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陵
暴雨如注,接连浇灌了几天的凡人尘土,却浇不灭战场上的炮火,洗不清亡灵的冤孽。
东南的部落得到祁国的武器支援,更是得意猖狂。推着火|炮架着火|枪肆意轰炸扫射,学不来祁兵的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但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学得有模有样。
卫将军的人马死伤无数,只能躲躲藏藏以退为进。部落叛军有了火|炮后目中无人直接不把芜军放在眼里,直接选择地正面攻击。
卫将军命右翼军在路上埋伏,此时叛军带着火|炮和主力正大摇大摆地前进。时机一到,右翼军迅速攻打叛军的后方部队,动静越大越好。后背受敌,叛军主将大惊,命骑兵前去观望。右翼军从埋伏的水沟里一窝蜂地冲出来,火|枪手冲锋在前,轻骑砍杀叛军的后备军。后部兵力薄弱,坚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溃不成军。
前来查看战情的叛军见状惊慌失措地回去报告,主将闻言即刻调派前方的火|炮部队掉转方向支援后方作战。
火|炮前脚刚走,在叛军前方潜伏的卫将军后脚就亲率主力进攻叛军的左翼,叛军见状即刻聚拢火|枪手在前抵抗芜兵。枪林弹雨攻势太猛,卫将军见左翼无法突破便直接率兵攻打叛军的中部轻骑和主将。
叛军见芜兵直逼中部,便佯装溃败逃窜引诱他们深入。中部骑兵四散开来,主将向运河边界逃亡,左翼军埋伏在后。卫将军见叛军偃旗息鼓临阵脱逃便一鼓作气率兵追击,深入叛军腹地后,主将调转马头迎击芜兵,两侧的骑兵也顿时冲上来夹击,后方的左翼军堵住退路。三面夹击,卫将军才知中了埋伏。
双方混战,飞矢如雨。前方有叛军主将,后方有带着火|炮手的左翼军。卫将军只好集中所有人马突破两侧的轻骑,逃出包围圈。芜兵伤亡甚重,卫将军自己也射光了所有的箭筒,右臂被砍中数刀,才勉强带人冲出包围,下令叛军后方的右翼军一同退守东部。
与此同时,祁国攻打南陵的大军日渐逼近,南陵外三洲的渡洲使率领人马殊死抵抗。南陵城外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副将命人加固城防,闭关死守。祁兵在城外守了数日,仍无人应战,一直止步不前。
祁兵骠骑将军见状将所有精锐人马及一半的火|炮隐蔽起来,只派老弱病残的士兵约十万人马驻扎在城外,驾着两三辆火|炮。
第一日全军精神抖擞地守在城外观望,芜兵仍闭门不出。
三日后,祁兵开始后退五里,地上的饭灶只有八万。芜兵前方的哨兵赶回主帐报告此事,副将觉得此事有蹊跷,决定再观望一阵。
五日后,祁兵又后退五里,地上的饭灶只有五万。芜兵大喜,以为祁兵都临阵脱逃了。副将还是决定再观望一阵,这时渡洲使坐不住了。见祁兵羸弱无备,都是老弱残兵,且节节败退,速即下令命副将带兵出城追击。副将觉得此事有诈,便上书说不可轻信敌人,渡洲使仍执意出兵。
无可奈何之下,副将只能率兵出城迎战。祁兵见芜兵追来只交战了一个时辰便弃甲曳兵而走,芜兵乘胜追击。不料刚出城十里,四面埋伏的精锐骑兵就蜂拥而出,两侧的火|枪手疯狂地扫射着芜兵。副将立即掉转马头带人按原路返回,谁知后方也有祁兵推着火|炮进攻。副将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带着人继续往前。
芜兵被赶至隘道,后面的祁兵将火|炮堵在入口,不停地往隘道里轰炸。芜兵挤在狭小的隘道里难以展开,也难以躲避火|炮的攻击。哀嚎声惊天动地,脚下俱是被炸毁的手臂大腿脑袋,来自不同的尸体,没有一处完整。
阵型大乱,前锋部队打败,后备军见状惊慌失措,纷纷脱离主队逃跑。有的撞上了祁兵的炮口被炸死,有的被挤入运河淹死,有的掉下马被踩死,溃不成军。
副将带着数百人四处逃窜,祁兵抽出一支精锐骑兵追击。其余的主力部队继续前进,直接攻下三洲的城池。
渡洲使接到副将战败的消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集中余下的所有人马出城御敌,可剩下的都是后备军,没有主将,也没有可用的武器,根本不堪一击。
祁兵只派出火|炮部队在城外持续不断的轰炸,不到半日,城破。渡洲使被炸死在城墙上,连脑袋都没有,只有脖颈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涌出来沿着墙壁淌下来。
南陵外围三洲全部沦陷,祁兵一把火点燃了三座城百年的基业。昔日的兴盛于荣耀皆成了一堆燃料,繁华越盛,祁兵点的火越旺。
战火蔓延至南陵城下,有些富人家早早收拾好家当逃命去了。城中大乱,店铺也纷纷关门。朝廷没有皇帝坐镇,纵有宣政处日夜不息地处理政务也无法安抚人心。亲卫队统领早就安排好人马守在宫殿外,若祁兵来袭就誓死一战。
南陵无人把守,朝廷即刻下令命东南的卫将军赶回来救援。东南的叛军还没有收拾干净,卫将军也在自身难保,可南陵要紧,只能放弃东南撤回南陵。
是夜,卫将军集中所有的兵力往南陵赶。谁料这几天接连暴雨,运河水位高涨,根本无法渡河,且后方叛军持续进攻。一边御敌一边想渡河,一心二用,卫将军的人马只有被死死地钉在东南的生死柱上,无法动弹。
李言接到南陵被困的消息,坐在桌前久久没有说话。
孙昌宜一急起来就坐不住,在帐里走来走去。
“陛下,必须赶回南陵了。”
李言摊开桌上的地图问道:“眼下还剩多少人马?”
