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不枉费我花了五日来建造。”听到简梓禾的话,简寂离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简寂离!尔等竖子,竟不折手段残害各门子弟,今日便是你偿命之时!”一名黄衣散修手执两把大刀向简寂离冲去。
简寂离敛起脸上的笑意,一步一步迎着那名散修走去,轻唤了一句“何求”,何求应声从屋内飞出,简寂离一伸手将何求握在了手中,下一刻便挑飞了散修左手上的刀。
散修见状,双手抓着剩下的一把刀使劲向简寂离的腰间挥去,简寂离足间一点,轻轻一跃便跳到了那名散修的身后,左手遮住他的眼,右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漫不经心的一划,鲜血霎时喷洒而出,散修瞪大了双眼滑倒在地。
“逆徒!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简修瑾低吼一声,隔空拍出一掌。
简寂离没有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掌,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望向简修瑾,道:“感谢师父二十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我的悉心就是换来这样的结局吗!”又是一掌。
这一掌明显比上一掌重了许多,简寂离还是没躲,硬撑着站在原地,开口时满嘴是血:“感谢师父愿意把梓禾交付给我。”
“我的交付是要你来辜负的吗!”第三掌拍出。
简寂离闷哼一声,呕了一大滩血在地上,半晌抬起头来,道:“感谢师父让我过了这么多年的幸福时光。”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掌是直接拍在简寂离的胸口处的。
这一掌让简寂离直直撞上了一颗枫树,枫树被撞得“沙沙”作响,被血呛到了的简寂离咳嗽了好几声才撑着身子站起来,道:“我,是人妖之子,妖性使然。”
“你的妖性早就被我压制住了,又怎会使然?”简修瑾一个闪身来到简寂离的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我要真相!”
看到简寂离毫不抵抗地挨了简修瑾四掌,其他各派的仙修都显得讶然,怔怔地看着简修瑾将简寂离打成重伤,心里虽想亲自手刃简寂离为门下弟子报仇,却又不好硬上前插一脚,想着简寂离今日总要死便都只是睁大了眼看着。
黎宥等人则看着简寂离越伤越重,心中不忍,却只能克制着不开口也不作为,毕竟他们每一个人包括简梓禾,心中都清楚,简寂离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他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简寂离轻笑了一声,蓦地出掌袭向简修瑾,“这就是真相。”
简修瑾没想到简寂离隐忍了这么久,会忽然出招,惊了一瞬,连忙往后一跃正要避开,却见何求已经刺来,心下一凛,这一剑怕是要受下了。
然而,简寂离剑锋一转,竟转而刺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黎宥,黎宥抵挡不及,眼看就要被一剑穿心,一道白影霎时站在了他的身前,“嘶”的一声,是剑破开衣裳,没入胸膛的声音。
“师姐!”
“梓禾!”
简梓禾一手抓住没入自己胸口的剑,一手揪住简寂离的前襟,苦笑着说道:“熙儿,以后怕是要孤单了。”
说完,简梓禾扶着简寂离僵住了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滑下,黎宥连忙一手将她抱住,瞪大了眼看着她,浑身颤抖不已,喉咙像是塞了块巨石,堵得他一阵难受:“师…...师姐,没事的,不…...不会有事的,你要陪着熙儿长大…...他还小,不能没有你。”泪水糊住了双眼,简梓禾变得模糊了起来。
“黎师弟,爹爹忙,熙儿可能是要麻烦你了,师姐相信你会好好教导他的,让…...咳…...让他成为一个快乐、善良的人,就好了。”简梓禾费劲地抬手拭去黎宥的眼泪,却在黎宥的脸上留下了血迹,歉意地笑了笑,“越......擦越…...脏了。”
看着简梓禾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眼皮慢慢地闭上,黎宥明白是无力回天了,重重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眼中平静了不少,却仍覆着悲伤,抬手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才轻声说道:“好。”
简寂离看着简梓禾没了声息,呆呆地站着,喃喃了一句:“你终究要这样惩罚我么?”
