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流川在夜里对他做的一样,可惜他并不知道。
仙道抬手看了看表,刚过六点钟。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这一觉睡得很知足,也好长,只是记忆中,他还没看完一场球赛。
按理说,有流川在身边,他应该是睡不着的那一个才对。
仙道在流川身旁坐了下来,静静凝视他。睡着的流川收敛了他的所有锐意和凌厉,阖上的双眼有着令人疼惜的线条,伏在瓷白如雪的皮肤上,看起来很乖巧,很安静。仙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流川会迷迷糊糊把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但那个动作,已经把他从里到外都融化了。
他明明那么贴心,那么细心,那么……好。
这样的流川,让他怎么能放手呢。
仿佛突然间就生出些勇气来,仙道忍不住伸手,小心地碰上流川额前碎发,把它们拨向一边。他微微压下身去,在流川拨发露出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吻,一触即分。心中那些隐秘的欢喜、缠绕不清的疼惜,似乎只能通过那一吻,悄悄告知梦乡中的心上人知道。而那来自流川额头上微微冰凉的温度却立刻顺着他的嘴唇一路侵袭而入,让他的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为之一颤。
仙道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来。
流川,流川,你的心里,究竟有我几分呢。
流川枫昏天黑地地睡了两个小时,就立刻有人来扰他好眠了。那人晃他胳膊,晃他肩膀,最后还捏他鼻子,“流川醒醒”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就像幼稚园时温柔女老师一刻不停地唠叨,一直在耳边绕啊绕。
受不了了!
流川闭着眼睛挥出一拳。
然而那拳头被人轻轻巧巧包在了手里。仙道一手握了流川的拳头,一边继续诱哄,仿佛得了什么好玩游戏一般,话语里都带了满满笑意:
“流川,回去睡,还有半小时就有人来上课了,我们已经可以交班了。”
“……再让我睡五分钟……”
流川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谈条件。
这才对嘛,那个能早起的流川实在和既有印象不符。仙道晃晃他的手,继续笑着哄:
“不行哦,你已经睡了好几个五分钟了。”
流川:“……”
“……流川……”仙道失笑:“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把你吻醒了。”
流川勉强睁开一只眼:“……真的好困……”
该死的,要不是因为昨晚要守着你……
然而眼睛半睁半闭之间,坐在身旁的仙道突然便俯身过来贴近了他,鼻尖蹭到了鼻尖,唇与唇的距离变得似乎还不到一厘米。陌生而温暖的呼吸瞬间铺天盖地包裹而来,和他的交融缠绕在一起。
流川蓦然瞠大了眼。仙道的眼睛对上他的,深沉地像一汪幽深的泉水,好似带着几分难以言喻又无法测度的深情,要裹缠他沉溺到无尽的黑暗中。
仙道垂眼看到他眼底的惊慌和讶异,低低笑了一声,很快抬起了身,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眼神一贯的明澈和温和,那让人难避沉沦的目光,好像都只是幻觉:
“醒了么?好像挺有效的样子。”
那声音明明很近,流川却觉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睁大双眼,看着仙道,心脏像擂鼓一般震动着,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脸上,烫得要命。
仙道伸手揉揉他头发,站起身来:“我去抄数据,你快点儿哦。”
仙道只是开玩笑。
这只是个玩笑。
心脏,却跳得很快。
流川咬了唇,深深呼出一口气,撑身坐了起来。
——果然变得无比清醒。
“流川,昨晚我为什么会先睡着呢?是你帮我盖的毯子么?”
“……”
“唉不过好奇怪啊,听说大家值完夜班都会补觉的说,为什么只有我不困呢?难道我们生科的对3号免疫?”
“……”
“说你睡美人还不信,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怎么能困成这样?”
回到宿舍完成补眠的流川咽下仙道带过来的最后一口中午饭,表示已经对某人的絮絮叨叨忍耐到了极致。他站起身,把仙道直接推了出去,关门落锁。
吵死了,早知道干脆让细川把他带走得了!
