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这个小白脸就赏给你了。”
一个大块头背着枪越众而出,看着乐景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淫邪猥亵之意,他甚至没有把枪口对准这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瘦弱青年,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被吓坏了的软蛋,要不是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和身体,他早就成为地上尸体的一员。
“维克多。”乐景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自这人间炼狱中轻轻响起:“请杀了他们,不过记住要留下一个活口,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
石头的耳朵还不错,他显然听到了,闻言大笑起来,看着乐景的目光更是轻视:“真他妈是个胆小鬼,这就被吓疯了?你让大爷我爽爽,大爷我就给你解脱。”
维克多看都没看那个大放厥词的小丑,僵着身体点了点头。黑猫干净没有丝毫杂质的金眸清晰地倒映出这个一向温文从容的青年此时狰狞如恶鬼的眼神,他看似请求的礼貌话语中却蕴含着滔天杀气。是以即便乐景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即便可以约束他的凯恩斯并没有在这里,他却不敢违抗这个男人的命令。
他有预感,如果他敢拒绝,下一刻这个恶鬼就会把他视作敌人,穷尽一生也会追杀他。
所以他跳到地上,毫不犹豫用了他最强的死亡魔法无间地狱,不详的黑雾在洞里弥漫开,智能的躲开所有女人和孩子,一点点地笼罩住那些拿着枪的暴徒。
因为石头离乐景最近逃过一劫,他得以近距离旁观他同伴接下来的惨状。
凡是被黑雾包裹住的男人都发出惊恐得不像人类的惨叫,他们嘶吼,他们挣扎,却根本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黑雾。
石头惊恐地看向这诡异的一幕,目光不经意地与黑猫在幽暗的地底下闪闪发光的诡异金眸对视,联想到他刚刚自青年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所有线索电光火石般串联到了一起,他转过身立刻用枪口抵住了乐景的脑袋,“你们到底是谁?那黑雾是什么?化学武器吗?还是毒药?你有解药对不对?快把解药交出来!”
被他用枪口抵住,青年的脸上却还是寡淡的没有丝毫表情,看着他的目光冷的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就在这说话的十几秒中,洞口传来几声响亮的扑通声,他扭头看去,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几张如恶鬼般扭曲狰狞的脸,他们的眼角,鼻孔,嘴角,甚至耳洞里都缓缓流出鲜血,真正的七窍流血。
“无间地狱。受此术者将会在精神世界里被地狱万般刑罚加身,现实中的一秒等于精神世界里的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他们甚至连死都不能,是我最厉害的死亡魔法。”黑猫得意甩了甩尾巴,邀功般看向被枪抵住脑袋的青年。
青年伸出手轻松地拨开被摁在脑袋上的枪口,慢慢向洞口深处走去。
石头被激怒了。他转身红着眼对着青年疯狂扣动扳机,脸上挂着快意疯狂的笑容:“去死吧!怪物!”
青年脚步不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子弹在距离他身体半米的距离处停下,然后叮里郎当掉落在地上,没有在青年身上留下哪怕一点的擦伤。
石头被这超自然的一幕吓得崩溃了。他大叫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枪就要逃离这里。然而他刚迈出右腿,就发现身体僵硬的仿佛石雕,一动也不能动。
维克多打了个哈欠,在他脚边坐下:“他说了要留下一个活口的,你要是逃走了他一定会宰了我做龙虎斗的。”想到乐景曾经给他科普的龙虎斗做法,维克多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人类真是太可怕了!猫猫那么可爱他们竟然吃猫猫!
“维克多,可以让他们安静一点吗?”
“好的没问题!”
于是下一刻,那些扭曲的人影就连叫声都发不出了。整个场地只剩下了女人的嘤嘤哭声,不绝如缕,如怨如诉。
就听青年的声音突然自安静的地洞里响起,声音轻的仿佛自言自语:“你知道吗?”
