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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飞机(近代现代)——潭石

时间:2018-11-14 08:54:22  作者:潭石
  杨煊等她训完,说:“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邱莉一脸愠怒地抬头看着他,期望杨煊说出一句能让她重拾信心的人话来。
  但杨煊显然不会遂她的意:“我跟省队没缘分。”
  邱莉:“……”
  杨煊无辜地看着她:“什么时候打架,也不是我说了算啊……”
  “行了,大道理我不跟你讲了,讲过很多遍了,你听烦了,我也讲烦了,”邱莉无奈地摆摆手说,“卷入什么命案的事情呢,既然你说跟你没关系,我就无条件相信你,当了你两年的班主任,你的性格我还是知道的。但是吧,杨煊,”邱莉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面前高挑的少年说,“你得为你的未来做做打算了,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爸,就单纯为了你自己,好吧?”
  “嗯,我知道,”杨煊总算服了个软,说,“谢谢您。”
  邱莉松了口气,说:“行了,回去写检讨吧,下周一升旗的时候念,”又突然想起什么,拿手指着他,“发自肺腑的那种啊,反省过去,展望未来,不准念稿,给我背下来。还有,不准让别人给你写。”
  杨煊说:“嗯,但是……”
  “别人非要给你写是吧?”邱莉瞪着他,“那你也得给我拒绝!”
  杨煊说:“哦。”
  正值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高二理科三班的学生听说了杨煊被取消省队资格的事情,都坐在位置上不住地交头接耳,小声地打听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说是校外打架斗殴?好像学校已经给处分了,下周一升旗的时候公开处刑……”
  “啊?他爸不是副市长么,估计就是做个样子吧……”
  “不过打架斗殴就被取消资格了啊?篮球队打架斗殴的事情可不少吧。”
  “赶上了这节骨眼了呗……好像跟那谁有关系,我昨天才知道,那谁他妈好像嫁给了杨煊他爸,听说还是小三什么的,怪不得冯博他们之前针对他呢……”
  两个窃窃私语的人一边讨论,一边忍不住扭头看向后排的汤君赫。没想到一向只会埋头做题的汤君赫,此刻正抬头看向他们,明明面无表情,但被那双幽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莫名让人感觉冷森森的。
  两个人同时把头扭过来,其中一人小声抱怨道:“靠,什么眼神,转头正好对上,吓我一跳……”
  “也给我吓一跳,隔这么远,他听到了?”
  “谁知道,我总觉得他不正常……哎哎哎,”说话的人用手肘碰碰同桌的胳膊,“杨煊。”
  杨煊刚一出现在门口,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就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抬头看着他。
  汤君赫也抬头看着他,目光落到他脸上。杨煊没什么表情,微低着头,仿若平常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冯博跟随着他的脚步扭过头,等他坐下来,朝四周看了看,猫着腰溜过去,蹲到杨煊课桌旁边,压低了声音问:“煊哥,那事真的假的啊?”
  “真的。”杨煊说。
  冯博握紧了拳头,骂了声:“操!”过了几秒,又扭头朝前后门看了看,回过头看着杨煊问:“出去抽一根?”
  杨煊沉默几秒,说:“走吧。”
  刚一到走廊,冯博就问开了:“什么情况啊,这么突然,你爸能找人跟省队挽回一下么?”
  杨煊走在前面:“这事儿怎么挽回。”
  冯博跟上他:“我`操……要不我回去找我爸问问有没有省队的关系?”
  杨煊哼笑一声:“先录取,再取消,再录取,省队的面子往哪搁?”
  “到底怎么回事啊……打架斗殴怎么跟什么命案扯上关系了,我`操`你知道有人怎么说么,说你直接把人打死了。”
  走到学校后山,杨煊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吐出烟雾,淡淡道:“随他们说吧。”
  冯博也给自己点上一根,抽了起来,跟杨煊一起蹲在教学楼的后墙墙根:“……所以那人到底怎么死的?”
  杨煊抽了几口烟,弹了弹烟灰,才不疾不徐地说:“那孙子被我揍了一顿,吓得跑了,跑到十字路口没看红绿灯,就被撞死了。”
  冯博瞠目结舌,烟都忘了抽,结巴道:“撞、撞死了?”
