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正式短片的录制,节目组先安排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为了保证真人秀的真实,尤望和傅原意都没有提前收到剧本的主题,将由节目组现场公布。
黄伦在路上不忘叮嘱尤望:“你这一次可别搞什么幺蛾子了,我看了下网上对你的表现还挺期待的,有些人表示终于get到了你的演技,这可是你的翻身仗了。”
尤望坐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只是随口恩了一声。
到现场之后发现傅原意到的比他还要早一些,在那里和导演说话,见他来了只是看了他一眼,尤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到傅原意迅速移开了目光。
尤望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好在导演没让他尴尬多久,见他来了,当机立断表示现在可以开始录制了。
拿剧本的镜头两个人是在小黑屋拍的,傅原意那边尤望不知道怎么,但他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傅原意、尤望: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知道现在镜头还在等着自己说话,于是勉强收起了那些不好的情绪,对着镜头挤出了自己最好看的笑容,说道:“啊,没想到这个题目这么难呢。”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剧本,说的是恋人在车祸之后变成了盲人的故事,成为盲人之后的恋人万念俱灰,身边的爱人却始终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剧情最后以盲人在黑暗中仿佛看见恋人在发光而结束。
这个剧本……
和他与傅原意在大学剧社演出时的角色何其相似,不同的是那时候他饰演盲人弟弟,而傅原意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哥哥,那个剧本让他和傅原意火速地熟了起来,是他们两个一切故事的开始。
尤望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情不太好看,因此又补充了一句:“和原意一起演,让我的压力变得更大了呢。”
黄伦在导播室看着尤望惨不忍睹的表情管理,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脸。
无论如何尤望也干不出甩手不干了的事情,小黑屋的程序走完之后他们便该见面了,明明不久前就已经见过的人,不仅要在镜头前表现得很久没有见面了的样子,还要一起讨论剧本。
尤望还是想试图从傅原意的表情找到些情绪,但这人的表情管理仿佛铁壁一样滴水不漏。他热烈的和傅原意来了个结结实实地拥抱,听见耳机里传来导演的指挥:“抱久一点!再抱久一点!”
尤望:“……”
依言多抱了几秒,松开的时候发现傅原意松的比他还快,尤望动作顿了顿,莫名有些不爽。
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来到了摄影的地方,因为是恋人的关系,这一次拍摄地点直接放在了某个公寓。取景处布置得很温馨,因为剧情开始是已经变成盲人出院回家,所以房子里所有的桌子的边角都套上了软绵绵地保护套,非常符合原设定。
尤望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样的情绪让他在拍戏的时候始终难以入戏。
虽然说对于恋爱真人秀拍摄短片的质量要求比较低,但是尤望明显的心不在焉还是触怒了导演,他喊“卡”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尤望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很不好,但是他却始终难以调整回去,而傅原意居然在这段时间里都没有发表任何态度。
“卡!尤望,你情绪不对!那是你的恋人,你现在是个盲人,你能依靠的只有他,住院三个月以后,家里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无比陌生,你对傅原意的感情更加复杂,你依赖他,爱他,同时也恨自己拖累了他,他是你所有的阳光和阴影的来源!”
尤望被导演这番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而这时候,他听见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傅原意轻轻叹了口气,说:“导演,让我来和小望说说话吧。”
他们两个走到了一边,只派了一个摄像师跟着,傅原意开口前有些无奈地望了一眼那个摄影师。尤望看得一头雾水,今天他和傅原意的交流说实话少得可怜,两个人仅有在导演授意的时候才互动,而节目下傅原意一反常态地离他很远。
也就是这时候尤望才意识到这个人好像自从那个电话之后就没有再找过自己了,就连现在对他的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小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再试试那个入戏的方式。”
所谓那个入戏的方式,就是他们在大学里用过的一个不入流的带入方法——让尤望蒙住眼睛几个小时,期间只有傅原意在他身边,当年他就是在那几个小时里培养出了对傅原意的信任。
那方法的确很有效,用了之后尤望能最大程度和角色产生共情,是目前来看的最好选择,但如果可以,尤望并不太想选,其一这个方法能让他短时间内对傅原意产生依赖感,其二是……他很害怕。
他很害怕发现到现在为止他还是信任傅原意。
所以他一下子没有答话,傅原意大概知道他想什么,于是又很客气地说:“那只能我们多对对戏了。”
傅原意很有问题。尤望看着傅原意刻意避开的目光想。
其实他们两个都明白,如果不是感情上过得去,那个入戏方法是现在的上乘选择,第一是因为有效,第二更是因为他们两个这样的话,节目更有爆点。
但傅原意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去了,甚至在他以沉默表态的时候还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动作很小,但还是被尤望发现了——傅原意并不想用这个方法?