孙昌宜停下来想了想,“十五万。”
李言点点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好,今夜丑时,全军出发。”
接着向各位将领说了今晚的计划,押上所有的性命赌注,此战只能胜,输不起。
孙昌宜听完李言的安排部署,犹豫了半刻,抬头担忧地问李言:“陛下,若此战败了,南陵没有守住,您打算如何?”
孙昌宜仔细盯着李言脸上,想捕捉到任何一丝信息,可仍看不出情绪和心思。
李言抬头看了一眼孙昌宜,死死地盯着前方目光深邃,“竭尽全力,然后听天由命。”
孙昌宜心下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言,李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确定自己没有说错。又转头看了一眼苏瑜,苏瑜望着他,复杂的神情里李言读出了想要的信息。尽人事也好,听天命也罢,死生必随。
是夜,李言抽出一支骑兵和火|炮手在东面吸引祁兵注意,拖延时间,主将率领其余人马正面冲出包围。
丑时一到,东面的火|炮手猛烈攻击祁兵营帐,骑兵砍杀进攻的祁兵。东面战火声响起,三千人马看到火光听到轰炸声后,即刻火烧敌军营帐粮草,与祁兵周旋。李言亲率八万主力军,推着仅剩的两架火|炮趁正面的敌军赶去支援东面之际迅速进攻。
东部芜兵偷袭,阵地也有芜兵偷袭,中间主力遭受攻击。祁兵将兵力分散,逐个击破。李言将军队展开成两列横队,骑兵位于两翼,火|炮手在前,向祁兵进攻。
祁兵用火|炮猛烈迎击,芜兵枪支弹药所剩无几,也学着祁兵用人肉炸|弹的方式,推着战车,车里烧着茅草不要命地往祁兵阵地冲。身上被打穿了无数个窟窿也要拼着一口气将战车推到敌人的地盘。以身体为矛,以身体为盾,轻骑和步兵将主将围在中间,像大火里团团抱住的蚂蚁,用命护住中间的人逃出索命的手掌。
祁兵命火|炮部队继续轰炸,再派出精锐骑兵从两侧实行反冲击。李言下令所有主力军聚拢全力从正面突破,将祁兵一分为二。祁兵的中坚力量被分散,正中央的位置插进来一把刀,李言抓住时机立即向冲出包围,往运河方向前进。
祁兵集齐两翼军马追击,李言将余下的精锐轻骑速去占领运河上游。
炮火声在身后不断地传来,地面一直在震动,好像骑着马上都感觉战马都站不稳下一秒就要摔下去。
祁兵集中兵力在后面追着芜兵,进入荒地后,祁兵主将拉长战线,命轻骑冲锋在前拦截李言的去路,火|炮在后轰炸,两翼军从侧面围攻。
周身的尘土糊了一脸,一嘴的沙子,眼睛被风沙迷住越揉越疼。天边泛起鱼肚白,寻常人家应该要起床干活了吧,只有战场上的将士们还在奋勇杀敌。后人的安稳是由前人拼命换来的,这句话突然蹦出来耳边响起,李言苦笑一声。他这个后人的安稳被打破了,那他就必须做那拼命的前人。
祁兵的轻骑追上来与李言的主力军交锋,几位大将苦战,被缠着难以脱身。两侧的祁兵也迅速追赶上来,拉开战线,弓|弩手和火|枪手对着中间的芜兵扫射。步兵以身作肉盾挡在主将身前,掩护他们前进。
李言斩杀两名敌军主将在步兵的包围下继续前行,周身的士兵接连倒下,自己明晃晃地暴露在枪口下。
埋伏在两侧的祁兵掉转火力将枪口对准李言,苏瑜见状欲上前阻挡不想却被四名祁兵主将缠住无法挣脱。
李言见状立刻调转马头往有障碍物的方向逃去,谁料两名祁兵骑马上前堵住李言的去路将他拖延在原地,退不得进不得。眼看就要被当靶子打了,孙昌宜快马上前大吼道:“陛下小心!”
