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穿着棉布衫的都是些行商,从船上下来找东西吃的。穿着粗蓝布衫的,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的家丁,再一些粗麻布衫的,上面还打着补丁的,就是在这里做活的人。一般穿着绸缎的老爷们是不会下船吃东西的,他们都是叫家丁买了提上去的,更有甚者直接就带着厨子一起出门,根本就不用下来买吃食。
这次是在城外,牛就不好栓在林家了,于是章树就牵着牛找到河道边上的一个院子,那里有专门帮别人看牛和马的,做了十几年了,信誉方面还是很不错的,牛寄在那还可以喂顿草料,不过就要多花一点钱。
章树自然是没空去喂牛的,于是花了两文钱把牛在这寄一天,主家给了一块木牌,上面栓了根小绳,又登了章树的名字,才让他走。这样一来,就不怕木牌丢失别人来牵你的牛了。
河道旁已经摆了许多家早点铺子了,有卖素馅包子的,一文一个的那种,有卖咸豆花的,一文钱一小碗,有卖面条的,素面三文钱,荤的五文钱,还有卖米糕的,个头不怎么大,料挺多,得要两文钱一块。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铺子,生意都挺红火的,每家人都不少。
章树和李木槿在边上把摊子一摆开,就有人过来了,说是在这摆摊子得先交五文钱一天的摊位费,他们负责看场子,省的后来的被欺负。
这钱是不交也得交的,只要你还想在这混下去。不过,看到这么多有钱的人都在这买吃的,章树临时决定,这个酸辣粉条得涨价,涨到五文钱一碗。
一来,这是个新鲜玩意,二来,天寒地冻的人在这受苦,总得多赚些,三来,还没赚到钱,就花出去七文钱,卖便宜了要亏本的。人工也是钱呢,他们都没算上去。
第50章 生意开张
骨头汤昨天在家里就熬上了, 用两个大瓦罐装着,要做这个酸辣粉条没有汤头是不行的。
他们今天除了架在板车上做桌子的木板之外,还自己带了一张桌子过来, 底下四根杆撑着, 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 既方便又不占位置, 就是打开的时候要拿布条扎一下。
李木槿把装着葱花, 香菜,酸菜末和花生辣子的碗都摆了上去,一片一片的大白菜用小盆装好摆在上面,然后从桶里捞出早上泡好的干粉条,用碗装了摆在最前面。
他们带了两个炉子过来, 一个暖着汤头,一个烧着热水。等会要有人点了, 就倒一碗在笊篱里用热水烫熟, 然后倒了调料就可以吃了。
他们昨天中午和晚上就是吃的这个,吃起来又酸又辣又香,口感爽滑, 也有嚼劲,汤喝起来也很鲜美, 吃完之后,浑身都是暖融融的, 每个人的额头都是密密的汗珠, 把冷气都驱散开了。
章树用长柄的勺子搅拌着汤头, 那股鲜香的味道很快就飘散开来了。
人们这才注意到了这家新开的早点铺子,有人循着香味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小桌子的东西,颜色看起来青青绿绿,红红白白的,倒是让人多了一些食欲。
胡才旺是个行商,穿着打扮看上去挺有钱的。他时常在这条道上做生意,对于这里摊子上的食物早就吃腻了,今天来了一家新的摊子,他就过来凑热闹了。
“小哥,你家卖的这是什么呀?”他饶有兴趣地指着半透明状的粉条问章树,虽然李木槿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但是人家丈夫在这,找小夫郎说话就不太好了。
“这位大哥,我家卖的是酸辣粉条,你可要来一碗试试?”
“酸辣粉条?”看起来和面条似的,但是又不像面条那般绵软洁白,“多少钱一碗啊?”先问价钱不吃亏,要不碰上个刁民讹诈就不好了。
“……五文钱一碗!”章树决定还是报这个价,如果实在卖不出去再降价。
“五文!你这也太贵了吧?五文钱一碗的荤面上好几大块肉呢,你这连点肉星都没见到,也要卖五文钱一碗?”胡才旺觉得,好在先问了价钱,不然就被坑了。
章树皱了皱眉,张口说道,“我们这个……这个……”他不擅长和别人争辩,心里一肚子的话不知道先说哪句好,他得在心里打好草稿才能说。
“这位大哥,看您这话说的,我们这虽然没大肉,但是我们的汤头也是用肉骨头熬出来的,您闻闻这个味道,一般的汤有我们这个香吗?再说了,这玩意可是新鲜的吃食,头一份的东西你到哪都吃不着的,花点钱尝个鲜还划不来?”李木槿看章树支支吾吾的,知道他不怎么和人争辩,就把话头接过来自己说了。
胡才旺看章树没反驳李木槿的话,也没对他随意插嘴做出什么反应,反而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便知道这小夫郎在家里是能做主的。
“你倒是会说话,照你说的这么好吃,这五文钱花的值当的很了?”