他为什么不想?
尤望心中那点儿微妙的感觉又出来了。
所以他又做了一个很冲动的事情,他对着傅原意笑了下——后面那个摄像机正好可以拍到他这个很甜的笑容——“就那样吧。”
傅原意呆住了,尤望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就用那个方式。”
这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在角落里说了一通,重新回来后由尤望和导演组交涉,说把拍摄时间推迟到明天,今天他们两个找找感觉。
导演组听到他们两个提出的找感觉的方式如此特别,自然是第一时间赞成,立马给他们拿来了个黑色的眼罩。傅原意在一边还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劝劝尤望,尤望却不由分说的把那个漆黑的眼罩往头上戴,露出了有些苍白的尖细下颚。
这个突发状况让导演组沸腾了一阵,他们几乎可以预料到这期节目播出后这两个人的CP热度会有多高——
而令他们有些焦急的是,两个主角在尤望戴上眼罩之后却并没有什么交谈。
尤望的世界一片漆黑,周围已经被清了场,只留下了几个存在感很低的摄影师。他知道傅原意大概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尤望坐在沙发上大概坐了有十分钟,直到耳机里传来导演的询问才准备站起身。
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傅原意就动作迅速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很稳,但一触即离。尤望意识到了这一点,动作也顿了顿。
随后他张口问:“我想喝水,你能带我去倒水么?”
“我帮你倒,你站着别动就好。”
虽然傅原意看不见,但尤望还是在黑色眼罩下很无辜地眨眨眼:“可是我想自己去倒。”
傅原意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似的,上前稳稳扶住了尤望的手臂,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然后说:“你前面不远有个茶几,跟着我往左走一点儿。”
尤望于是跟着傅原意往左走,一路上傅原意都在不停地提示他该往哪里走,哪里有障碍。
傅原意的确生了一副好嗓子,低沉,咬字清楚,适合念台词,也适合说情话。尤望那天搜他名字的时候还看见很多人希望他能去参加一些念白类的节目。
尤望现在眼睛被蒙住,其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但世界却好像是寂静的,他听不见所有其他的声音,却听见傅原意在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那个恋人的心理,如果声音可视,那傅原意想必是发着光的。
在黑暗里,镀上一层毛绒绒的光边。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房子里搀着走了一下午,尤望到后来已经慢慢适应黑暗了,也习惯旁边总是站着一个人,傅原意于是也不时刻搀着他,只在他快要撞到什么的时候来搭把手。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尤望的心情宁静了下来。
但他也确定了一件事儿,傅原意永远能在第一时间扶住他,但都是点到即止,他的手并不做过多的停留。
下午的录制结束之后,房间里仅有的几个摄影师都先离开了,尤望却没有急着摘下眼罩,傅原意便也没有着急着离开。
房间里没有人,尤望问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他问:“傅原意,这个剧本和第一个剧本为什么这么巧?”
在他看不见的世界里,傅原意看着他的眼睛很温柔,好像把漫天的星光都泼进了那双眼睛,氤氲出了一整个银河。
但傅原意却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黄伦找到尤望的时候,尤望正一个人站在房间里,脸上还戴着那副眼罩。
他被尤望吓一跳,开始熟悉的数落他:“你怎么回事,大家都走了,我都找不到你人,等了半天还是要来找你。”
他边说边往尤望那里走:“你不知道傅影帝今天看你的眼神有多温柔多深情啊,你们当时到底为啥分的手啊,你告诉我吧,我看你们两个都不像是……”
黄伦伸手准备帮尤望把眼罩取下来,伸到一半却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见那副眼罩的颜色变得不均匀了起来,两只眼睛的那里晕出了一大块水渍。
尤望笑了笑,说:“黄哥,跟你讲个故事吧。”
“兔子和老虎相爱的时候还很小,他们各有各的骄傲,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谁。但是爱情总是盲目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总会有人先低头,有时候是老虎,有时候是兔子。”
“后来有一天他们出现了原则问题,兔子要没有吃的了,有人说你去给我打工我就给你吃的,老虎说你不能和他们走,如果你要吃的我会给你吃的,兔子呢听了很生气,他不仅没有接受老虎的吃的,甚至还骂老虎是个傻逼,他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自己被老虎侮辱了,于是他跑了。”
黄伦被这个突然的故事搞得一头雾水,问他:“什么兔子老虎的,这两就不能好好沟通吗?傻不傻逼?”