他蹲了下来,帮李琳合上充满憎恨和惊恐的双眸:“这个孩子,叫李琳,十三岁,我教她读美丽的诗歌,可是她现在却带着憎恨和恐惧长眠于地底,至死也没看到过诗中的阳光。”
“这个孩子,叫做玛利亚,十岁,我猜她有犹太血统,她一向爱唱歌,梦想着灾难过去后,她能成为歌唱家。”
“这个孩子,叫做林宏,九岁,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每次都把食物省下来让给妹妹,自己却差点饿死。”
“这个孩子,叫做李青,七岁,他想过上顿顿有肉吃的生活……”
“这个孩子,叫做莱恩,九岁,他将来想成为飞行员,好穿过乌云看看太阳和星星……”
青年在每个孩子的身前停下,一一帮死不瞑目的他们合上双眸,帮助他们整理乱发。
然后,就是最后一个了,他在季星的身前停下来了,她是闭着眼睛的。
她至死也没亲眼看看星星。
“这个孩子,叫做季星,八岁。”他的声音虚弱的仿佛洞口摇曳的烛火,随时可以熄灭,“她想看看星星。”
乐景觉得自己的心破了大口子,所有一切属于人类的情感都从中漏掉了。
现在,所有的君王都驾崩了,所有星星都陨落了。
因为有很多人已经习惯了身处黑暗,所以他们见不得一点光。
突然,仿佛命运垂怜,一个孩子自母亲的尸体下爬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她睁着清澈惊恐的眼睛跌跌撞撞向乐景跑来。
乐景惊喜地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虔诚的仿佛在拥抱整片星空。他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
乐景记得她,她是死去的李青最疼爱的小妹妹。
“老师。”四岁的李美透过他的怀抱茫然的看向躺在地上的哥哥的尸体,她的脸上还沾着母亲的鲜血,她抬起头认真的问乐景,“如果我死了的话,我会留下什么呢?”
乐景流着泪帮她擦去脸上的鲜血,回答她:“一个难过而愤怒的我。”
他抱起李美,一步一步向石头走去,眸光暗沉,所有情绪都被藏在深深的潭底,“为什么?”他为自己,为死去的所有人,也为活下来的李美寻求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石头咽了咽唾沫,仰起头,坚定而无畏地回答道:“因为他们是异教徒!他们不信伟大的真理,死亡是真理之神给他们的惩罚。”
乐景没听过所谓的真理之神。但是他知道它是什么,石头他们又是什么。
一个邪神,和一个邪教。
就像最近才被日本判处死刑的创建奥姆真理教的麻原彰晃,1995年他在东京地铁投放沙林毒气,导致13人死亡及5,510人以上受伤。
世界末日是全人类的灾难,却给邪教提供了生存发展壮大的土壤。
乐景突然想起俄罗斯军事专家弗·伊·斯里普琴科的一个统计:在地球上出现文明的5500年当中,共发生15000多次战争和武装冲突,有几十亿人丧生。在人类存活的进程中,只有300年生活在和平环境之中。
即便身处末世,这里的孩子们也没有获得真正的和平。
人类果然是自然界中唯一会自相残杀的种族。
青年含着泪,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种满鲜花的世界到底那里啊……她真的存在吗?
第30章 追逐星星的孩子(4)
外出男人们回来后,看着孩子们的尸体发出绝望的哀嚎。
乐景沉默地看着这些失去孩子的男人和女人,从未有这么一刻感觉到自己那么疲惫。
任他有无双之计,定国之策,也无法奈何死亡本身。
他把怀里的李美放下,一步一步的向首领走去。
这个顶天立地的中年汉子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哭的像一匹孤狼。
乐景在哭声深深弯下了腰,声音暗哑:“对不起,我失信了,我没有好好保护好他们。”
首领流着泪摇了摇头,哽咽地说:“不,不赖你,你毕竟只有一个人。都怪我们,我们不应该离开……”
乐景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失去儿子的男人,在这几十具孩子的尸体下,任何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
是他的错。
他太自大了。
一直以来的顺风顺水让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人性之恶。
他梦想着改变世界,却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拯救不了。
他是一个无能之人。
凯恩斯还是第一次看到青年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永远明亮,永远坚定,永远从容不迫,永远神采飞扬。
他低头看着那些小小的尸体,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杀过比这更多的人,也见过比这更多的尸体。
对他而言,死亡并不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情。
可是乐景很难过,所以他的心里也开始弥漫开一层不知名的情绪,酸酸的,涩涩的,就好像生吞了一个柠檬一样。他不关心这种情绪是什么,他只是想让乐景开心起来,为此他可以做一切事。
于是他走到乐景身边,问他:“你想让他们活过来吗?”
青年猛然抬起头,双眼亮的惊人,他用力抓住凯恩斯的胳膊,飞快问道:“你能救他们对不对?”