“值不值当是您说了算,但我保证,我家的这个吃食绝对不会让您失望,这样吧,您是第一个客人,我们就再送一个馍给您,如果你吃着觉得不咋好,那我们就不收您的钱怎么样?”李木槿觉得这人看着挺有钱的,应该不会赖账才这样说,要是个混子,绝对做得出好吃也说不好吃的事,他才不会这样说呢!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胡才旺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这五文钱的东西,他再怎么样也是吃的起的,而且他还真想尝尝这个新鲜玩意。
“给我来一碗。”
“好嘞。”李木槿答应道,然后推了推章树,让他赶快去下一碗。
章树倒了一碗进笊篱,又夹了三片白菜进去,把它们一起放到热水里面浸烫,盖上锅盖,一会儿就好了。李木槿接过大碗,问了胡才旺一句,“您吃辣怎么样?”
“我口重,酸的辣的都放多点,香菜和葱花也都要。”
“好嘞。”李木槿往碗里放了一大勺辣子和酸菜末,又放了一些香菜和葱花进去,最后拿起大勺,在瓦罐里舀了一勺汤头进去,那酸酸辣辣的香味立马就出来了。
胡才旺坐在板车搭的桌子旁边,隐蔽的咽了咽口水,这酸的就是开胃啊,闻着就饿了。
李木槿在上面放了一双筷子,又去包好的蒸笼里夹了一个馍出来放在另一个碗里,他用托盘装了一起放到胡才旺面前,说了一声“大哥请慢用”就退回到后面了。
章树松了口气,在下面牵了牵李木槿的手,“还好有你在。”
李木槿偷偷地笑了,“你不嫌我下你面子就好。”哥儿和姑娘一样,出嫁从夫,在外人面前不好出头,不然别人肯定是要说的。
“你哪是下我面子,你明明就是帮我挣面子。别人瞅见我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夫郎,还不得羡慕死我。”章树在李木槿面前说话,才能做到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木槿知道章树一贯对他好,但是人心易变,猛然间在一个不太熟悉的环境里生活,他也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现在章树还是待他如从前一样,也不计较他这副当家做主的样子,他总算能放下心来。
胡才旺夹了一口粉条,入筷不断,想必是挺有嚼劲的。他把粉条往嘴里送,一瞬间,那种又辣又酸的感觉在口腔里炸开,一股脑的往上冲,只一口,脑门上就是一层细汗。
他连忙咬了一口馍,待味道下去些后,又夹了一口进嘴里,照样子被辣的直哈嗤。
李木槿有些担心,“我是不是给他放多了?不会辣出个好歹吧?”
“不会吧,快吃完了都。连汤都喝干净了。”章树观察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应该是喜欢吃的。
胡才旺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吃东西了,酸酸辣辣让人意犹未尽,而且发了一身汗,整日坐在船舱的那种憋闷感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舒坦。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哥,你们家这个够味,五文钱花的值当。”
“哟,老胡啊,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怎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胡才旺的嗓门大,说的话老远就被人听到了。
这几个人也是行商,总是坐一条船,基本上都认识的。
“我说这个摊子上的吃食呢,好吃!你们吃了没有?没吃也来一碗?”胡才旺和他们聊了起来,顺便还帮章树拉了下生意。
“你老胡的嘴可刁,你都说好吃了,我们自然也得尝尝。”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说道,“哟,还是不认识的吃食。小哥,也给我来一碗。”
“好嘞,”李木槿应到,然后又问清楚这些人的口味,根据他们的口味调了送过去。
一群大老爷们,一人手上一个馍,一碗酸辣粉条,吃得头也不抬,彼此之间只能听见辣的喘气的声音。
吃完后,个个都拿布巾出来擦汗,有个不太吃辣的,甚至还擦了眼泪和鼻涕。
但个个都说好吃,吃的时候,一股热气直往天灵盖上冲,吃完了一身汗,把身上的潮气都去干净了。
他们走商行船的人,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待在船上,夏秋季还好,至少能出来透透气,但是到了春冬二季,无时无刻不在下的雨和无时无刻刮得大风只能让人待在船舱里。船舱能有多大?豆腐块大的地方,一个大老爷们成天待在里面,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今年也是一样,躲在船舱里,盖着有点潮的被子,湿冷的气息直往骨头缝里钻,待久了连饭也不想吃了。
今天吃的这个玩意,酸溜溜的吃着开胃,辣乎乎的吃着发汗,虽然身上有点粘腻,但是比刚下来的时候要舒坦一百倍。
他们还在这感叹老胡嘴巴刁钻,会找吃食,这边老胡就来结账了。
他们六个人,一人一碗酸辣粉条,一人一个馍,胡才旺数出三十六文钱递到李木槿手上,示意他收下。
“诶诶诶,我们自个有钱,哪能让你破费。”
“就是,我自个出吧。”
胡才旺挥了挥手,“平时也没少吃你们的,今天我就做一回东,只管受着便是。”
李木槿数了数铜钱,又从里面拿出一文还给胡才旺。
“这是?”