尤望扬起了一个很大的笑容,轻声说道:“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好好沟通呢?真傻逼啊,是不是?”
他猛地把眼罩摘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曝光让他的眼睛有些受不了,他眨了眨眼努力想适应光线,这光让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雪白一片,但那点黑暗中毛茸茸的光也随之没了,尤望眼睛酸涩,眨眼的时候挤出了几滴眼泪,但他迎着黄伦有些担心的目光说:“没事儿,眼睛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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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是的,兔子和老虎就是尤望和傅原意。
尤望躺在宾馆里的时候还在想,他和傅原意当初究竟是怎么分手的呢?
那时候他大四快毕业,傅原意比他早一年,他们两个还是住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傅原意那段时间在参加培训,从形体到台词,为了不久后的电影做准备。而尤望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原来接到通告是件那么难的事情。
他去了一个又一个的试镜,但永远都石沉大海。与他生成对比的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傅原意,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会像一个loser一样把那些负面情绪牵连给傅原意。
傅原意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来睡,第二天又很早起来赶过去,但是即便是这么短的时间范围内他们也可以争吵,他承认那段时间他心态不好,有的时候脾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而傅原意却忍下了很多次。
尤望甚至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变得很可怕甚至是丑陋,但很快他在又一次失败的试镜中认识了黄伦——
黄伦看中了他的条件,并且告诉他,如果可以会把他培养成顶级偶像。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原意,但傅原意却只是皱着眉头说:“你想要资源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其实知道傅原意的意思——这个人在外人眼里高冷到了死,和他在熟了之后才露出了点儿人气,家境优渥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气质优越,更多的是他擅长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以往尤望并不会觉得这样解决有错,他甚至觉得傅原意有时候直接得可爱。但那段时间他发现恋人的稳妥与自己的落魄只会让他生出心理落差。
于是他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觉得自己也像那些麻烦一样被傅原意“解决”了。
那段时间他们吵得很凶。
傅原意骨子里对尤望的控制欲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不是出现这个裂口,尤望想必都不会发现原来这个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他的一切,他感到与傅原意的巨大差距之后更多的是迷茫。
他龟缩在那个房子里等傅原意回家,像失去了原本所有的闪光点一样,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傅原意还不跟他提分手?他不是已经和最初的尤望判若两人了么?
于是他逃了,在傅原意恰好回本家的时候轻巧的用短信分了手。
但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可笑的是,他当年因为那些自尊心不愿意让傅原意安排那些资源,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因为他才拿到人气下滑之后的第一个综艺。
尤望想,好像兜兜转转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天一大早尤望就被节目组吵醒了,他们临时发布了一个隐藏任务,让尤望去叫傅原意起床。
尤望:“……”
傅原意那个王八蛋有起床气,他冒然去叫他岂不是找死?
他目光恳切地看着镜头说:“如果等下我没活着出来,帮我打个120,谢谢摄像大哥。”
摄像大哥操纵摄像头上下摆动了一下,意为知道了,于是尤望便穿着睡衣起床去了。按理来说节目组应该给他发点道具什么的,但是他们给的任务是“亲密唤醒服务”。尤望边开门边想,什么是亲密唤醒?
给他一脚算吗?
他并没有忘记昨天和傅原意之间的尴尬相处,节目组突然来这一出让他有些乱了阵脚,走到床边的时候尤望不自觉把脚步放轻了。
傅原意睡得很沉,空调开得有点低了,他不由蜷在空调被下面,露出了个脑袋顶。这人一米八几,这个姿势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尤望没忍住,笑了一声。
傅原意听见声响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们一行人,尤望深吸一口气,凑过去对着傅原意的耳朵小声:“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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