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的双目猛地望向自己,常家昱心中一跳,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来。
严钧很快又低下头去,常家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自己,但仍然转身离开了楼梯处,回到了包间。
常镇丰见他回来,出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常家昱打着哈哈:“肚子不舒服,去洗手间了。”
过了一阵,包间的门打开,严钧从外面走了进来,常家昱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了脖颈。因为楼梯处的对望,他现在是没有一点悲风伤秋的感觉了。
一顿饭吃完,常镇丰喝得有点多。其他人都不敢让他开车,严家老太太说:“还是让小钧送镇丰他们回去好了。”
这是常家昱第二次坐上严钧的车,因为有其他人作陪,比第一次要自在一些。
车子停在了家门口,严静扶着常镇丰往回走,常家昱没有立即下车。
严钧在前面静静地点了根烟,也不催他,车内显得太安静了。
嘶拉一声,常家昱打开了书包链,从里面掏出了严钧上次借给自己的那把伞。
他前倾过身,将伞递到严钧手边,有些不大自在地道:“谢谢叔叔,伞还给你。”
严钧低沉地嗯了一声,抬手握住了伞柄。他的手掌宽大,跟伞一比就显得更大了,常家昱的手指碰到了他的手腕,像触电一样连忙缩了回去。
他将书包链重新拉好,扔到背上跳下了车,匆忙地撂下了一句“叔叔再见”就朝家门口跑去,背影跳跃极了。
跟上次一样,严钧在原地停了一阵,一根烟抽完,驱车离开。
第4章 第四章
国庆假刚开始,白松便约了常家昱一起出去玩,两个人连同几个关系好的男同学一起商量之后,最终决定去郊区的白玉山。那里离市区不算太远,早上去玩一天,晚上就能到家。
和常镇丰说过之后,常家昱一大早便从家里出发,跟白松他们在地铁站会合,然后坐了一辆专车去了白玉山景区。
这片景区也算是远近闻名,主峰周围设有游乐场,温泉馆等娱乐休闲场所,来这里游玩老少皆宜。
花了两个小时的工夫,几个人爬上了主峰的山顶。
站在高处俯视山下的风景,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受。
常家昱张开双臂,长呼了一口气。山顶有些凉,山风顺着衣服间隙吹刮到他的身上,胸腹一阵冰凉,咯吱窝也凉凉的,常家昱很快又将手放了下去,用手掌心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高处不胜寒,待了一阵有些无聊,几个人又坐着缆车下到了山脚。
这群少年转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索性寻了一处僻静地先歇一阵。
歇了十几分钟,白松突然提议道:“要不去泡温泉吧?”
另一个男生紧接着道:“泡温泉恐怕有些无聊吧,感觉没什么意思。”
“怎么无聊了?”白松梗起脖子,“也许能碰到美女也说不定。”
“切,脑子里一天都想什么呢,还不如去钓鱼呢。”
“嘿,我想什么了?”白松有点不大服气,“倒是你,一听到美女自己先想歪了。”
常家昱用手捏了捏耳垂,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行了行了,争什么争,石头剪刀布算了,我没什么意见。”
其他人也都没太大意见,最终石头剪刀布,白松输了,落脚点确定在了钓鱼城。
钓鱼城挂了个牌子,里面实际上是个湖。
正是下午三点多,日头不太毒,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走着走着,常家昱一时兴起,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打水漂。
他站住脚跟,倾侧身体,眼睛眯了一瞬,手腕发力,扁圆的石头从指缝间飞快地扑向了湖面,在上面轻快地跳跃了五六下才沉入了水中。
其他人一看也来了劲,也寻了湖石去扔,只是都没有常家昱扔的远。
白松扔了两三个,第三次最次,根本没飘起来,噗的就沉入了水中。他啧了一声,两只手拍了拍尘土,看了常家昱一眼:“还是你厉害。”
“那可不。”常家昱灿然一笑,明朗的面庞如太阳一般,笑意深深。
“在看什么?”
身边人的声音将严钧的思绪拉回,他转过头,低声道:“没什么。”
费东瞅了他一眼,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寻了个话头:“听说你姐姐结婚了?”
