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粉条卖给外人二十五一斤,卖给他老丈人就只要十五文,除了人工钱之外,自己还能赚点,做生意嘛,有来有去才能长久。
一进河道,章树就被那热闹的气氛感染了,看来今天又是大船靠岸的日子。
那天买的东西这些天都在吃,虾干和青鱼干太贵了章奶奶不舍得多吃,但海带菜基本每天都会加一点腌好的碎骨煮汤喝,那味道鲜的,来干活的人都说好喝。他今天准备再买一些回去。
章树到了李阿爸那里,发现那里生意正忙,虽然换了个摊主,但味道相差不多,客人也就没意见,只要好吃就行了,管他谁煮的呢!
章树把牛车停在旁边,然后就过去叫了句阿爸。李阿爸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收进怀里的钱沉甸甸的,心情怎么能不好呢?
他家用的牛车是他娘家的,家里三个侄子也全都来帮他了,活不是很重,三个侄儿也都乖。
“阿树来啦?槿儿来了吗?”李阿爸一边调料一边问话,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槿儿今天在家休息,我给林叔他们送粉条,顺便过来帮帮忙。”
“不用了,有你阿父大哥和三个表弟帮忙,足够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碗?”
“不用了,既然阿爸你们忙的过来,那我就去买点东西回家。”章树发现他们不是客套,也就准备走了。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见李阿爸又追了过来,“我刚刚忘记说个事,有一个姓胡的商人,说是你的第一个客人的,有事找你商量,还留了个地址,说是在……在……”
“在老树巷那里的宾至如归。”李岩老远传来一句,此时他正不耐烦地端着托盘收拾碗筷。
“对了,就是那。”李阿爸一拍手,“你快找他去吧。”
胡商?章树想了一会儿,立刻就对上号了,那个嗓门大爱吃重口酸辣粉条的大叔。
章树赶着牛车往那走,一路都很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招牌,终于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旁找到了那家叫宾至如归的客栈。
小二见他一直在门口,就过来问,“这位客人,请问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呢?”
“有位胡商说是要找我,不知小二哥——”
“哦哦,有,那位客人一直坐在大堂等呢,就是等你是吧?你进来吧。”
“我这牛车……”
“没事,我帮你看着,反正我就站在这。”
章树总算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宾至如归了,待人多热情啊!
他把牛车栓在粗大的树枝上,然后就走了进去,一眼看见正在小酌的胡商。
“哎呀,章小哥你总算来了,等你两天了都。”
胡才旺抬眼看见章树,连忙起身相迎,章树未免有点受宠若惊。
“不知胡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坐,你先坐!小二哥,给这桌上几个小菜,捡好吃的上啊!”
胡才旺按着章树的肩膀让他坐下,又连忙叫小二哥上菜,把章树弄得有点忐忑不安,怎么感觉这胡商有事情求他呢?
“胡大哥,你说吧,有事能帮得上忙的,我尽量帮。”
“是这事,”胡才旺搓了搓手,“我之前一直吧都随船四处做买卖,天天住在那鸡笼大的船舱里,那个难受啊!海风又大又湿,这身子骨里都透着一股潮,晚上难受的睡不着,吃饭也不香。”
章树竖着耳朵听他讲自己的苦难史,心里还是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长此以往,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们这是拿命在做买卖呀!但是,前不久吃了你家的酸辣粉条,那叫一个畅快,身上发了汗,骨头里都舒服了。我就想着,再和你买点。”
“这个简单,现在我老丈人那里就有,卖您十斤八斤的,能吃好久。”章树爽快地答应了。
胡商还是笑眯眯地,“章小哥,这十斤八斤可不够。”
“那您要多少?”
“起码得八十一百斤。”
“……”
“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样的还算好,至少有船舱挡一挡,那些在船上的船工还有海里的渔民们才是真的辛苦,天天和水打交道,正愁发汗的东西。光吃辣椒也能发汗,但是太伤喉咙,肚子里也吃不消。吃你这个倒正好,又酸又辣还管饱肚。”
“您是想,拿这个去做生意?”
“诶,对了!”
“那不成,”章树摇了摇头,“我丈人家正做这个生意呢,我现在不能搞出第二家和他抢生意。”以后卖开了别人要卖他拦不着,但现在不能这么做。
“章老弟啊,放心吧,我还能让你里外不是人吗?我要卖的地方是南海郡以及这边的漳州港,离你这儿远着呢!”
