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冒才瞪眼:“急什么?还有四个人没死,再等几天。”
两人中的一人说道:“正殿后面的缝隙里空了,必须得补上才行。”
朱冒才沉吟片刻说道:“不是还有个人吗?把他搬去焚烧了,再把骨灰拿来填补。”
两人面面相觑,迟疑的说道:“可是他家人不肯。”
朱冒才口中的‘人’是指前两天吞下千针死掉的镇民,他的家人都在镇上生活多年,执意不肯他们将亲人焚烧。因为他们知道焚烧过后的骨灰要被作践,扔进沟渠里风吹雨打,那是要魂飞魄散的。
朱冒才怒斥:“他们不肯你们不会抢吗?!让他们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个死人骨灰重要还是活着的镇民重要!”
两人喏喏应是,朱冒才抬头看了眼正殿里摆放骨灰坛的神龛:“把骨灰坛放进去,点两把香再走。别说没人供奉,也算是点心意孝敬。”
他嘴上这么说,面相也十分忠厚,却只是指使两人进去,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那两人心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心里抱怨两句,嘴上却不敢说什么。他们走进去,将骨灰坛放了上去,抬头一看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跑出来:“不好了!丢……丢了,有一只……丢了!”
朱冒才:“什么丢了?”
那人颤抖着说道:“木偶,丢了一只。”
朱冒才大惊失色:“什么?!”他冲进殿里一瞧,腿一软,果真丢了一只木偶。他连忙转身吩咐:“快,通知镇里其他人,找到丢失的木偶。”
“不会有事吧?”
朱冒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尽快找到!还有,不要让那些外地人知道!还不快去?”
两人慌慌张张的逃跑,朱冒才停在原地思考片刻,将要离开时忽然抬头看屋顶,屋顶空空如也。他这才将满腹疑惑放回肚里去,连忙回家找他的老父商量。
杨元一在朱冒才抬头的瞬间就翻墙落地,足尖轻点,身形轻盈,快速的从人烟稀少的小道绕到大路上,在众人的注视下向他们套话。一如既往无从所获后才离开,回到镇长家里,发现吴畏等人已经回来。
赵嘉光脸色严峻的说道:“我从镇民的口中得知,这两天内会再次下雨。而且持续时间比较长,他们已经开始准备食物,闭门不出。”
蒋成天也说道:“我们试图去购买食物,但被拒绝。而且,镇长拒绝提供食物,他们说食物不够。我们目的是旅游,除了已经吃光的一点零食,再没有多余的食物。”
杨元一:“下雨的话,大概会持续多少天?”
“少则三天。”
杨元一这队是五个人,加上蒋成天四个人一共是九个人,他自己带来的压缩饼干最多支撑一天时间。为了裹腹,他们必然会出去寻找食物。
“除此之外,你们还打听到什么?”
吴畏抱着胳膊说道:“‘怨灵’在废弃的祠堂徘徊哭泣,寻找机会杀死一切生人。”
杨元一:“嗯?”
吴畏耸耸肩:“镇里生活多年的老人嘴里撬出来的,他有点痴呆。”
事实上,他是在路过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于是停下来等他说完。当然这是个老年痴呆患者,必然不会有问必答,他只是从老人口中诱导出关键性线索,再根据这些线索调查,最后得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吴畏说道:“八十年前战乱,有一对母女原本是军阀的妻儿,在途中走散辗转流落到和平镇。和平镇当时的镇长姓徐,做主收留了他们。但时间过去没多久,有人意外发现那对母女带了大批财宝。他们见财起意,杀了母亲,分掉财宝。”
杨元一:“剩下的女孩活下来了?”
吴畏:“多活了五年。”
杨元一:“怎么回事?”
吴畏:“因为当时她还小,杀死她母亲的镇民同情之下就让她活了下来。她被关在那座废弃的祠堂五年,长大后才被杀死。”
赵嘉光不屑的评价:“虚伪的同情心。”其余人附和。
杨元一:“如果她就是朱琴口中的‘怨灵’,那跟恐怖童谣又有什么关系?”
吴畏:“镇里的恐怖童谣就是从这个女孩嘴里传出去的,和平镇不过是个封建小镇,那女孩的母亲留过洋,父亲是军阀。所以母亲教会女孩各国童谣,而女孩被关在祠堂里,偷偷教导那些小孩这几首童谣。几年后,童谣背后的故事传播出去,又是经由女孩嘴里,做贼心虚的镇民开始害怕。他们杀了女孩,用某些方法企图压制她的怨灵回来报复。”
杨元一:“剥下女孩的皮?”