  杨煊说:“嗯。”
  冯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叹道:“真够点背的……”
  “谁啊,我,”杨煊瞥他一眼,“还是那孙子?”
  “你俩都挺点背的……”
  杨煊说:“我还好。”
  “哪好了……都被省队取消资格了这叫还好?!而且校队不是也暂时中止你的训练么……煊哥,不会校队也把你开了吧?”
  杨煊无视他的激动,语气平静道:“那人该死。”
  “对了,搞半天我还没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揍他……所以这事跟三儿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杨煊轻描淡写道,“顺手帮了他一把而已。”
  “我靠,所以你是为了帮他,顺手把自己前途顺没了?”冯博一言难尽地看着杨煊,那表情,似乎是觉得杨煊吃错了药,“煊哥你怎么了,你醒醒好不好!”
  “我也没说过一定要去省队吧。”杨煊抽完一支烟,在地上捻灭了烟蒂上的火星,站起来。
  “啊?”冯博不解地抬头看他,“去省队多好啊,还能保送大学,都不用高考了。你都在校队打那么久篮球了……”
  杨煊打断他:“打篮球又不是为了去省队。”
  冯博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但杨煊看起来却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他只是平视着前方,身上丝毫不见沮丧的影子。
  冯博只觉得杨煊的脑子坏了,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煊哥不太一样了。
  作为一个“穷得只剩下钱”的纨绔子弟,冯博在润城一中只服杨煊一个人,杨煊说的话,比他爹还顶事,比班主任还有威慑力。杨煊说东,他就绝对不会往西。
  虽然杨煊看上去并不怎么爱搭理他——杨煊没什么特别爱搭理的人,连校花应茴凑过来他都不爱搭理,他好像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刚上高中的时候,不少男生出于嫉妒,背地里偷偷议论杨煊装酷,还有意要模仿他,但冯博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杨煊似乎真的对一些事情并不在乎似的……而至于杨煊在乎什么,除了他那个两年前走了的妈,冯博还真的没看出来。
  风把身上的烟味儿吹淡了,杨煊抬脚往回走:“走吧。”
  “哦。”冯博连忙应着,把手里的烟蒂丢到一旁的垃圾桶,跟了上去,这才想起来刚刚的话没说完:“煊哥,我还是没明白,那人是把汤君赫打了一顿还是怎么?你为什么帮他啊?”
  “也没什么。”杨煊这个反应,冯博就明白他是不想说了。
  他不想说的时候,没人能逼他说。杨煊是软硬不吃的那种人。
  “哦……”过了一会儿,冯博又来了精神,凑上去说,“煊哥,我觉得你还是离三儿的儿子远点,他那人一看就阴气重,跟他待时间长了,运气估计会越来越差,你看你这次……”
  话还没说完,杨煊就转过头,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冯博看出这道眼神里的不悦,不满地噤了声。
  傍晚放学,杨煊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
  按照惯例,放学后汤君赫会在教室里多待一个小时,但他余光扫到杨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作业装到书包里,然后跑着追了上去。
  操场上全是放了学的学生,清一色的白衬衫运动裤大书包,汤君赫微微扬起下巴,想要找到杨煊的背影。
  但杨煊两条长腿走起来飞快,眨眼间就没了影。汤君赫有些低落,他想杨煊应该不会再跟自己一起回家了——周林死了,跟踪的威胁不再了,他没理由还缠着杨煊要他接送自己。更何况,他是害杨煊丢了省队录取资格的罪魁祸首,杨煊应该恨极了自己。
  汤君赫抱着仅存地一丁点希望,朝停车场走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杨煊——他没走,正和旁边的人说话,那人好像是校篮球队的成员,汤君赫觉得有些面熟。虽然经常在楼上的教室里盯着操场上训练的场景,但他的目光一向只粘在杨煊身上,对其他人的印象并不太深。
  “没事,我觉得老孙头不可能舍得让你离开校队的,”那人对杨煊说,“你要是走了,他得比年轻的时候失恋还难受。”
  杨煊笑了一声:“不至于。”
  那人一本正经地继续贫:“嗨,怎么不至于,这么颗好苗子天天在学校晃悠,看得见摸不着的,曾经拥有现在失去,可不比失恋还难受么?”