漳州港就是这条河道最终的入海口,那里的人比他们这里的更有钱的多,南海郡就更别提了。
“而且小老弟,我瞅着你是能干大生意的人。我去那边卖酸辣粉条,还能帮你打响粉条的名声,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
章树有点挫败,在这些老江湖面前,他这点小心思真是无所遁形,林叔是,他也是。
“那成,只要你能保证不在这边酸辣粉条,别人来吃时说一下是哪里产的,那么我就把干粉条卖给你,二十五文一斤,我卖别人也是这个价。另外我还能把花生辣子和汤头的秘方告诉你。”
其他东西都是一样的,只有这两样能保证及时其他人做了出来,也不可能做出同样的味道。
“行,章老弟是爽快人!这秘方我拿钱买了,绝不叫你吃亏!”胡才旺把生意谈下来,心情十分愉悦。
“胡大哥,不用,我刚做生意时您也照顾了我们许多,这秘方就当是送的,反正我们也开不了那么远。”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都是章奶奶自己总结出的小诀窍,村里人要是问了就直接说了,哪好意思卖钱?
胡才旺可不这么想,做生意几十年了,见过的人那么多,仗义的又有几个?他摸滚打爬攒下了那些家底,要不是有点防备心,早让人骗得精光了。
“老弟,这事我记住了!我老胡也不是那等黑了心肝的,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好好宣传这个。”
“那就谢谢胡大哥了。”
两人把酒言欢,然后就着这家客栈的小菜,吃了个爽快。
家里还有两百四五十斤的干粉条,章树一口气卖给他两百四十斤,约定好明天送过来,章树就回家去了。回家之前,还没忘记去买海带菜。
回到家时已是下午,李木槿正坐在院子里和章奶奶一起剥桂圆。章奶奶觉得大家最近都累瘦了,于是想用桂圆和香菇红枣炖两只鸡来补补。
章树把钱袋交给李木槿让他放好,然后把家里那两百多斤也卖出去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并且说这段时间还要再做一些。
章奶奶和李木槿心里大安,堆着的这些能卖出去就最好了。最坏不过是以后三餐都吃粉条,总不能浪费掉。
说到浪费,章奶奶又看了看墙角三四口大缸,那里堆放的都是过滤出来的秋薯渣。
原来的那些都准备拌些糠弄给鸡吃,章奶奶还特地去多买了十几只小鸡回来养。邻居家里有鸡的也一人分了几斤,反正又不值钱。
但现在这么多堆在那,总不能她家帮全村养小□□?长成了肉又不给她们吃。
老头子说要堆到地里去当肥料,章奶奶又不舍得,这毕竟是能吃的东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她看见这个就想叹气。
章树发现他奶的眼睛又盯着那几缸秋薯渣了,不由得和李木槿对视一笑,因为这场景已经好几天了。
“你们两个还笑,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俭省。”章奶奶发现他们在笑她,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
“奶,你别生气,我和阿树不是笑您。”李木槿连忙告饶,“我是想着,要不我们抓几头小猪来养吧?”
“抓小猪?”章奶奶和章树齐声问道。
“是啊,小猪爱吃这个,反正我们还要做的,以后弄那么多堆在那里也消耗不了,还不如养几头小猪,以后也好杀了吃肉。”
“这个办法好!”章奶奶立刻就起身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前那个盘子村的人养的小猪可好了,我这就去你吴奶奶家打听打听。”
吴奶奶就是哪里嫁过来,她娘家在那肯定知道一些。
章树和李木槿看着章奶奶风风火火的背影,又是相视一笑。两人对坐着剥桂圆干,李木槿放进盆里,章树放进李木槿的嘴里,难得一个不起风的下午,阳光带点暖意洒下来,真让人觉得舒服。
晚上章奶奶回家,顾不上吃饭就把今天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吴奶奶的娘家兄弟家里就是卖猪崽的,两头大母猪每年一年都能下两窝,一窝起码要生八到十头,多的甚至有十二三头。
别人一般都抓三个多月的猪崽回去养,他们家正好有一窝猪崽还没人定下,刚好就让他们捉回去。
这一窝有九头,他们家以前修的猪栏挺大的,应该也能关进去。
第二天,章树去城里送货,李木槿就和章爷爷一起去抓小猪了。
黑皮的小猪看着不太圆,给它们吃太好了家里也养不起,但精神头都挺好的,没有要发病的样子。
“这种小猪我一般是按十文一斤卖的,你们是长姐介绍来的,那我就按九文半一斤卖给你们,你们合计一下,要是合适的话我就给你们抓出来。”
集市上卖猪肉差不多要十五文一斤,不论肥瘦。别人不可能专门割肥肉给你剩下瘦肉,要知道大家都缺油水,只剩下瘦肉谁买?