吴畏诧异:“你查到什么了?”
杨元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偶,放到桌上让大家看:“这是人皮。”
“卧槽!”刚拿起木偶来看的窦启元闻言吓得将木偶扔回去:“不是这么丧心病狂吧?”
蒋成天的女伴之一迟疑着说道:“这不是祠堂正殿里摆放的木偶之一吗?”
其余人问她:“之前见过?”
女伴点头说道:“正殿里面摆放骨灰坛,站在外面远远的看就觉得很阴森。我胆子大,进去看过……我记得共是七具木偶,惟妙惟肖,跟骨灰坛摆在一块儿挺可怕的。”
杨元一:“我偷拿了一个木偶,回来的时候撞到朱冒才跟另外两个人将之前被杀死的两个人的骨灰倒进正殿外的沟渠里。”
蒋成天一愣:“哪两个人的骨灰?”
杨元一:“司机和被食人姬啃掉半边身体的镇民,他们已经被焚烧了。”
蒋成天震惊过后就是愤怒:“这群畜生!”
华国民众对于死向来是以敬畏之心对待,因此对于尸体、骨灰都是慎重对待,或是将他们葬于土地中,或是安放庙堂。这等将骨灰倒入沟渠、践踏亡人的做法令人愤怒。
吴畏拿起木偶,若有所思:“七个木偶的皮都是人皮?”
杨元一:“是。”
吴畏:“一个木偶半米来高,当时被杀死的女孩似乎是十二、三岁,她的皮不足以包裹七个木偶。”
杨元一和吴畏对视一眼,分别到门口低声商议、交换信息。最终决定趁着下雨天来临的时候将木偶放回祠堂正殿,杨元一说道:“朱冒才很害怕木偶消失,而且那天晚上的裙装女人不敢进入正殿,应该就是害怕木偶。所以木偶放在祠堂里能够压制异闻,接下来我们要等那只‘怨灵’异闻自己找上门来吗?”
吴畏摇头:“‘怨灵’异闻难以对付。”他沉吟片刻,看向董勇丰七个人,然后说道:“既然异闻不敢进入祠堂,那么你们在雨天到来前躲进祠堂里,至少能够保证安全。”
那七人面面相觑,其中青年大学生中的一个较为柔弱的女孩子开口说道:“我们躲进去的话,那……‘怨灵’要杀谁?那些镇民吗?”
吴畏反问:“你同情吗?”
女孩子:“我——”她语噎半晌后,小声说道:“要是能够阻止‘怨灵’杀人,总比不阻止的好。”
吴畏的话显得有些冷漠:“如果不是我的同伴善良,我绝对不会管你们的死活。因为你们不是我的雇主。”
女孩子被噎得有点难过,想要开口却被同伴拉住:“你疯了你?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善良要用在正确合适恰当的地方。和平镇的镇民有哪个像人的?他们罪有应得,本来就是他们当初见财起意,杀死那对母女才会产生‘怨灵’。现在他们还想害死我们来达到自救的目的,醒醒吧你,我们没有反击回去已经很善良了。”
同伴的话引来其他人的赞同,包括董勇丰几人。赵嘉光冷淡的说道:“或许你没有亲人死在这里,可能连骨灰都被倒进沟渠里,你就能善良。我们不能,甚至是想要手刃这群畜生。”
窦启元依是附和,虽然他们也知道和平镇不乏有善良的人——比如朱琴,但更多是如同朱冒才这样的自私的镇民。十几年来,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那女孩之后在同伴的劝说下终于明了自己说出多傻的话,于是不再开口。
由始至终,杨元一没有说话。
吴畏惊讶的说道:“我以为你会安慰那个女孩。”
“啊?”杨元一刚才在走神,反应过来后摇头说道:“我知道这次的异闻很危险,没有那么不自量力担下保证。”
他跟异闻交手过,被震得整只手臂都是麻的,因此清楚这只恐怖异闻的危险。他最多只能保证不会见死不救。
商议完之后,杨元一趁夜将木偶放回去。而当天早上五点多开始下雨,连绵细雨,声势逐渐壮大。家家户户紧闭门扉,生怕听到一丁点歌谣。
两人护送董勇丰七人到祠堂,嘱咐他们躲进正殿。之后离开,从朱琴那里借来雨衣,于镇上大街小巷游荡。杨元一同吴畏分开,走了一段路后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钟左右。
扫了眼信号和消息提示栏,全都没有。
注视半晌后,将手机放回兜里,继续向前走。耳朵里只听到雨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渐渐的,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翻翻翻花绳,绕上手指打好结。拉住线,勾出形,翻的花样真逗人。”
“……你翻一个大鸡爪,我翻面条一根根……”
杨元一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条青石巷。巷子尽头传来几个小孩诡异整齐的歌谣和脚步声,他们走了出来,如同第一天撞见的那样,从雨中蹦蹦跳跳的跑出来。
不同的是,这回他们身上的雨衣染满鲜血,雨水都打不掉的浓黑鲜血。他们见到杨元一立刻停下脚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纷纷跑过来问:“哥哥,我们谁的手最巧?”
