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命!准备迎战!弓箭手准……”边朝歌生意气贯长虹,听到他的声音众将士精神不由得一震——毕竟爷爷们等这帮阴暗如硕鼠的家伙都一晚上了!
但是边朝歌的声音停滞了,因为对面变化阵型竟然看起来并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逃跑?
十几万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到对面如飓风来如潮水走——完全摸不清头脑。
边朝歌也懵了——
这种情况不仅兵书,实战遇到怕也是不多见吧!
所以现在到底怎么办?!
年轻的将领面色如水在马背上不动如山,旁边的陈放虽然眼瞧着敌方异动,但意识却是无时无刻不在边朝歌身上,当下径直转身奔着萧擎方向离去。
边朝歌余光看见陈放的身影心下放松许多,依旧维持自己八面威风的姿势在马上不动泰山。
陈放只需半柱香时间便跑了一个来回。
他贴在边朝歌耳边耳语几句,后者一脸的不信。
“当真?”边朝歌用仅能被二人听见的语气低声询问。
“确实如此。”陈放声音缥缈的回答,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是一片吓人的惨白。、
边朝歌见他这样子二话没说,直接一把拦腰将瘦弱的陈放捞起放在马背上,同时用双手环住他握紧缰绳,把他圈在怀里。
陈放只是稍稍惊讶了一阵,而后就晕倒在边朝歌怀中……
随军,夜游,放生,通信,搬运,寻人……
陈放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
、
边朝歌传令大军后趁夜急行十里,为的是怕敌军虽不能正面冲突但是若是偷袭的话未免得不偿失,所以只能作此决定。
萧擎听完他的想法后什么也没说,像往常一样只顺了顺自己的胡须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边朝歌等众将领都告退后,在帐子里单独询问自己的老师。
“今日之事不知何解?”
萧擎捋着自己的胡子回答。
“无解。被射杀的是部落首领,他们一族怕是马上就要覆没了。”
边朝歌心中一赧,惊觉顺其目力和箭术惊人!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又要开始作妖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但是萧擎抬手制止了他。
“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若你能把陈放和顺其两个人用好,你将所向披靡。”
“这是师傅最后给你的礼物。”
“你是主将了,末将萧擎听命。”
边朝歌两眼眶噙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他们落下,双手微微用力托住老师不让他跪拜自己。
、
走出主帐,边朝歌仰天长啸。
萧擎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顺其这个孩子看似懦弱,实则韬光养晦,大器将成;时间锋芒外露者众,比如你我,比如陈放,固然天资聪颖,但是极易夭折。所以顺其在你身边我放心,且他心思沉稳温厚,但意志坚定,是个难得一遇的军师参谋。”
“陈放这个孩子,天赋极高,不论武艺还是脑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只不过……”萧擎停顿一下,边朝歌心领神会,“还是那句话,宝剑出鞘,伤人与伤己皆是无形。”
边朝歌离开帐门的前一刻,萧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孩子看的太透……也实在太聪明了。”
……
第34章
“这些人应该是传说中的‘奚人’族。”
陈放醒来后左手单手撑着床板支撑自己的上身,右手食指指关节曲起并不停的叩击自己的额头:“我记得很久以前暗卫塾的老师讲地理的时候提过一句,但是太久了我印象实在不深了……”
边朝歌环抱着手臂靠在房间正中的立柱上,多日的风尘仆仆让他俊俏的脸庞染上一丝疲惫。
“无所谓了,反正咱们明日就能离开这片戈壁。”
陈放放下右手摇摇头,他刚刚敲击的地方此时已是一片红肿。
边朝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目光在红肿的地方不住流连。
“我一开始为什么没想起来,因为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老师当年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说这片戈壁因为环境恶劣所以绝不可能有人生存,而最早的原住民就是‘奚人’,业已早在百余年前绝迹……”
陈放说着说着自己就停顿了下来,然后摇摇头哂笑一声,喃喃自语说着老师这个大骗子,差一点点就把他们害惨——若是没有顺其的话,就算他们十万人对两万余众,对面还占据天时地利,己方也绝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大获全胜。
边朝歌崩了半天,此时也不禁莞尔。
“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某个职位?”
他走到陈放的床边坐下,陈放下意识往逼仄的床里挪了挪给他腾地——但是下一刻,他瞬间反应过来后,抬起手就想扇自己嘴巴子,生生忍住,而后又不着痕迹的挪了回来并尽可能的往边朝歌身边凑。
边朝歌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目光依旧清澈见底,坦坦荡荡一瞬不瞬的盯着陈放。
陈放在边朝歌过于正经的眼神下终于治好了常年不愈的多动症。
“朝歌我问你,你实话说:谋取功名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家族的辉煌和个人的荣耀!”边朝歌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而后他想到,像陈放这种从小无父无母的,估计家族在他心里连个屁都算不上,所以赶紧随口接道,“当然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尽相同,这点不可否认。”
陈放点了点头。
边朝歌耐心的等待,但是陈放好像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所以呢?”