下一刻,他的身上升起浓浓的黑气,脸色瞬间阴暗下来,眼角的那颗泪痣竟变成了一道符文,蔓延着爬上他的额头。
“都退开!他化妖了。”简昱尧大喊一声,众人纷纷撤退了好几步。
简言之则提剑护在了黎宥的身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简寂离。
黑气散去,简寂离抬起头来,眼眸已幻化成了金色,瞳孔则变得尖锐,似是猫科动物般,在夜色之中闪着骇人的幽光。
黎宥站起身抱着简梓禾的尸体走向失了魂般呆滞着的简修瑾,将简梓禾交给了这个备受打击的父亲,才抽出剑转身向简寂离走去。
简寂离稳稳接住南挽坪当头劈下的剑,一步跳开,众弟子见简寂离已经彻底化妖,一拥上前,下一瞬被简寂离一掌拍翻了好几个,被拍中倒地的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接二连三的刀剑从四面八方挥砍而来,简寂离不可避免的被划出了许多道伤口,或深或浅,浅的是划破了衣服,深的却露了骨,而简寂离似是完全没了知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抵挡,只是一味地挥剑。
雷晋晟寻到时机,重重一掌落在简寂离的背上,身上早已伤痕累累的简寂离终于停住了,半弯下身子,用剑趁着勉强站立,微微侧过头,看向简梓禾的方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温柔而又释然的笑意。
仅是顷刻,数十把剑穿透了简寂离的身体,下一瞬剑被齐齐拔出,简寂离闷哼一声,眼光仍没有从简梓禾的身上移开,“噗通”倒在了地上,血刹那间从他的腹部不断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一阵风吹来,卷来了一片枫叶,落在简寂离的脸边,挣扎着摸到枫叶,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简寂离闭上了眼,嘴角留着那抹笑意,一如往昔。
简修瑾最终还是把简寂离的尸体也带回了浮生一阙,和简梓禾的尸体一起安置在了祠堂内。当简熙对着两人伸出手,“呀呀”地喊着的时候,黎宥心中一阵压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指甲深入掌心,留下了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熙儿,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黎宥撑不住跌坐在地,不住地喃喃着,他过不去心里的坎儿,若不是自己,简梓禾是绝不会死去的,这孩子就不会无父无母,明明这样的遭遇,他不该有的。
“黎宥,这是师姐的选择。”简言之拍抚着黎宥的背,沉声说道。
简修瑾叹了一声,将简熙抱到了自己怀中,对黎宥说道:“梓禾她,早就决意赴死,我知道的,可我,劝不住她,她想要为寂离恕些罪。只是,可怜了熙儿,这孩子还小......”
黎宥缓过来,定定地看向简修瑾,道:“掌门,师姐嘱托我照顾熙儿,我一定会尽心照料他的,一定让他开开心心的,您放心。”
“不,这孩子,还是留在我身边吧。”简修瑾握住简熙的手,郑重地说道。
三日之后,正是简寂离与简梓禾下葬之日,然而当众人来到祠堂时,却发现两人的棺材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简修瑾慌忙将棺材打开,只是一眼便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棺材内,简寂离与简梓禾的下腹皆被开了一道口子,两人的金丹都被人给剥走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寂离不是真正的剥丹者?”简昱尧惊呼道。
“不,杀害那些仙修与鬼修的是寂离无疑,但我怀疑在他身后还有主谋!”简胜泫沉声说道。
简胜泫的话让众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冷意袭来,简修瑾看向简胜泫,道:“那几日,确实查到了?”
“嗯。”简胜泫点头,“在寂离叛逃后的那几日,我正好在随水城。在那里,我遇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谁?”