  那人说完,注意到汤君赫在后面看着他们——那个跟杨煊一起被叫到警局的人,他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便说:“哎?有人找你?那我走了啊。”
  那人路过身边的时候,汤君赫简直想拉住他说声“谢谢”。谢谢他把杨煊拖住了。但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看似冷静地走到杨煊的自行车旁,看着他把车子赶出来。
  汤君赫跟在他身边,往校门口走,依旧是落下半步,走了几步才说:“对不起。”
  “别提省队的事,”杨煊皱眉道,“很烦。”
  汤君赫“嗯”了一声。杨煊不叫他提,他就听话地不提,虽然他很想问问杨煊,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更讨厌自己。
  走出校门口,杨煊骑上车,一只脚踩着地面。
  汤君赫有些拿不准杨煊还想不想载自己了,如果杨煊就这样骑走了,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他犹豫着是要直接坐上去,还是先问一下杨煊介不介意自己坐上去,没想到杨煊半偏过头,不耐烦道:“还上不上了?”
 
 
第二十七章 
  盛夏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丝丝缕缕地刮过两个人的身畔,把杨煊的白衬衫吹得微微鼓起来。汤君赫坐在车后座,把脸朝前凑了凑,贴到那层薄薄的布料上。
  他闻到杨煊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混杂在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中,是他熟悉的那股好闻的味道。杨煊今天又抽烟了吗?汤君赫看着马路上飞速掠过的车流想,是因为被省队取消录取资格的事情吗?他会后悔那天傍晚的冲动吗?
  两人前后脚踏进家门的时候,杨成川正沉着脸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见他们回来,便伸手指着一侧的长条沙发:“换了鞋先过来把事情说清楚。”
  汤小年走上来帮汤君赫把书包拿下来,放到旁边的鞋架上,看着他小声说:“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说。”
  汤君赫没应声,跟在杨煊后面,走到沙发前,挨着他坐下来。
  杨成川指了指杨煊,蹙着眉说:“杨煊先说,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杨煊思考了几秒,还没开口,旁边的汤君赫先出声了:“我来说吧。”
  杨成川没说话,用默认代表同意。
  “我……杨煊是为了帮我,才把那个人打了一顿,”汤君赫的两只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指甲一下又一下掐着手背的皮肤,“然后他就跑了,跑到红绿灯……”
  “说清楚点,前因后果,”杨成川打断他,“那个周林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又来找你了?”
  “他一直跟踪我。”汤君赫垂着眼睛说,“从10岁那年开始,跟踪了六年。”
  汤小年听他这么说,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你先别打岔,”杨成川脸色极差地扫了一眼汤小年,然后继续皱着眉问汤君赫,“既然知道他总跟着你,为什么还去那片拆迁区。”
  汤君赫将手背的皮肤掐得一片通红,沉默良久之后,抬头对杨成川说:“我受不了了,想杀了他。”
  杨煊闻言,偏过头朝他看了一眼。
  杨成川被汤君赫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听他这么说,惊愕片刻,又皱起眉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汤君赫如实重复,“那天傍晚,我是想杀了周林。”
  汤小年这才从怔愣中反应过来,走上前朝他的肩膀打了一巴掌:“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杨成川有片刻的失语,饶是见过数不胜数的大场面,此刻面对自己语出惊人的小儿子,他也有些无言以对。杨成川一直没找到跟自己这个小儿子交流的正确方式,他总觉得汤君赫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虽然他的成绩一直拔尖,但是性格却很成问题——孤僻,不合群,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惊诧,还有那种眼神,看上去似乎总是阴沉沉的,像是生长在潮湿地带的蕨类植物。
  怪不得那案子会有那么多疑点,杨成川陡然明白过来,他定了定神,看着汤君赫说:“说清楚点。”
  汤君赫垂下眼神,把发生在那天傍晚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末了又说:“所以,跟杨煊没关系,是我害他丢了省队录取资格。”
  “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杨成川的眉头皱得更深,“之前你妈说起你被跟踪的事情,为什么你要否认?”
  “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荒唐么?”杨成川焦躁地站起来,在客厅不停地来回走动,“伪造正当防卫现场,亏你想得出来!先不说你能不能捅死一个成年人,你知道别人插到你身体里的刀是什么角度,你插到别人身上的刀又是什么角度吗?你试过这个水果刀能不能捅死人吗?万一他抢过来捅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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