“嗯,不过不办婚礼。”
“二婚的很多时候都不办婚礼,”费东顿了顿,“你呢?你姐姐都二婚了,你啥时候带准嫂子给我们瞧瞧?”
严钧看他痞痞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淡淡地道:“没那个打算。”
费东咬了咬嘴里的烟,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你不会真不打算结婚了吧?”
“现在没有想法。”
“怎么了,有个人作伴,不是挺好的。”
“你不必劝我,”严钧稍稍换了个姿势,眉眼隐在了遮阳棚中,“没那个缘分。”
费东张了张嘴,到底没继续这个话题。缘分这个东西,还要看自己求不求了。严钧这些年事业是越做越大,比他们年轻时候几个关系好的哥们赚的都多,但现在就他还没结婚,人家都准备生二胎了。
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就像他自己说的,缘分没来,也强求不了。
常家昱跟其他人顺着湖岸走了几分钟,寻到自己的钓鱼台挨个儿坐下。
不多时便有工作人员送来了钓具和水桶,常家昱从水桶里捡了诱饵穿在鱼钩上,拿着鱼竿甩了甩,跟白松斗了好一阵法,然后才正儿八经地开始钓鱼。
以前常镇丰出去旅游的时候带常家昱钓过鱼,他那时候才七八岁,正是淘气的时候,根本就坐不住,一条鱼都没钓上。
现在坐在这遮阳棚下,常家昱发现自己这些年的耐性似乎并没有什么增长,只一会儿就又觉得无聊了。
白松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感觉没什么意思吧?我就说泡温泉更好玩的,你不听我的。”
常家昱白他一眼:“泡温泉也没意思,还不如钓鱼呢。”
他话音未落,白松的钓竿突然朝他这边一横,常家昱连忙改坐为立,余光一瞥,一条青色的鲫鱼从鱼竿处游开。
“看你干的好事,我的鱼被吓跑了。”
白松做着鬼脸,常家昱眼不见心不烦,不再看他。
过了一阵,常家昱觉得小腹处有点涨,便撂下鱼竿去寻了洗手间。路过一家人钓鱼处的遮阳棚,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常家昱循声望去,湖水中扑腾着一个身影,时而冒出时而沉下,是个几岁的孩子落了水。
常家昱怔了一下,朝那边小跑而去。
落水的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她不会游泳,身边的大人也不会,一个个急得眼睛都红了。
常家昱看着就要沉入水中的女孩,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工作人员还来不及赶来,她就会在一分钟内脱力。
没有多余的犹豫,少年纵身跳入了冰凉的湖水之中。
三年前在少年宫学过游泳,还参加过市级的游泳比赛,常家昱顺利地游到了女孩的身旁。
他没想太多,刚刚伸出手去,就被女孩湿凉的手紧紧地抓住。
一分钟之后,常家昱喘着气说道:“你别……别抱得太紧。”他现在才意识到一个最知名的问题,那就是落水的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拼命抓住会水者不放,很多下水救人的人之所以跟着一起覆没,很多时候是因为这种死亡状况下的拼命依赖而变得束手束脚。
但是那小女孩怕极了,还是抱住他的身体不放,常家昱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放眼望去,竟然没看到工作人员的身影。来得也太慢了,他在心里腹诽道。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妙,也逐渐发觉自己在偏离岸边。半分钟之后,他的脚踝一疼,右脚像是被石头之类的东西卡住了。
体力消耗太大,脚被卡住,常家昱也渐渐开始脱力,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
就在他的下巴即将没过水面时,常家昱咬了咬牙,拼命将脚一挣。一股剧痛从脚底蔓延到上半身,他龇着牙忍耐着,尽力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小女孩在这个时候也慢慢放开了常家昱的身体,她在害怕之余发现抱着的大哥哥没办法救自己上去,反而不再紧抱着对方。
常家昱趁机握住她的手腕,用尽全力朝岸边游去。
当岸边的人齐力将两个人拉上去时,钓鱼城的营救人员才匆匆赶了过来。
人们纷纷围在落水小女孩的周围,寻思着要不要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常家昱将小女孩推上去之后上岸,脚踩在一块湿滑的湖石上,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湖水哗啦一声涌入了口鼻之中,呛得他眼泪直往外涌。
“嘶!”
