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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就是这样的鸟儿(玄幻灵异)——落樱沾墨

时间:2018-11-09 08:57:23  作者:落樱沾墨
  作为一只会说话,而且有点文化的鸟来说,灵江曾潜入过驭凤阁的密室里,读了江湖近一百年里出现过的英雄豪杰的生平和不能说的秘密,对江湖中人虽不能全都认出来,但也能认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像严楚这种鼎鼎大名一支独秀的江湖人。
  严楚乃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医,但他最出名的是坏脾气和那张脸,乍一看,他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可事实严楚早就过了而立之年了,知此事者,对其养颜之术趋之若鹜,多少豪门大家的妇人小姐踏破门槛想去求得秘方。
  而严楚偏偏恨透了自己这副模样,但凡有人多看上他两眼,都要惹他怒意横生大发雷霆,更别提要什么驻颜术。
  灵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在严楚快要发怒时,突然道:“你会解毒吗?”
  严楚还当他又要问自己多大,猝不及防听见这句,心里的火还消了点,不过依旧刻薄道:“天下剧毒多不胜数,分五毒七逆九九八十一种大小毒,你这么问我,叫我如何答你?”
  灵江环起手臂,海风吹得他头发翻飞,他不在意的将落在唇边的发丝撩开,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殷成澜的毒你能解吗?”
  严楚眯眼,目光不善的在季玉山和灵江之间转了转,季玉山往他身边迈了一步,低头帮他把腰间打结的玉佩解开,严楚眼底毒蛇般的光芒便收敛起来,不大情愿道:“他的毒世间罕见,不是我说能解就能解的。”
  听到这句话,灵江就也不多说什么了,向季玉山点了下头,转身走进了岸边的小树林里,听见身后的严楚放缓了声音问季玉山酒喝多了头疼不疼。
  回到阁中后,灵江没直接去峰顶,而是先回了幼鸟舍。
  他走的那段时间,幼鸟已经开始进行单程通信训练,现在鸟舍中没鸟也没人,灵江就站在蓄水的青石台边,用嘴啄了水梳理羽毛,扬起一只小翅膀,将腹部的毛也搭理的整整齐齐,临了,还不忘用鸟爪给呆毛爪出形状,甚是骚包。
  飞到关卡处,六隼肩并肩蹲在树杈上,看见是小黄鸟,喉咙里咕咕唧唧叫两声,像是还记得他,真是记打也记吃。
  灵江就一路畅通飞上了峰顶听海楼。
  殷成澜不在倚云亭,就应该在书房,灵江展翅滑翔,落到了十六扇开的房中,不过仍旧没见到人,隐隐听见声音,从殷红的屋檐上几个起落,沿着屋脊下去,顺着听海楼精致的之字回廊,飞到了听海楼主人的卧房。
  主卧两面环山两面环水,前后左右都没侧室,只有两条朱红雕花的吊桥从屋门前东西方向牵了出去,和整个听海楼锁在了一起,组成了这座浑然天成的府邸。
  府邸所在之处四面绝壁,府中主人的卧房更是遗世独立、孤立无援,灵江心里一动,动的是恻隐之心。
  吊桥之间山风极大,灵江缩头缩脑的护着呆毛,别别扭扭飞过了吊桥,落到卧房门前,犹豫了片刻,想要开口唤人,就听见了殷成澜的声音。
  灵江顺着声音绕到另一端,见那面墙壁开了半扇窗子,他飞到窗台上往里面一瞅,就瞅见了让他至今仍醋意大发的一幕。
 
 
第15章 鱼戏叶(十五)
  殷成澜穿着素白的中衣靠在床头,手持一卷蓝皮古书,他的墨发太黑,脸色太白,显得眉目之间极为干净无暇,长卷的睫毛在眼下打了一片浓墨重彩,五官分明,侧脸安宁,静坐时就像一副淡逸清雅山水墨画。
  他一手持书,静静看着。
  灵江心道:“这只手没问题。”然后将视线钉在了另一只手上。
  那只灵江甚是喜欢的骨节修长的手正在抚摸一只鸟的头。
  他的火便一下子从胃里烧上了眼中,烫着他的眼,酸了他的喉咙。
  “他都没这么摸过我呢。”
  灵江冷冷的看着传说中十万神鹰才出一只的鹰中之神海东青,就这么一脸谄媚的用脑袋蹭着殷成澜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看样子舒坦极了。
  原来这就是神鹰,也不过如此,灵江在心里愤怒的想着,他都没这么蹭过殷成澜。
  海东青趴在殷成澜腿上,翻了个身,两爪朝天,信任的露出雪白羽毛覆盖的腹部,殷成澜便将手移到它腹部,揉了两下。
  灵江看的眼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嫉妒的,总之小圆眼瞬间覆上一层血红色,阴测测的心道:“跟蠢狗一样,真恶心。”
  罢了,低头看了下自己茸毛密布柔软的肚子,一股委屈冲上喉咙,他都没揉过他的小肚肚!
