后不会不听将官命令,使得队伍出现骚乱、破绽,以至于败在敌人之手。
王翊轻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将领背负的,从来不仅仅是生命。」还有着责任、信任、不解、家国、很多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咱老百姓今儿真啊么真高兴~收藏过了一千~特意更两章~~
大家中秋快乐啊~~~
第二十七章 将为军中胆
虽然周文帝要御驾亲征一事的消息尚未正式传开,但有关的部门都运作起来,朝中重臣和相关大臣都知道此消息,而一众皇子不是靠外家传来消息,就是有门人大臣悄悄透露。一来二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仍然是懵懂不知。
大周朝这个庞然大物的战争机器悄然地启动着。
一大清早,贾敛就跟随着牛金前往城外蓝田大营接管自己的兵马。
牛金现在已经把他原本身上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一职交由副手接任,而自己则领了上将军符令,负责统领、指挥接下来周文帝亲征北上的所有兵马。
大周朝能统兵的将军不是固定专职的,为防奸歹之人作乱,往往是在出征时才由皇帝临时委任的。
平常时候,那些将军都是只有练兵权,而没有指挥权,能指挥的就只有自己家的亲兵。
「待会到得蓝田大营,见得贺齐那个冰块脸,你可得礼貌一些。那冰块脸不同你牛伯伯我一样可亲、好说话,小心眼不在说,还不近人情得很。」牛金骑在一匹黑色的魁梧骏马之上,声如洪钟,振振有词地说别人坏话。
贾敛没有理会他,只不住地打量着他胯.下的骏马。牛金现正骑着的这匹马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通体如黑缎子,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的。
牛继宗曾多次不顾身份每天一大早走去马厩做马夫的活儿,主要就是为了这匹真正日行千里的绝世好马──踏雪乌骓。
「呔!你这后生究竟有没有好好听老子说话!」牛金注意到贾敛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心火冒起,一巨灵熊掌拍到贾敛的后脑上。
劲风一起,贾敛就立即把身子扑到伏到奔宵的脖颈边,险险避过。
「贺齐伯伯性情谨直,恪守军规,智勇双全,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贾敛从小就出入皇宫,对贺齐这位深得周文帝信赖,掌握蓝田大营的心腹将军都有不少的认识。
「你这小兔崽子究竟是站哪边的!?你要是老子家的娃,看老子不狠狠地抽你几巴掌!?」牛金猛地扭头不高兴的瞪着他,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抽了一掌,只是被抽不中而已。
贾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连他亲生老子贾代善也没有碰过他一根毛,有周文帝护着,也就牛金这个老流氓敢动他。现在才来说这句,他还把他抽得少吗?
「小兔崽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信不信老子抽你一顿?」牛金龇着牙道。
衡量在三,贾敛发现以自己现在的武力还是比不上这黑丑汉,只得赶紧表明立场的道:「牛伯伯这是什么话?小子自然是站你那边的。」
牛金这才满意地缓下了脸色:「站老子这边就算了,否则老子就代你爹抽你一顿。」天知道在牛金和贺齐之间的站队问题关贾代善什么事。
牛金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天赋异禀,一身武艺惊人,为诸将之首;贺齐性情冷静,顾重大局,精通兵法,排兵布阵方面就连王翊也要甘拜下风。
牛金其父牛清虽为镇国公,但牛清以前不过是市井屠夫,因缘际会之下才参军打仗,立下不少战功,才因功被封。
而贺齐出身名将世家,其父其祖皆为举世闻名的名将,为大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家教深严。
一个领兵时为大周上将军,掌管数十万兵马,指东打东,指西打西,权力极重,威风无比。
而另一个则为蓝田将军。蓝田将军,在大周的权力不如上将军,名声不显,却是极为重要,非君主心中绝对忠诚之入不能担任。大周的军队除了驻守各地以外,都主要集中在蓝田大营驻守、训练,就是由蓝田将军来统领。即使是牛金这个上将军,也不能时时掌握大周军队。只有出兵作战,才能从蓝田大营调兵。而蓝田将军却是随时随地手握数十万周军,可见贺齐地位之重要。
「来人止步!」两个披戴盔甲,手持锋利的长.枪的守门兵士见得牛金、贾敛骑马奔来,连忙喝道。
以牛金的脾气居然不怒,停马,掏出怀里的上将军令牌抛给守门兵士检验。
虽则以牛金生得既黑又丑,活像是张飞再生,尉迟敬德转世的黑炭样子着实难以令人遗忘、顶替,但守门兵士仍然一丝不苟地检查令牌。待得确认无误后,才把令牌交还牛金,放他们进营。
蓝田大营里,一队队兵士正在进行操练,杀声震耳,直冲霄汉,让人一听之下,热血澎湃。
贾敛眼中闪着的是狂热是兴奋,他从前就只去过御马监的训练场和附近的丰台大营参观过。但不论是御马监的禁军还丰台大营守卫京师的将士,依贾敛看来,也远远不及蓝田兵士。
「贺齐匹夫!某来也!!」煞风景的叫嚣声打破了蓝田大营的嘶杀声,贺齐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军中帐册,让副将退出大帐,抬眼时目光已有些不善。
「小子拜见贺伯伯。」贾敛横移了两步,以非常决绝的态度与这老混账划清界限。
「嗯。」贺齐不理会牛金的叫嚣,完全将牛金当成了透明,连他说的话都自动过滤了,只对着贾敛轻轻点头。
「贺匹夫!当年茜香国一役,你提早出兵把那两万敌军围于峡谷之内,抢老子功劳!老子还未跟你算账!!」牛金是个爆脾气的,把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旧事也翻出来说。
面对着牛金,贺齐就没有这么好脸色了。
「哼!」一声冷哼响起,如同炸雷一般,震人耳膜。
贺齐虽然名字斯文,但作为武将,他的身躯亦如同铁塔一般。脸上表情极冷,如同万载玄冰里,眼若寒星。虽然并没有刻意而为,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心悸魄动。
「牛将军今天大驾光临,究竟有何贵干?」贺齐冷冰冰的道,显得极不欢迎牛金。
牛金张大嘴巴,正想回答。
只是下一秒就问贾敛:「贾家子,你怎生与这牛老匹夫一起过来?」
牛金脸容僵硬。
贾敛恭敬的道:「皇爷说了,来日对北边进兵,让敛也领上一曲上阵杀敌,牛伯伯特带敛来点兵。」
「原来如此,某还以为你会再过上一段时间才来。」贺齐微微颌首。
见贺齐一次又一次将他无视,牛金不由得火冒三丈,嘶声吼道:「贺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话音刚落,贾敛和贺齐皆无语地看着他。
「欺人太甚」这词,牛金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得出来?明明是你自己闹事的好不好?
「牛老匹夫莫闹,当着贾家子的面,要有个长辈的样子。」贺齐不急不缓的道。
牛金一拳打到棉花上,也有点兒败兴,只得悻悻作罢。
「报!」帐外副将神情焦急,有事禀报。
「说。」贺齐惜字如金,冷冷吐出。身上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让帐中众人心折,当然里面不包括牛金。
仿佛被贺齐感染到,只觉天大的事情也有他来支撑着,副将也变得冷静起来,道:「禀将军,皇上领太子及众皇子已经到达大营外。」贺齐掌管的蓝田大营有细柳之风,不得令牌或贺齐允许,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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