而仙道,却在门外露出一个微笑,他一手握拳,轻轻抵在唇上。
3号实验室,他想,他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第59章 新的一年,准备好了(上)
自从新年结束回到学校之后,相田彦一总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觉得最近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这直觉的源头,也不过是老妈在家里随口提了一句:
“你姐姐现在很忙,听说最近刚调任到《篮球周刊》了呢。”
相田彦一的姐姐相田弥生,原来是《体育薪火》的资深记者,而《篮球周刊》,则是日本体育资讯界的三席头把交椅之一。姐姐跳槽或者被挖走没什么好惊奇的,因为她具有这样的价值。但她竟然去了一本和篮球紧密相关的刊物,彦一不得不有些在意。
嗯,没错,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事。
事实再一次雄辩地证明了彦一精准的直觉,周三下了课是部活时间,彦一一进体育馆,全身上下亿万细胞就像安了GPS般瞬间在体育馆的角落里锁定了一个人:利落短发,身材娇娇小小的,万年不变的衬衫+休闲裤打扮,就像个风暴眼一样,站在一群人中间。
老,姐?
藤真正和相田弥生有来有往聊着天,余光瞥到彦一,忙招了招手。
相田弥生回头一看,笑了:“一直以来,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不,您太客气了,彦一很活跃,帮了大家很多忙。”藤真非常贴心地帮彦一说好话,然后抬腕看了看表,面带歉意:
“真不好意思,大家下课的时间不是很统一,离体育馆的距离也有远有近,可能还要等等才能到齐。”
“没关系,”相田弥生顺手拍拍走过来瓮声瓮气向自己打招呼的弟弟,道:“是我搞突然袭击,没提前打好招呼,你不必介意。”
藤真很眼尖地发现,跟在相田身后背着□□短炮的两个摄影师,看着相田,格外地像狗腿子。
相田弥生,女,28岁,《篮球周刊》二分部的新晋负责人,据她介绍,在全国高校篮球联赛开展期间,她首次向总编室上报了关于这次联赛的采访专题,可惜被枪毙。在她本人的不懈努力以及其他一些因素的偶然作用下,这个专题在一月份材料提报会上重新复活,所以——
“今天过来,是要取一些影像素材,当然,后续还有一些采访问题。因为已经获得贵校宣传科老师的同意,所以大家不必有顾虑。”
到齐了的湘南篮球队众人,沉默着听相田弥生介绍了来意,半分钟前还眼睛冒桃花大呼小叫 “哟来了个漂亮姐姐”的三井和宫城,很快就发现这位漂亮姐姐属于雷厉风行女强人那一挂的,只能暗叹自己眼拙。其他人倒没什么过多反应,除了内心不断咆哮着“啊啊啊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老姐她不会放过篮球小鲜肉”的彦一。
正事交代完,相田对藤真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总之就是这样,大家按平常训练来就好,摄像师会自行工作的。嗯,大家还是把仪容整理一下。彦一,你陪陪你姐姐吧,其他人,开始训练。”
相田弥生看着仙道跑进场子的背影,回头对着两位同事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
“那……辛苦两位了。”
摄像师大哥两腿一软几乎泪奔,忙不迭开始组装各种装备,二话不说冲进场中。
“……姐,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彦一规规矩矩跟在老姐身边坐到休息区,忍不住开始打听。他总觉得姐姐来这一趟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当然了,这“私”绝对不是说自己。事业型女强人相田弥生小姐,近来一年,都拜倒在高校篮球新秀仙道彰的运动裤下。
相田“哼”了一声。
中途截来两个即将要要杀去NBA前线赛场的资深摄影,给的理由是“外国人拍来拍去有什么好拍的?能不能为日本未来的篮球事业负点责任?!”
把专题提案甩在副主编的桌上,最后一遍强调“再守着国内那点可怜的60后大叔拼发行,五年之后《篮球周刊》怎么死都不知道!”
小组会上力排众议定了标题,对目瞪口呆的同事下了死命令“把封面给我抢过来!难道你们不想从一千万萌妹子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吗?!”
…… ……
“姐姐我是在战斗,你懂什么。”
——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在心口脑海鼓荡翻腾,最后也只能这样简单地一句带过。
彦一“嘤”了一声,不敢再废话。
相田瞥了弟弟一眼,又道:“新年没回家,我很想你们。”
彦一无语叹气:“……说你觉悟了我一点都不信,在东京有亲戚的学生中,我可是最可怜的一个,你能不能快点找个姐夫让我好歹有些安全感?”