  他就这么站在窗台上妒火中烧,险些就要被烧成一道烧烤时,殷成澜看见了他。
  男人手中依旧逗弄着海东青,口气寻常道:“回来了。”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似的。
  灵江低低应了一声,并不走过去,只是冷冷用小圆眼一下下看着在床上的一人一鸟。
  殷成澜也并不问他什么,一手摸着鸟,一手翻过了一页书。
  屋中除了海东青舒服的嘀咕声外再无其他,半晌后,灵江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斗鸟吗?”
  殷成澜惊讶的撩起眼皮,目光在海东青和这只小黄毛身上逡巡一圈,不是很确定的问,“你是何意?”
  灵江便挺起胸膛,将小翅膀负到身后,冲他一抬下巴,直白简洁道:“我可以揍它吗?”
  他说完,看见殷成澜笑了,虽然只是勾了勾唇角,可映着黑白分明的眉眼,显得特别好看。
  “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殷成澜好整以暇的问。
  灵江:“不妨可以说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殷成澜笑着摇摇头,对他用词不当不置可否,本来就是只鸟,没必要挑人的毛病。
  但只有灵江才知道他这‘路’是什么,而他不平的又是什么。
  殷成澜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还开口提醒,“它不一定懂点到即止。”
  得到他的答应,灵江纵身腾飞,面无表情道,“巧了,我也不懂。”
  然后杀气瞬间逼到了海东青身后。
  海东青不愧是神鹰,顷刻之间便反应过来,让灵江扑了个空,转头桀骜的叫了一声,张开雪白的翅膀,潇悍飞羽之姿骤然就将偌大的卧房填满。
  和它磅礴的身形相比,灵江就像是耗子见了象,又圆又滚,微不足道,可他浑身散发出的威慑气息让神鹰察觉到了危险,盘旋在屋顶,发出沉沉的吼声。
  灵江也张开窄窄短短的小翅膀,迎头冲了过去。
  殷成澜也不是没见过斗鸟,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身形天差地别、力量悬殊的两只鸟能斗得如此惊心动魄,乱羽横飞。
  一黄一白身影纠缠在一起,翅膀扇起的风让殷成澜床头的红穗子挂饰当啷当啷直响,他竟然一时难以分辨出哪只鸟更胜一筹。
  纠缠的影子撞上墙壁,雪亮光芒一闪而过,海东青一爪抓上墙壁,刺耳的‘刺啦’一声后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刻痕,这一爪若是抓到人身上,连心肺肝肠都能勾出来。
  灵江贴着墙滚过去,浑然不在意抖掉两三根细小的黄毛,眼底泛起了黑红的幽光。和凶禽猛兽打架,远远要比和人来的更狂躁凶猛激烈,灵江喉咙中发出低沉的鸣叫,在殷成澜脸上扫了一眼后,勇猛的冲海东青腹下扑去。
  殷成澜唇角绷了起来,目光沉沉的,似乎也被这种厮杀感染,眉目之中竟隐隐藏着疯狂。
  海东青张开如同满月的翅膀,高声发出嘶鸣,哨声传到空旷的山外,回音与怒涛一起重重拍上崖壁。在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嘶鸣下它一挥而就,用巨大强悍的翅膀将对方狠狠拍到了墙壁上。
  ‘啪’。
  一坨屎黄屎黄的小黄毛就像是被拍死的蚊子似的,贴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墙底,胜利者飞上殷成澜的肩头,骄傲逼人的扇动了一下翅膀。
  殷成澜靠着床头,远远看着从墙壁上滑落的那一坨小东西一动也不动的趴着,他皱了下眉,该不会被拍死了吧,心里还挺遗憾的。
  就在这时,那坨黄毛终于动了,张开小翅膀支撑地面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抖了一下,这才慢腾腾转过了身子。
  小黄毛黑圆的小眼半眯,嘴里叼着一根不属于它的雪白的长羽。看清楚他奶黄的鸟喙里叼的东西时,殷成澜笑了,毫不吝啬的赞叹道:“有点本事。”
  而殷成澜肩头倨傲的胜利者的胸口少了一根丰满漂亮的羽毛。这一场斗鸟算是斗得难分胜负。
  灵江浑身的骨头都快被拍酥了,吐掉海东青的羽毛和一口血沫,往地上一坐,把鸟爪缩进腹部,圆润的团成一坨,暂时是站不起来了,怕是得歇一会了。
  望着角落里的小东西,殷成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真是可凶可悍还可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生出这么个奇形怪状。
  屋门被敲响,连按歌走了进来,端着红漆盘子,上面放了一碗冒着白烟的药,乍一看见这满地杯盘狼藉,狼藉中还夹杂了破碎的羽毛,又见墙壁上数道锋利的爪印,他吃了一惊:“什么情况?”
  殷成澜道:“闲来无事,斗了下鸟。”
  连按歌:“……”
  他将药递给殷成澜,惊讶的看见俊美的神鹰胸口竟少了根羽毛,秃头似的,露出一点粉红的皮肉,又好笑又可怜,刚想问怎么斗的,就瞥见墙角旮旯里跟只小鸡崽似的小黄毛。
  他眼睛立刻瞪大,又吃了一大惊,震惊道:“阿青该不会是和那坨玩意儿斗的吧!”