李木槿他们本来就是打听了价钱来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何况还便宜了半文。
九头小猪崽挨个上称,称出了二百零七斤,一算差不多是一千九百六十六文半。
这家人也算出来了,并且主动把那六文半免了。要知道两头大猪加上九头小猪一起是要吃多少东西,这些钱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总算能放下心过年了。
按照现在七百六十五文兑一两银子的价钱,李木槿一起付给他们家二两银子又四百三十文。
这些日子花钱都花的麻木了,买秋薯的钱,每日的人工钱,买菜的钱等等,搞得李木槿这个以前不花钱的人也习惯了。
牛车被章树赶着走了,他们是搭车来的,现在有了小猪自然不能搭车回去,于是章爷爷给了李木槿一条绳子,一人一半捆着赶回去。
猪听不懂人话,不是停下来不走,就是到处乱走,更有甚者还想退回去,大冷天的愣是搞得他们一身汗。
等他们终于拖着小猪到家时,章树正好赶着车在村口看见他们,“我刚从县城回来,正准备接一接你们呢。”
李木槿看见章树马上诉苦,“这些小猪崽老不听话了,本来很早就买回来了。都是路上耽搁的!”
章树跳下牛车,接过李木槿和章爷爷手上的绳子,轻松一拉,小猪崽就被拖着往前走了。
“不是挺好拉的吗?你和爷坐牛车回去吧,我赶着它们回去。”
李木槿让章爷爷先坐牛车回去,然后自己留下来恨恨地盯着这些猪崽子,“就知道欺负我!回去就杀了吃!”
章树莞尔一笑,“行,听你的。”
李木槿白了他一眼,“败家,我是和它们说话呢!”
“……”
第57章 招个长工
大冬天的没有野草野菜什么的, 小猪运回来就吃煮好的秋薯渣兑糠。前两天还有猪郁郁寡欢,不太吃食。后面几天就呼哧呼哧吃上了,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能吃就好, 反正秋薯粉条一直都在做的, 渣有的是!
看见这样的情况, 大家松了一口气, 前两天为它们担心的情绪也消了下去, 这可是二两多银子呢!都抵得上徭役的钱了。
说到徭役,前天下午,他们村派出去的徭役队伍都回来了。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瘦的厉害。这次的徭役比以往的久一些,虽说后面几日给了工钱的, 但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发了工钱也买不着吃的, 官府给的伙食又全是稀的, 喝个三四碗下去,一泡尿也就没有了。
而且人家衙差说了,明年的徭役伙食也不提供了, 自己带干粮去。老百姓们叫苦不迭,但又有什么用呢?谁要是敢做出头鸟二愣子, 那么就等着他们磨死你吧!
章树花钱赎了徭役,大家都说他这回赎的值。徭役的这条河不是行船的, 之前说好是修河堤的, 但是真正到了那, 就发现修堤的活已经被别村占了,然后衙差就让他们去清淤。天寒地冻的,赤着脚踩进还有积水的河里,把底下的污泥挖出来背上去。
很多村民的手脚都长满了冻疮,踩在河里久了上来动都动不了。年轻一些的汉子忍不住都哭了,没想到第一次服徭役就是这么辛苦的活。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了,几个人能吃得了这个苦呢?
余小六这次也去了,他家分家不分户,这样不管是缴税还是服徭役都更好些。
他前头几个哥哥都轮过了,这次刚好就轮到了他。干活哭出来的也是他。何越去看了他一回,回来时眼睛也是红的,那脚烂的,都没法看了。
章树也带了点红枣去看他,用生姜煮了,身上暖一些。余小六靠在床头,脸上瘦的脱了形,两个脸蛋倒是一团嫣红,衬得眼睛越发大起来,他咧开嘴巴,笑了笑,“章树哥,来就来提什么东西呀。”
“等会让你阿爸给你用生姜煮了,吃了暖暖身子,也好的快些。”
“嗨,我这根本没什么,裹在被子里不出两天就好了。”
章树掀开他的被子,发现他的脚藏在里面,红红肿肿的还有多处溃烂,腿上有些地方都流出了血水,只粗粗的用布包了下。
余小六有些不自在,伸出手想把被子盖上,然后章树就发现他的手也是一样烂的厉害。
“怎么不去治?”章树沉声问道。
“治什么,农家人长两个冻疮有什么的,很快就好了。”余小六强笑了几声,然后很快又敛下脸来。
章树打量了一下他这间茅屋,黑黑的小小的,有些地方还有点灌风,身上盖的被子也不太干净,一摸里面的棉花都结了块,起码盖了有五六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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