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贾政对王夫人这个妻子没有多少喜爱之情,但王夫人终日吃斋念佛的举动,给贾政留下了她是个良善老实人的深刻印象。
所以,当贾琏凭着一张嘴说出王夫人杀人偷.情等等诸多恶行时,贾政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是贾琏血口喷人,因此还叱骂了贾琏污蔑长辈不是东西一类的话。
贾琏懒得费口水和他争辩,只叫他看《王氏传奇》。
在马车骨碌碌转动的声响中,贾政怀着愤怒的心情翻开了书页。
书籍内的各幅插画精美得不可思议,但贾政沉浸在了书籍令人心惊肉跳的内容之中,根本无心欣赏。
随着翻阅过的书页逐渐增多,他的脸色就变得越可怕。等到整本书看了一半,马车停在了荣国府门前,而贾政的一片下唇已咬得血迹斑斑。
此时,贾政只把《王氏传奇》的内容看到了王氏之女封妃处,还没来得及看王氏入宫的后半部分。
不过,仅仅是一半的内容,也足够叫贾政不寒而栗了。
不择手段,血债累累,残忍狠辣,将杀人当做饮水吃饭一半简单的事情。念及书中王氏的所作所为,饶是贾政一个大男人亦感到背脊发凉。
迈着软无力的腿下了马车,一阵风吹来,贾政打了一个激灵,从书中抽回思绪。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自己的里衣。
贾政摸了摸手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一想到同床共枕过的女人恶毒至斯,就忍不住想吐。
同时,贾政心里还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恐惧。他生怕继续留王氏在身边,自己某一日可能会无知无觉命丧于她之毒手。
满脑子都是休妻,赶走王氏。都不用贾琏催促,贾政便不顾形象地疾奔入府,冲往了荣禧堂。
贾政前脚刚进门,贾赦父子用花瓶砸得头破血流的王夫人,后脚就苏醒了。
她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似的,睁开眼睛瞧见贾母与罪魁祸首之一的贾赦就在床前,当下便哭诉起了贾赦的罪行,叫贾母替她做主,狠狠处罚伤了她的贾赦父子。
贾母一脸冷漠地看着泣不成声的王夫人,没给一丝反应。
贾赦冷眼旁观,在王夫人的控诉声中,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冷笑。
王夫人哭了半天,没等到任何回应,抹泪一看母子两人一模一样的寒冰脸,针扎痛的脑袋有些发懵。
她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却又不清楚原因是什么?
王夫人疑问的目光看向王熙凤,已听人读过《王氏传奇》内容的她,撞见了王夫人的视线,立刻嫌弃的别过脸。
王夫人感受到了众人的排斥,心里发慌,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便是在这种冷凝的气氛中,贾政怒气中冲地进了门。
正不知所措的王夫人,陡然一见到贾政,立时淌下了泪水。
她声音凄婉地哭诉道:“老爷,您回来了。今日不知为何,大伯与琏哥儿闯入了妾身住处,一声不吭就抓了花瓶打破了妾身的脑袋。若非妾身命硬,指不定就这么去了。您可一定要替妾身做主。”
贾政一看她那伪善的嘴脸就恶心,不顾王夫人的伤情,冲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
王夫人的脑袋锤子捶打似的的疼,差点没晕过去。
此时屋子里一个王夫人的人手也没有,见到贾政掌掴于她,无一人去阻止。就连一向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爱为她说话的王熙凤,此刻也是当做没看见。
王夫人捂着脸,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贾政,不敢相信丈夫对她动手的事实。
“老爷?你居然打我?”王夫人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心里委屈又愤怒,颤着唇道:“我为你生儿育女,管理后院,孝敬公婆。自问勤勉尽责,从未犯下过错,你凭什么打我?”
从未犯错?听了她的质问,贾政冷笑一声,举起手重重给了王夫人另一边脸一巴掌。
打完之后,贾政突然想起王夫人可能与贾珍有染,嫌弃脏,忙抓起桌布擦了又擦。
发现了贾政的这一举动,被他打蒙了的王夫人,心脏疼得要裂开,不禁大放悲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老太太,你们一个个的,居然要如此待我?”
贾母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
“二太太年纪渐长,脑子可能有些糊涂了,不如我来帮你回忆回忆吧。”贾琏的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利箭,直刺王夫人的灵魂。“我问你,当年我大哥贾瑚与我母亲是如何死亡的?”
王夫人心里顿时一虚,目光闪了闪。
她故作茫然问:“瑚哥儿因为贪玩,导致失足落水而亡。大嫂子难产血崩离世。原因大伙儿都知道,今日为何要旧事重提?”