凯恩斯点了点头回答:“是的,我可以。我有一半精灵的血统,可以施展生命魔法复活他们。”
维克多震惊地看着这个半精灵。
生命魔法是只有精灵王一脉才能施展的顶级魔法!这个半精灵竟然有精灵族的王室血统!一向高傲高洁只在内部通婚的精灵族王室成员竟然跟人类结合留下了血脉!而且他们的孩子凯恩斯不仅没有继承到精灵族对生命的热爱,反而是个杀人如麻的杀人魔!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维克多兴致勃勃地凝视着面无表情的凯恩斯,他越来越好奇他的过去了。
“拜托了,请救救他们。”乐景红着眼睛恳求道:“如果要付什么代价的话,我来支付。”
凯恩斯摇了摇头:“不需要什么代价,这是我的种族天赋。”
只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成功使用过。因为,使用生命魔法的前提是使用者要对生命怀有怜悯之心。凯恩斯觉得,如果是现在的话,他一定能够成功。
淡淡的白光自凯恩斯身上发出,一点一点把覆盖上孩子们的尸体上。浴血的尸体也因此多了几丝圣洁温暖的意味。
于是伤口愈合,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地上的双眸再次打开,里面盈满生机勃勃。正在痛哭流涕的双亲目瞪口呆看着这宛如神迹的一幕。
驾崩的君王重返人间,星星回到天上。
只有经过绝望的可怖,才能体现希望的珍贵。
平生第一次,乐景感受到了何谓救赎。
男人女人抱着他们复活的孩子嚎啕大哭,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泪水都流干。
这是来之不易的大团圆,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乐景和凯恩斯的离去。
“凯恩斯。”青年站在洞口,抬头看着黝黑的天空,双眸比天空更幽暗,“抱歉,这一次你可以重操旧业吗?”
高大的青年坚定地站在他的身侧,毫不犹豫回答:“我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青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笑容,眼底幽幽点燃着复仇的黑焰。
“走吧,去他们的基地。”
※
按着石头临死前告诉他们的路线走去,乐景他们在几千米外的一个地洞门口停下了。
怪不得他们会找上乐景所在的人类基地。实在是这个新迁来的邪教驻扎的新基地离乐景他们太近了。
洞里传来男人的嬉笑取乐声,女人的苦求告饶声,以及,孩子们的哭泣尖叫声。
乐景竟然没有太吃惊。
那些邪教成员已经不能算得上是人类了。他们是一群丧失理智的野兽。对于“非人”的存在,乐景从来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同情心。
乐景走进洞口,厌恶地看着里面那些纵情声乐,放纵兽性的人间恶魔们,淡淡地对凯恩斯说道:“杀了真理教的所有成员,不要留一个活口。尽量不要伤到这里的女人和孩子。”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这些恶棍把屠刀驾到受害者的头颅上时,恐怕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死。
这些恶棍享受着受害者们的恐惧,等到他们也变成案板上的羔羊时,他们才学会恐惧。
夺走别人生命的人,最终也将被别人夺走生命。
乐景专注的,认真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在观看世界上最好看的电影。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有除掉一些害虫,鲜花才能更好的生长。
“不要杀他!”
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牢牢的把一个吓的痛哭流涕的男人护在身后:“他是我的男人,求求你不要杀他!”
因为之前乐景的交代,凯恩斯停了下来,迟疑地看向乐景。
乐景走到女人身边,蹲下,托起她布满伤痕的饥瘦脸庞,轻轻问道:“他对你好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点头,违心的说道:“他对我很好!”她哭着抱着乐景的腿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这世道,家里没个男人,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呀!”
“哦?”乐景轻笑一声,柔声细语地对女人说:“你先放开我。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女人被青年温和的态度迷惑了,慢慢松开手,就见青年后退了一步,笑容冷的像结了冰:“凯恩斯,杀了那个男人。”
女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扭过头去却被男人脖子上割开的动脉溅了一脸血。
青年清冽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畔:“你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可是你的丈夫却让无数父母没有了孩子,让无数孩子没有了父母。他们有的比你儿子还要小。”
女人抱着丈夫的尸身嚎啕大哭,痛苦的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她被残暴的丈夫驯化的太彻底了,她把自我献给了丈夫,现在丈夫死了,她的自我也跟着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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