  殷成澜不置可否,将药一饮而尽,放到了一旁。
  连按歌蹲到灵江面前,摸着下巴啧了半天,转头说,“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我听黄字舍里其他训鸟人说小黄毛自幼就好斗,还是崽的时候就天天打架斗殴,它能跟阿青斗上一会儿,也不一定就证明它有多神,顶多就是耐打抗揍了些。”
  殷成澜将海东青放到床旁的鸟架上,带笑的嗯了一声。
  灵江便睁开眼,声音有些沙哑,歪在墙边上,懒洋洋说:“大总管今晚吃鱼吧。”
  连按歌发现它竟然没怼自己,好奇道:“为何?”
  灵江不甚明显地笑了一下,“我看你挺会挑刺的。”
  连按歌:“……”
  连大总管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墙角那柔软的一坨黄色,牙根发痒,头也不回的说:“十九爷,我能趁鸟之危一脚踩死它吗?”
  殷成澜颇为无奈:“别闹了,去将东西取出来,我有事问它。”
  连按歌心里那个气啊,他老大一个人会跟鸟闹吗,他就跟它闹了,这玩意能算得上是鸟吗。
  灵江则因他那一句唤殷成澜的称呼撩了撩眼皮,不过浑身酸疼,没想太多。
  连按歌将一只画卷递给殷成澜,铺开后是一张写意的墨画。
  “见过吗?”
  灵江慢吞吞站起来,扑棱小翅膀晃晃悠悠飞到摆放花瓶的红木高几上,看过去,愣住了。
  寥寥几笔勾勒出长身玉立的身姿,纵然画的简洁,却依旧能看出画上的人丰神俊朗、倜傥沉静。
  画的正是他本鸟。
  灵江并不打算让自己的人形暴露给殷成澜,甚至从未想过,但殷成澜怎么会有……他脑中仅是一瞬间的困惑,然后极快的反应过来,是跟着他们的影卫齐英干的好事。
  灵江转过几个念头,垂眼慢条斯理啄着自己的小翅膀:“见过。”
  既然他有自己的画像,也应该会知道人形的自己和季玉山下山走的那一遭,他通人性,季玉山身边出现个人,他若是不承认,是说不过去的。
  但现在的关键是,殷成澜可否知道自己是人又是鸟。
  殷成澜打量着画卷上的人:“他姓甚名谁,师从何处,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虽然灵江这副鸟样时没有眉毛,但依旧皱了皱,理直气壮道:“一概不知。”说完,感觉到落在身上打量的目光,灵江便往高几花台上半死不活的一趴,任由他随便看,能看出来问你叫爹。
  “你调查他做甚么?”想了想,灵江还是问。
  连按歌道:“这是你一只鸟该问的吗。”
  灵江看也不看他,讽刺道:“这个问题是你该问一只鸟的吗。”
  牙尖嘴利,让大总管十分像掰开他的鸟嘴数一数到底长了几颗牙。
  殷成澜放松身体靠着床栏,他不知是刚刚喝了什么药,眉眼流露出倦意,显得有些柔和:“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身份不明的人,驭凤阁竟然连他的名字和来历都查不出来,身为阁主的我岂不是会很慌。”
  他说着慌,赖洋洋半阖着的眸子却透露出深沉锐利的幽光,再配上苍白的脸色,让灵江看了,又心疼又想打死他。
  他这便明白了,什么慌,不过是这个男人习惯怀疑所有人和事,纵然腿脚不利,却握着遍布天下的线,栓着五湖四海的人,将他们一举一动收入眼皮下,只有随时随地的掌控着,他好像才能睡着觉似的。
  灵江收回目光,翻了个身坐起来,事不关己道:“哦。”
  就当是他听见了,然后跳上窗台,淡漠的摆了摆小翅膀,和他再见,飞走了。
  连按歌啪的一声关上门窗,将画卷放到一旁,脸色特别不好看:“什么态度嘛。”
  殷成澜用手按按眉心:“还没查到?”
  连按歌又看了眼画卷,“查不到,除了季公子之外,跟这个人有关的都查不出来,不如我从季公子身上试试?”
  殷成澜摇头,“算了,无关紧要的人,不至于为了他触了严楚的逆鳞。”
  就如灵江所想的那般,殷成澜太过于习惯去掌控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猜忌怀疑,殷成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被吓怕了,以至于只有握着所有人的命脉,才能睡得着觉。
  见他精神不济,连按歌简单收拾了下卧房,将海东青放到肩头带走,端着药碗和盘子往外面走,“你休息吧,明日还要见严楚。”
  出去带上了门。
  殷成澜墨发铺在枕头上,侧头看着画卷上陌生的人,神经质的猜疑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疲惫不堪又难以入睡,他试图闭上眼,片刻后又睁了开,苦笑起来,幽幽叹口气,暗道:“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兴许只有那个人死了之后吧。”
 
 
第16章 鱼戏叶(十六)
  灵江不知去哪摸了一坛酒,挂在小爪爪上带到了幼鸟舍里,是夜,他就窝在鸟窝里,蹲在酒坛子边缘,时不时啄上一口,眯眼望着天边冷清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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