贾瑚天资聪颖,活泼可爱,甚得老太太喜爱,她的长子珠哥儿多有不如之处。她当年为了儿子,趁着贾瑚耍玩时,动了点手脚。
不过,她当初只想让贾瑚体质变弱,没想要他的命。谁知他竟那般不经用,泡了点儿池子水就死了。
至于张氏早产,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难产血崩可跟她没半点关系。
贾母拉住要发火的贾琏,冲王氏轻蔑一笑。“我老婆子也想问问你。为何我敏儿身体莫名虚弱?外孙夭折?外孙女儿天生一副病弱的躯体?”
王夫人心里一惊,反问道:“这我如何得知?”
难不成贾敏那贱.人发现了,自己在老太太给她的嫁妆物件上下了前朝宫廷秘毒?那秘毒隐秘,宫中御医也看不出,贾敏她不可能发现。
认为贾母在炸她,王夫人慌乱的心情马上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贾政也站了出来厉声质问:“早些年跟在我身边那几个离奇病逝的姨娘,是不是惨死于你之手?”
王夫人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样,含泪道:“我茹素礼佛,肉食都不吃,如何敢碰人命,老爷你莫要冤枉我!”
怎么回事?今日怎都来翻旧账了?难道她身边有人出卖了她?
贾政再也忍不下去,指着她的鼻子,唾弃道:“放屁!你还敢狡辩?你不但下毒手残害了我的那些妾室,还害死了大嫂、瑚儿。就连敏儿一家也是着了你的毒手。非但如此,你为人无趣,怪我这些年里我冷落了你,还和贾珍私通。这一件件的,王氏你可真能耐啊!”
方才看《王氏传奇》,看到王氏与人私通的剧情,贾政终于体会到了原贾蓉戴绿帽子的感受。
听了贾政的话,王夫人的反应很大。她一下子弹了起来,不顾头脸的疼痛,高叫道:“我没有!我没有害过人!更没有和人私通!老爷,老太太,我是冤枉的!”
“是谁?究竟是谁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害我!”
前面的倒也罢了,可污蔑她和贾珍私通?简直荒谬!
王夫人气得要疯。一旦坐实了这些罪名,她岂还有命在?
到底谁在害她,想要她的命!
贾政夺过贾琏手中的《王氏传奇》,甩到了王夫人脸上,正好砸中了她的鼻子。她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叫,鼻血刷刷往下流,好不狼狈。
贾政双目喷火,心肝头脑都在疼。“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曾想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关注着你,目睹了你所有的害人行径,将之一一记录了下来,写成了这本《王氏传奇》,告诸天下人!”
“淫-荡毒妇,害我贾家!今日,我便要休弃了你!”
《王氏传奇》一出,他贾政势必成为人们眼中的一个笑话。若是可以,他真想杀了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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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贾政的这一下,砸得王夫人差点不省人事。
她的鼻子受伤不轻, 一股强烈的酸涩从鼻头爆开。生理鼻涕和泪眼直淌而下, 糅杂着赤红的鲜血, 糊在王夫人的脸上,叫人看了恶心极了。
与此同时, 脸上头上的几处伤口迸发出了巨大的痛楚,间杂着胸口处产生的呕意,王夫人难受得面部瞬间变形。
此时此刻, 她难堪的模样, 哪里还有半点贵太太的风姿。
贾琏和贾赦看着这样的王夫人, 眼睛里闪过一抹快意。
王夫人一听贾政要休妻,一下子急了。她顾不得身体各处传来的不舒服, 从床上滚了下来, 抱住贾政的大腿, 哭泣道:“老爷!妾身是被冤枉的!你不能休我, 不能啊!”
“王家不能有被休弃的女人,你这是让我去死啊, 你忍心看着元春和宝玉失了母亲吗?老爷, 妾身求你了, 不要写休书, 不要写!”
王夫人是真的害怕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昏天暗地,没有形象。
旁观者们看着她悲痛欲绝的神情, 完全无动于衷。
王夫人脸上三种黏糊糊的液体沾了贾政一身,哭泣哀求的模样,非但没有引起贾政的怜惜,反引起了他更大的厌恶。
贾政一脚踹开王夫人,后退几步站到了远离她的安全位置,朝着贾琏喊道:“琏儿,取笔墨纸砚来。”
“贾琏,你敢?!”王夫人眼里带着警告,朝贾琏吼了一声。
“我还真的就敢。”贾琏冷冷一笑,转身就往外走,去取写休书的纸笔墨。
王夫人爬起来想要拦下贾琏,却给贾赦一脚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抬头看向门口,面色焦急看向快速远去的贾琏喊道:“不能拿!贾琏你给我回来!回来!”
王夫人喊破了喉咙,贾琏的脚步都不曾减慢一点点。她的眼睛里染上了毒蛇的凶光,狠厉地瞪向贾政。
“贾政!你若敢休弃我,我兄长定不会放过你!”