“墨延。”
第47章 半随流水(壹)
随水墨家,是真正意义上的仙门世家,百年大族。初代家主为墨非廖,表面看只是个弱书生,实际上他的藏书皆不一般,由他本人编纂。传闻这些书都是其与妖魔鬼兽签订的契约书,持有者可通过特定咒语来召唤并驱使妖魔鬼兽,但如何签约,签了何约一直是墨家最大的秘密,外人不足以窥探。
墨家入门的子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由掌门用墨家笔在舌尖画下咒语,一旦有泄密倾向,咒语即刻发动,尚未开口暴毙身亡。
虽说这个存了百年而不衰的大家族,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但外人对墨家的态度是难以言说的,毕竟墨家人着实在和妖鬼打着交道,是正还是邪,怎么都说不清。
墨家的书并不都是只靠签约而就的,他们能够靠仙术驾驭墨笔画出灵兽助其降妖除魔,故墨家子弟皆被称为书灵使,有御书之能,也有造书之才。
三界有言:“墨过之处画下为灵”。
其当代家主墨染,号文韬尊,在字画方面无人能与之匹敌。墨染年事已高,其嫡子墨廷是个神秘之人,似乎不喜与人接触,极少出现在外人面前,传闻他画中之物不仅栩栩如生,且能在其本人的示意下出入画布,但墨廷已故。墨家子弟共六百一十七人,是四大家族中最庞大的仙门。
随水城不负其名,是一个十足的水城,城在水中,水在城中,别局一格。
城里道路非桥莫通,水中舟楫相接,颇似江南水乡景色。站在船头,抬头仰望四周,是淡灰色的石砖砌出的高高的城楼,城楼之上即是整齐排列着的大小格局几乎一致的白墙建筑。
“真不愧是百年大族,对随水城的治理竟能做到如此井然有序。”黎宥下了船,一边沿着城墙的石阶往上走,一边忍不住感慨,先前书中描述再怎么详实也抵不过亲眼所见、置身其中带来的震撼。
简昱尧笑着说:“随水城的历史可不只是百年,只不过在墨家的治理下,一切都规范起来了,特别是建筑方面,完全都是按墨家规定的模板来搭建的,才会有今日眼前的景象。”
“我已是多年没来这里了。”站在城楼上,望着络绎不绝往来的大小船只,简胜泫似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简昱尧说道,“上一次还是三十五年前了吧。”
“对于你来说是三十五年前,可我这些年来最常来的便是这里。”简昱尧话语间带上了一丝哀伤。
简胜泫叹口气,拍了拍简昱尧的肩,道:“那时候,我们,还有夜夙那家伙,便是在这里遇上亦珊的,她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呐。”
一旁的黎宥听到“柳亦珊”三字,看了简言之一眼,见他正沉默地站在两人的身后,看起来像是在等两人接着说些什么。直觉简言之想听到些关于母亲过去的事,黎宥走上前,对两人说道:“二师伯,师父,你们当时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柳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昱尧回过身,看了看黎宥,随即将视线转到了简言之身上,了然地笑了一下,道:“我在前面有间别院,我们坐下说吧。”
三十五年前,简昱尧与简胜泫以及当时还未叛离简家的夜夙一起来到随水城,参加由墨家举办的“覆云之争”,那一届的胜利者是夜夙。在比赛结束后,三人不谋而合想在随水城多待几日,感受水城悠闲的氛围。
而与柳亦珊的相遇,不得不说很是狗血。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人驾一叶扁舟,一边赏月一边随波漂荡,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舟竟漂出了随水城的范围,来到了入海口处。三人正欲摇桨往回行,夜夙忽然指着不远处,笑着说:“那好像有具浮尸。捞不捞?”
两人顺着夜夙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月色之下,一具尸体随着水流亦浮亦沉,看身形应是女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划桨向那尸体而去,简昱尧刚刚伸手欲抓住那尸体的衣领,那尸体却忽然睁开了眼,与简昱尧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伸到了自己胸前的手,大喊了一声:“敢非礼老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许是那女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平平漂浮在水面之上,一挣扎,下一刻就沉了下去,见她在水中扑腾,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简昱尧无奈地笑了笑,趁她再一次从水中冒出头来的时候,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子,将她拉上了船。
这时三人才看清这名女子的全貌,可还没看清她的长相,三人便齐刷刷扭开了头。跪在船上咳了半天,女子才缓过气来,说道:“喂,你们干嘛呢?我又不是水鬼,虽然成了落水汪,不至于让你们不敢看吧?”
简昱尧清咳了一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头也没回就这么抛给了女子,说:“非礼勿视,姑娘莫嫌弃,先穿上吧。”
女子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的白色短袖T恤被水浸得透明、紧贴在身上,真是一览无遗了,羞红了脸连忙穿上简昱尧递来的衣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了,才小声道:“呃…...谢谢。你们可以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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