从后面砍杀祁兵后将李言扑下马紧紧地护在怀里,枪弹箭矢全都射在他身上,手臂上中了箭打了数个窟窿,后背中了箭打了数个窟窿,脑袋上中了箭打了数个窟窿。口里鼻子里不断地淌血,整个人就是一只被打穿成筛箩的刺猬,李言挣脱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脸试探地叫了一声:“孙将军?”
孙昌宜看着李言,试图将李言扶上马。几个步兵围上来挡住射过来的箭矢和枪弹,李言紧咬牙关想将他拖上马带走,孙昌宜推开李言,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陛下…保…南陵…”说完脑袋砸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
李言欲上前,可两侧的祁兵攻势太猛无法前进。苏瑜解决掉缠着他的几位主将立刻骑马赶过来,一把捞起李言拉上马,向前方出发。
身后火光连天,前方亦是风雨飘摇。李言和苏瑜同骑一匹马,带领仅剩的五万人马赶回南陵。
天色渐亮,此刻的光明也驱逐不了赶路的人脸上心上的疲惫,等待他们的是何种风光,谁都猜不到,也不想去猜。
血肉性命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交付战场。
第57章 末帝
祁兵骠骑将军率领大军挺进南陵后直逼皇宫,南陵里的百姓纷纷逃窜。富人早就跑没影了,剩下的只有穷人紧紧抓着老人小孩,没有什么家当,只有些舍不得穿的衣服舍不得戴的首饰舍不得扔下,用布包好藏在怀里。
街道上乱作一团,店铺大门紧闭,路面上都是落叶,碎石,泥土还有被炸毁的坑洞。所有人四处乱逃,不知道哪条路是生哪条路是死,反正跟着人流跑就对了。
拥挤的街道没有一处可落脚的地方,众人踩着脚下的尸体逃命,有被炸死的尸体,有被踩死的尸体,有饿死的尸体。无人留意他是怎么死的,自己的命都来不及顾。
大军兵临皇城根下,亲卫队早就守在城门外等着与祁兵死战。
弓|弩手和火|枪手在城墙上对着祁兵只等着一声令下,祁兵推出火|炮对着城门轰炸。亲卫队统领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的三十五万敌军,紧紧握着手中剑,视死如归。转过身来对亲卫们大喊道:“将士们,如今陛下不在城中,咱们就是死也要守着这扇门,等陛下凯旋。”说完望着城下,吼道:“射!”
万箭齐发,飞矢如雨。祁兵的用护盾挡在身前,火|炮仍不停的轰炸,城墙炸开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土块沙粒纷纷掉落。太平粉饰的固若金汤迅速土崩瓦解,露出里面腐朽溃烂的长了青苔的砖块。
祁兵侧翼军在护盾和火|炮的掩护下,在城墙下架起了人梯,不断往上爬。亲卫队砸下滚石,掉下一波又接着爬上来一波,像砸不完的地鼠,没完没了。
城墙下的运河里,被祁兵射中掉下来的尸体,被芜兵砸中掉下来的尸体,不分敌我,只有堆成小山泡在水里才是他们最和谐共存的时刻。想要渡河根本不用架桥踩着尸体如履平地鞋底除了沾上血不会沾上一滴运河水。整条河宛如大染缸,只有猩红的血色。弥漫满城的血腥味,笼罩众人的硝烟尘土,不断倒下的士兵,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全都如同一把把钝刀慢慢地割着皮肉,要生不能生,要死不能死。
亲卫队统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每一具都在剜着他的眼睛。祁兵不断接近,再这样下去城门就要守不住了。
统领抽出一部分亲卫,下了城墙。集中守在城里的所有亲卫,骑马在前,喊道:“大敌当前,我军必誓死一战,若不退敌,绝不进城。”
随后统领下了几道命令,所有人都惊愕地盯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全军开出十门外,列阵迎敌!”
“凡不出城作战者,斩!”
“凡丢失城门者,斩!”
“凡临阵脱逃者,斩!”
“凡有违军令者,斩!”
“凡私自进城或放敌入城者,斩!”
皇宫外城一共十道门,统领每一扇门都安排好亲卫,命人在全军出城后立刻紧闭城门,若敢私自放人出城定斩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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