“恩?”陈放如梦方醒一般的呓语,随后眼神瞬间清明,“我?……我很简单啊!你说我进军队,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没意义。首先皇帝老儿不可能让我身居要职,而后我又生性懒散——你要说我一路努力干,三五十岁能干到将军吧,或者至少有这么个奔头,那我可能还真就努力看看……但是现在未来已经明确的摆在我面前,也就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杂碎,那我又努力这许多做什么呢?闲日子不够长,余生不够浪?”
边朝歌觉得那种无力感又开始涌上心头:他知道说服陈放不容易,但是却每次都被陈放神奇的逻辑刷新认知底线——最可怕的是他往往最后每次都觉得陈放的歪理邪说不仅有道理,而且是很有道理!
陈放把脑袋放在膝盖上挑着眼看着边朝歌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
“而且我觉得……其实我这个人吧,最好还是不要身居要职为好,”陈放伸出一个指头在二人眼前晃了晃,“我非良善之辈,为了目的可能会不择手段——而且我这个不择手段和萧将那种不论手段有本质的不同。我不仅会草菅人命,更甚是不拿人命当人民……”
陈放说完抬起头粲然一笑,对着边朝歌亮出了自己的小虎牙。
“你说,就我这种人,你怎么忍心能把大厡的子民交到我手中呢?”
边朝歌心中猛地一沉。
他自然知道陈放对自己没有半点隐瞒,心中所想事无巨细,有什么说什么——可就是这份坦诚,让边朝歌在心痛难过之余,也隐隐的升腾起一丝不安……
但是陈放之所以是陈放,在边朝歌微微一皱眉的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目光流转间安定人心的话语已经尽数而出。
“既然如此,我此生注定与权利无缘了。不过这样多好啊,让我做你手中的一把长枪,或者利剑,”陈放将右手握拳放置于胸前——那是心脏的位置,“让我成为你的剑,你指哪我就砍哪……这样我也懒得思考那么许多——毕竟我前半辈子真的已经很累了”
边朝歌的千言万语终于还是被这些话沉到了心底。
“那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剑。”
他给了陈放这么一个承诺,眼神和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
听到这话的陈放并没有任何不快,一个鬼脸出现在他恰似少年的脸庞。
边朝歌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做到哪一步——那个为了陈放把看似铜墙铁壁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低的自己,究竟能为了他做到哪一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是得偿所愿,半生跋涉终能陪伴在思慕之人身边;另一个,愧疚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对周傕矢志不渝的一颗赤子之心已经悄然出现细小的裂痕……
虽然那裂痕非常人肉眼凡胎所能看见,但是边朝歌知道,他已经在那儿了……
他自嘲的笑笑,心里竟然无端想起周傕多年前一句无心的话语:
“聪明的人,若还恰好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恰好如那华美却剧毒的曼陀罗,避之不及便会沉落,而后万劫不复……”
边朝歌当时还嘲笑过他过于自恋,谁知周傕好气又好笑的与他撕打在了一起。
“你当我说的是我自己?”
……
而今,他终于明白了。
'
大军在半日后开拔,此时他们的粮草虽足,但水源却是远远不够了……
边朝歌心里焦急,但是也只能有条不紊的整军开拔,作为信仰来给全员以定心。
但……
若是不早日走出这片戈壁,那么大军情况岌岌可危!
“报!”
边朝歌一勒缰绳,赤焰一声长嘶划过长空堪堪驻足,面前是风尘仆仆的情报探子。
“讲。”
边朝歌没有废话。此时的他口干舌燥,能少讲哪怕一个字都是好的。
“报边帅!”情报探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开口,“渭城城主已带民兵三千在十里外准备接应!”
听到这句话的众人都精神随之一振!
要知道,自打他们“击退”奚人族以来,老天就好像要跟他们作对一般,整天烈日当头不说,连风都不给一点——搞的军中流言四起是他们冲撞了当地的神灵所以降罪于他们让他们永远长眠于此给那个连个正脸都没来得及露出来的奚人族首领陪葬。
边朝歌自然是最高兴的——他才刚披甲挂帅,椅子都没坐热乎,结果就出来了这种谣言!
只有陈放知道边朝歌心里的憋闷是多么无法排解。
萧擎听到消息后策马上前,几个重要将领在边家亲卫的护送下脱离大部队先行离去,剩下副将跟着大军后面汇合。
情报探子在边朝歌扬起马鞭的一瞬间抬手拦住了他,边朝歌身体快于思维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剑,直接就横在了情报探子的颈边。边朝歌身边,陈放的软鞭早已缠在情报探子的腰间,只等他做出任何不利举动,鞭子便可直接把腰间的皮肉连同筋脉裹带下来!
顺其此时也一瞬不瞬的瞄准这情报探子的脑袋。
可怜的情报探子在酷暑又缺水的戈壁来回急行早已如强弩之弓,现在又遇到这种情况——特别是几人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铜钱铁壁一般将他围了个滴水不漏——
他直接跪到了地上。
“边帅饶命!属下冒犯!”
边朝歌先收回了剑。虽然一瞬间将此人误以为是间隙,但是边朝歌此时已能凭直觉断定他不是。
顺其和陈放则维持原本的姿势死不放手,如同左右护法一般将边朝歌牢牢保护。
情报探子哆哆嗦嗦的说出自己数分钟前本应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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