杨元一静静注视着他们,退后两步,绕过他们朝前面走。几个小孩留在后面,安静的、齐刷刷扭头瞪着他,面无表情,诡异莫名。
走到青石巷的拐弯角,面前是一栋老房,房门紧闭。屋檐下用铁钩吊着一具尸体,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肠子垂到脚下,双手被切掉。旁边放着两个桶,桶里装满血水。
场景如同屠宰场,尸体像是被铁钩吊起来等待腌渍的肉。大风刮过来,尸体敲打到门上,‘啪啪啪’的声响。
过了一会,杨元一听到脚步声,有人跑出来开门,看到吊在门口的尸体猛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七个小孩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看着这一幕,用天真童稚的声音说道:“我跟他玩翻花绳,他输了。输了要惩罚,他一直在尖叫,像猪被屠杀时发出的声音,特别难听。于是我割断他的喉咙,但是房子里面的人,一直都没有出来开门哦。”
听起来便一阵毛骨悚然,初冬里的寒风挟裹着细雨,冰冷得刺痛皮肤。杨元一转身,俯视几个小孩,说道:“我跟你们玩。”
小孩拒绝了:“我们有了人选,不要你。”
杨元一皱眉,从背包里抽出甩棍,慢吞吞的说道:“你是要随我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中间的小孩突然‘咯咯咯咯’的笑:“你不要欺负我是个小孩啊。”
杨元一眼中一片冰冷:“你不是人。”
‘他’说道:“高级异闻和人类比起来,相差不大。”他歪着头说道:“我放你离开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挺喜欢你,如果变成一堆灰烬就很可惜了。不过其他人就不能离开,包括和平镇的所有人。他们都得死!”
杨元一挺诧异:“你憎恨和平镇的人?”异闻基本上没有感情,哪怕是高级异闻,也很难产生强烈的感情。
‘他’说:“附加的特性而已。”
作为小女孩报复镇民而产生的异闻,既是恐怖童谣又是因镇民的恐惧而产生的‘怨灵’,必然也会拥有附加的‘憎恨’、‘报复’的特性。
但除此之外,‘他’仍旧是个异闻,否则不会残杀无辜者。‘他’一直在玩弄和平镇的镇民,反正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牲畜,看他们自以为聪明的找到替代品逃过生天,可是下一次又必须面对死亡的样子很可笑。
“一群被圈养起来的牲畜,可笑又可怜,拉到屠宰场,一刀割开喉咙,滚烫的血喷洒到脸上真好喝。”他们齐刷刷唱起来,又对杨元一说道:“你不要惹我生气,我陪你玩游戏。等我杀掉他们,我就来找你。”
杨元一:“你在哪里?”
‘他’歪着头笑嘻嘻:“你找得到我吗?”
杨元一便知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转而问道:“你今天就要杀死所有人?”
他们齐刷刷点头:“但我会放过你。”
杨元一紧盯着‘他’:“为什么?”
他们齐刷刷说道:“有一只蠢猪,他偷走了我的身体之一。有一只蠢猪,他偷走了白色的灰。这只蠢猪,他已经被剖开胸膛,吊在屋檐上,回到他应该有的位置。”
杨元一心下觉得不妙,首先‘身体’之一应该指异闻本体,白色的灰是骨灰。难道是祠堂出现问题?
思及此,他立刻转身朝祠堂的方向跑去,路过一处人家闻到混杂在雨水腥味中浓烈的血腥味。他停下脚步,听到房子里面传来凄厉的哭嚎。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屋檐下也吊了具尸体,现下终于明了,那东西真的大开杀戒了。
杨元一立刻跑到祠堂,在祠堂外面遇到吴畏。吴畏受了伤,腹部一道深刻的伤痕,观痕迹,应该是被斧头砍伤。
吴畏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那只异闻大开杀戒了,不受之前每年杀十四人的限制。”
杨元一:“我也撞见那只异闻,好像是因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被拿走。跟骨灰有关系,我想到木偶。”
吴畏:“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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