“都十九岁的男人了还指望姐姐给你找安全感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我找个男人就是为了给你做饭烧水洗衣服么。”
“管他将来给谁烧水做饭洗衣服你好歹找一个先让爸妈安心了又怎样,一天到晚花痴比你小的男生(此处指路在校大学生仙道君)那都是无果的单恋!”
“老男人中找不到优秀的,我还不能花痴小的?!再说,能有多小(此处指路二十岁的仙道君)?你这是变着法儿说我老么?”
“……姐你都快三十了可以不要太天真吗?”
“我没有天真,”相田扭过头,对弟弟露出森森白牙:“我就是喜欢小鲜肉,碍着你了么?”
彦一:“……”
我我我也是小鲜肉来的……
心头一句话滴着血飘过。
基因相似血统一致的姐弟俩在场边开启了吐槽对打模式,不出几回合,弟弟不出意外地再次败下阵来。而姐姐则把目光投向篮球场中继续观察。
自家老姐是一个专业水准的优秀记者,不过彦一觉得,相田弥生在花痴方面,也是专业水准的。
他叹了一口气,问:“姐姐,你这次要采那部分啊?”
相田一边目不转睛在篮球场中搜索仙道的身影,一边回答道:“《篮球周刊》二月大专版,做高篮联赛。”
彦一倒吸了一口气。
《篮球周刊》的大专版?那可是这本杂志除了明星版之外最重要的版面!《篮球周刊》是一本定位为国际视野的专业性杂志,一般都以国际明星球员和赛事采访报道为主,国内人物及活动为辅,老姐竟然能让杂志腾出大专版做非职业的国内高校篮球联赛,这待遇可不一般啊!
“你你你该不是假公济私想要去采访仙道学长吧?!需要兜那么大的圈子吗?”
彦一被自己的猜测惊吓到了。
虽然眼光忒毒的老姐在一年前的高篮联赛中发现了仙道彰之后就花痴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带手机壁纸都是仙道照片,还千辛万苦指使自己混到仙道宿舍收集生活资讯,但姐姐一贯都是工作和生活很分得清的人哪!
“笨蛋,乱想什么。”相田突然正经起来,很认真地道:
“彦一,你要好好观察,在这个湘南篮球队里面,藏龙卧虎。”
藏龙卧虎,彦一表示已经很深刻地体会到了。他顺带补了一句邀功:“……我有好好每天观察仙道学长……”
相田白了自己弟弟一眼。
“我让你观察仙道,不是因为我自己藏私!你难道没有感受到,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质吗?”
彦一浑身一凛,下意识朝场中看去——
上位者仙道彰同学正坐在场地边上喝水偷懒,流川一手抓了篮球,站在他面前伸手去拉他起身,然而某人耍赖,一脸坏笑拽着他手臂,就是不起来。
彦一:“……”
彦一很无辜地回看老姐,然而相田似乎确然是认真的,她的视线依次扫过场上的湘南众人,继续道:
“在高篮联赛中,有三个人是最具有上位者气质的。海南大学的牧绅一,湘南大学的藤真健司,还有仙道彰。不过他们三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藤真,他的存在感就像一张网,看似松散却又密不透风,威压全部来自于他的缜密和头脑;而牧绅一的存在,则像一座山,明明白白把他的高和重摆在台面上;至于仙道——”
相田显然也看到了“上位者”正在吊儿郎当偷懒,她微微皱眉,继续道:“他总有一种随时抽身、冷眼旁观的能力,你找不到他的弱点。”
虽然觉得老姐分析的挺有道理,但彦一还是忍不住讨打地问了一句:“姐你是要写一本职场厚黑学么,上位者和篮球有什么关系。”
相田摇摇头,笑了一声:
“幼稚。”
“近十年涌现出的日本青年篮球选手,越来越有格局了。篮球一贯以来并不是亚洲人的游戏,这固然与身体素质有关,更多的,是一种与美国人篮球竞技心态的差异。我们并没能把我们擅长的东西运用在球场里面,而现在,是该我们赋予它新的意义的时候了。”
相田没理会弟弟越张越大的嘴巴,继续道:“我唯一可惜的是,湘南这些冒出头的球员,都是非职业的。你以为我只是来写一篇采访稿吗?不,我只是用文字来帮助构建一些新的可能性罢了。”
“——这就是所谓‘事业’的意义。”
彦一:“……”
他表示,姐姐这番听起来很有抱负的话,似乎还是藏着三分欣赏仙道彰的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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