没等他咳完,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似乎是刚才卡住的时候崴脚了。
白松他们发现常家昱好久没回来,在这时候赶了过来,正准备上去扶人,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几大步迈了下去,在岸边俯下身,将倒在地上的少年抱了起来。
不只是常家昱在看清人的时候有点懵逼,准备上前却不得不停下脚步的白松也呆住了。
严钧将常家昱抱到了平地上,此时那被救小女孩的父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忽略了恩人,跑过来道谢。
脚腕生疼,又遇到了严钧,常家昱咬着牙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走得了吗?”
此时他的鞋袜都被男人小心翼翼地褪去,右脚踩在地上,脚踝肿得老高。
严钧的手握着他的小腿,手劲有些大,在常家昱的小腿肚上按出了几个凹槽。
常家昱懵了一懵,低声说:“可能……走不了吧。”
“去医院看看。”严钧当机立断地说。
常家昱下意识地抬头,白松怔了一瞬连忙说道:“对,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儿比较好。”
他刚说完,严钧直接道:“我抱你去吧。”
而常家昱慢半拍回复白松的“嗯”字就被劫了胡,顺当地被理解为了同意。
将常家昱打横抱起,严钧快速地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被人这么个姿势抱着,常家昱浑身不自在。想要出声让严钧放自己下来,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只能以极其别扭的姿态和心情闷闷地靠在对方肩膀上。
越过宽阔的肩线,常家昱看到白松摇晃着一只手臂跟自己告别,脸上看好戏看得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憋不住了。
常家昱冲他比了个中指,绷着脸皮转过头,耳朵蹭到了严钧的肩面,有微微的烫意在耳廓蔓延而过。
第5章 第五章
费东一直在车旁边靠着,看到严钧抱着常家昱走过来的时候怔了一下,等到两人走近了,他仔细地打量着常家昱,有些疑惑地问:“这小帅哥是谁家的孩子?你家的?你儿子?”
严钧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将常家昱放到后座,俯身而出,低声说:“别不过脑子瞎说。”
费东看着常家昱的长相,忽而笑了一声:“不好意思,现在看上去,确实跟你长得不像。”
他站在旁边吸了口烟,嘴唇轻动了几下,眯着眼看着常家昱,嘴角噙着一抹笑,声音微哑地道:“小弟弟几岁了?”
常家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情愿地说:“十七。”
严钧将手在费东的肩膀上按了下:“家昱脚伤了,我要送他去医院。”
费东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阵,停在了医院门口。
下了车之后,常家昱坚决不让严钧再对自己施行公主抱,觉得实在是有些羞耻。他好歹也算是半个大老爷们,让人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委实有点丢人。
常家昱的身高是一米七七,他平时觉得自己这身高也不低,但是跟严钧一比愣是比出了小鸟依人的感觉,身高和体型上都差一大截。
想到“小鸟依人”这四个字常家昱就觉得头皮发麻,最后是在严钧的支撑下勉强跳到了医院里。
拍了片儿,医生说明之后才知道是骨折,比崴脚厉害。
正骨之后上了夹板,脚上裹了厚厚几层纱布,还要打个消炎针。
常家昱闷闷地靠在病床上,脸色有点蔫儿。
挂好点滴瓶,护士正要走出去,严钧突然开口道:“放药的速度不要太快。”
护士愣了一下,看了严钧一眼,抿着嘴唇说行,又过去将点滴的流速调整到最慢,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就只剩下他和严钧,虽然后者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低头翻看,并没有将目光放在自个儿身上,常家昱还是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
他轻轻侧过身体,微扬起头看着一旁的吊瓶。
贴着标签的玻璃瓶倒挂在架子上,药水一滴滴地往下掉着。
就那样出了一阵神,眼睛开始酸的时候,常家昱用脸蹭了蹭枕头,在消毒水的味道中闭上了双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件衣服,是严钧的外套。外套的边缘直接盖在了常家昱的下巴处,他能闻到上面属于严钧的那股味道。
常家昱微微蹙起俊秀的眉毛,抬高下巴,视线越过严钧外套的衣领看向整个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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