“这些年来,你们贾家一个能耐的男人都没有。如果不是我兄长王子腾位高权重,掌握了兵权,光靠你们一群吃祖宗老本的烂泥,能维持得住昔日的荣光吗?。”
“而今,你们贾家的名声早就让宁国府那两个搞得臭不可闻了。如果再失去了我王家的支持,看朝中上下谁还给你们贾家面子。”
怀柔策略不成,王夫人干脆用上了威胁的手段。
贾政暴跳如雷,眼角疯狂抽搐,张口似乎要向王夫人咆哮,却被后面的贾赦一下子推开了。
贾赦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正面迎着王夫人威胁的眼神,直接发出挑衅。“是我叫二弟休了你的,我贾赦,等着你的好兄长王子腾为你做主,找我算账。”
愚蠢的王氏,事到如今还看不清形势。以《王氏传奇》的售卖狂潮,不到两日,她的事迹就会满京城皆知了。
以《王氏传奇》里王氏超越史上十大毒妇的恶毒阴狠,王子腾也救不了她。最后,只怕还巴不得和她恩断义绝呢。
再加上,王氏毒妇的形象一旦传播开了,势必对王家姑娘的婚事造成影响。连累了王子腾的女儿,光凭这个,王子腾第一个就想弄死她。
王夫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显得可怖极了。夹了刀子的眸光,一一掠过房内的众人。“好好好,好你个贾赦,好你个贾政,好一个贾家……你们统统给我记住了……”
贾琏端着东西走进来,听见了这话,嘲讽笑道:“威胁我们之前,二太太你可真该瞧一瞧二叔给你的那本书,或者到外面走走听听。”
“俗话说得好,一朝成名天下知。二太太,您出名了。如今在京城里,即便是出了那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也赶不上你的名声响亮。”
闻贾琏所言,王夫人心里突然不安极了,生出一种极不妙的预感,感觉发生了比贾政休妻更恐怖的事情。
她急声追问贾琏,道:“你什么意思?”
贾琏笑容耐人寻味,嗤笑一声,却不再与之言语。
王夫人慌忙抓起地上染血的《王氏传奇》翻开阅览,刚看了个开头,还没进入正题,那厢贾政已经挥笔写好了休妻书,怒甩到了她的脸上。
看书中断,王夫人抓着一纸休书,整个人都在哆嗦。“贾存周!你真敢写,真敢休我!”
“带着你的休书,滚回你的王家!我们荣国府一刻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至于你那嫁妆行礼,明日叫你兄长派人拿着单子取走。凡是你王家你王氏的东西,我们贾家一个铜子都不会留下。”贾政说完,转头看向贾琏,吩咐道:“琏儿,你亲自送王氏回王家。”
贾琏指向门外对王夫人道:“请吧。”
含恨瞪着贾政冷漠绝情的模样,思及他不顾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残忍地写下了休书,置自己于水深火热之地,王夫人痛入骨髓。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带恨走向门外。
刚走到了门口处,王夫人突然一个回头往贾政身上扑了过去,两手往他脸上抓。
贾政没想到王夫人敢直接动手,没有任何防备,瞬息王夫人的指甲便抓花了他的脸。
“贾政!你的血是冷的,心是黑的,骨子里带着毒。对多年朝夕相对的妻子反面无情,如此之薄情寡义,你连畜生都不如。你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你不得好死……”
王夫人疯狂地挠扯着贾政诅骂,贾琏快步上去把她从贾政身上撕下来,同时口中呼唤小厮进来帮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制服住了她。
王夫人还在挣扎不断,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嘶叫,神情癫狂,恍若街头失了神智的疯婆子。
贾政捂着受伤的脸,气急败坏地命人拿来绳索绑了王夫人,后又用几条手绢堵塞了她的嘴巴,亲自领着小厮推着人离府。
花园深处,三春聚在一块儿抓蝴蝶,花丛里飘荡着小姑娘们快乐的笑闹声。
倏尔,王夫人喉咙里发出的悲戚呜咽声随风飘来。
贾探春养在王夫人身边,三人里最熟悉她的声音,一听就认了出来,立刻惊叫道:“是二太太的声音。”
贾惜春手中抓着一朵花,支着耳朵听了听,旋即困惑地歪了歪头。“二太太怎么哭了?
贾迎春心里一惊,“是太太院里出事了吗?”
“我去瞧瞧。”
贾探春说着就提起裙子向王夫人院里跑去,贾迎春犹豫了一瞬,随即跟了过去。
小惜春乌溜溜的葡萄眼瞅了瞅画眉,后者摇了摇头,她听话地留在了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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