“您没数错,但是我之前说了,您的那个馍是送的,说出去的话哪能反悔呢?您说是不?”李木槿笑着说。
胡才旺看了他半晌,然后对章树说,“小哥,你这个夫郎娶的好,是个能干大事的。”他们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一言九鼎,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才能放下心。
章树摸着脑袋嘿嘿笑,显然是认为他的话说的很对。
胡才旺一群人走之后,没过一会又来了一群,说是老胡推荐来的,说是东西好吃。
章树负责烫,李木槿负责调味,两人招呼这些人,忙的不可开交。
趁着休息的空档,李木槿又往桶里泡了一些干粉条下去,早上泡下去的,这会都卖完了。
还有那其他人,看这里吃的这么热闹,也想着来凑一份子。有些人听了价钱之后就走了,有些人犹犹豫豫来了一碗。但吃过之后,都说好吃。真有那完全沾不得辣的,看见客人碗里火红一片,也就走了,所以也没人说这个太辣之类的。
之前章树和李木槿还担心这个没人吃,现在则完全放下了心。
第51章 多砸点
河道这边做生意不像在集市上, 集市上一般过午就收摊,这边呢,只要你有精力, 一天到晚摆着都行。经常是这边的船走了, 那边的船又来了, 一天到晚人都是那么多, 一点都不见少。
章树这边两张桌子上永远都是满满当当的, 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空暇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一直都忙着烫粉调料,还要把桶里泡好的粉分到碗里,客人吃好之后还要收拾洗碗,一个人恨不得当成两个用。
李木槿背着一袋子钱倒是心满意足, 赚钱的滋味太好了,饿不饿的根本就不知道。
章树倒是心疼上了, 烫了一碗酸辣粉自己调了递到李木槿那里, 让他趁着现在赶紧吃了。
谁知这会又一个客人来,李木槿应了一声之后,就直接把这碗端到了那个客人面前。然后又是收钱, 收拾碗筷,洗碗, 根本就停不下来。
章树有些无奈,他从蒸笼里拿出一个馍, 掰开自己吃了一半, 然后另一半就趁着李木槿忙活的时候投喂他。
繁忙的时候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桶里再也掏不出泡好的粉条,李木槿才察觉这一天竟不知不觉就要过去了。
“阿树,还有最后三碗了,卖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李木槿满脸都是笑,对于这个成果,他是非常满意的。
馍早就卖完了,以至于有些客人会去买包子来就着吃,也许是前几位客人都是一碗粉条加一个馍的,所以后面这些客人都会叫一个,把它当成是酸辣粉条的标配了。
“嗯,这一天把你累的,回去我们就请两个人帮忙,也好多做一些。”虽然赚到的钱可能要往外拿一些,但总比李木槿跟着累死累活的强。
最后三碗被一个少爷样的人包了,他的两个仆人分吃一碗,他自己一个人就吃了两碗。瞧着也不怎么胖,竟这么能吃,要知道章树家这个碗算是大的了。
既然东西卖光了,那么他们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李木槿在这收拾,章树去牵牛,来时东西多又重,回去倒是轻装上阵了。
递了牌子领了牛,章树偷眼瞅着这牛肚子圆圆的,一看就没饿着,心里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花了两文钱呢!
牵了牛往外走,章树一眼就看见自家的摊子旁边站着两个男人,一脸猥琐的表情,正笑着和李木槿搭话。
李木槿正神情警惕,一手拽着身上的钱袋,一手拿着个大铁勺防身。
章树的眼神冷了下来,敢欺负小木槿,找死!他牵着牛快步走到摊子旁边,然后把李木槿拉了过来,微微侧身挡住他,“槿儿,怎么了?”
李木槿隐忍着怒气,“没啥,就是说要买咱家的酸辣粉条。”
“两位客人,我家的酸辣粉条已经卖光了,两位要是想吃的话,下回赶早,这次就不招待了。”章树脸上无笑意,但说出的话却还算礼貌。
一个獐头鼠目,嘴上还留着一撇八字胡的男人说道,“这可不成,河道上混的都知道我们哥俩最是爱新鲜,你有这新鲜玩意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们哥俩没吃着,那多没面子。”
“哦?那怎样才算给你们面子呢?”
章树眼神越发没有温度,脸上却带出了笑意。
“好说,要不你就现在拿出来给我们吃了,要不嘛,就给我们点钱赔个罪。”这二人是河道上的混子,平时对着那些收摊位费的人倒是毕恭毕敬,时有供奉。他们也不敢惹出什么大岔子,都是看那人单势薄,生面孔的下手。地头蛇见他们还算有分寸,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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