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抬头不爽:“没你的份儿!”
周一刚哭着跑了。
章丘静默半响,把手里的烟按在墙上,按灭了。
叹了一口气,偏头看着,蹲在墙根的闵灯。
“我是不是让你不要去医院。”章丘问。
半响。
闵灯点了点头。
“你以前去医院都得一颗糖哄着去,怎么?”章丘扯着闵灯的领子,把人提了起来,“谁给你糖吃了?”
闵灯看着地,思考半响,轻声说,“我用你给了十块钱买了个红薯。”
章丘听完气的不行,胸膛起伏。
松开了他的领子,转身渡步了几个来回,恨铁不成钢。
“你他妈怎么不给我带一个来呢!”章丘说。
闵灯鼻子一酸,扭头进了餐厅。
章丘瞪着眼睛,照着墙踹了好几脚。
餐厅慢慢的忙了起来,闵灯却始终不在状态。
中午休息的时候也一直在发呆。
直到晚班,手上的刮刀刮破了手,一瞬间的刺痛让他终于回过神。
血慢慢聚在一起,跌落在了水里,砸出了个洞。
闵灯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土豆捞了起来。
章丘看不下去,去跟经理请了假。
带着人走了。
“我们谈谈。”章丘把安全帽扔了过去。
寒风吹不止,我自傲然屹立。
从晚上10点一直坐在餐厅外,脸都吹僵了的霍疏低头看着自己打出去的第十个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
电话自动挂断了。
霍疏终于意识到,他头一次主动约人,被人放了鸽子。
咕咕咕叫他妈的那种鸽子。
“今天怎么了。”章丘点了根烟,斜眼看着低头坐在沙发上的闵灯。
闵灯闭眼靠着沙发,双手放在肚子上。面色平静。
“你别他妈给我装。”章丘拿烟指着他,“你到底去那个破医院干嘛去了。”
“查舌头。”闵灯不耐烦。
“你查舌头能查出这个鬼样子?”章丘瞪他。
闵灯烦躁踹了一脚茶几。
“干嘛?”章丘瞪他,“你敢说你查舌头跟霍疏没关系?”
“霍疏?”闵灯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章丘看着他疑惑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各自沉默。
“检查结果怎么样?”章丘坐在了他旁边。
“没问题。”闵灯说,“他说我舌头没问题。”
章丘刚要开口。
“他怀疑我精神有问题。”闵灯偏头看他。
章丘眼睛慢慢瞪大了,眉毛也拧在一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喘着粗气,“谁说的!”
闵灯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
章丘又担心又生气,看着他笑,没忍住也笑了。
俩人跟傻子似的不出声笑了半天。
“我……我只是想试着往前走一步。”闵灯声音很低,带着哑,“我不想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不想被甩在后面,不想格格不入。”
章丘听的头低了下来。鼻子发酸。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一直要求闵灯平安的活着。他走到哪儿就把闵灯带到哪儿。
他觉得这是一个哥哥的责任,但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闵灯。
闵灯是想要怎样活着。
他从来都不知道。
“剪掉一直没剪的头发,换一份能受到尊重的工作。我想开口笑,也想痛快哭……我想大声的活着。”
“很难吗?”闵灯低头问。
章丘沉默了半响,摁亮了打火机。
伸手把打火机对着开着的窗。火苗微小,轻快的跳动。但一直没有被风吹灭。
“你看。”章丘扭头看向他。“可能也不会太难。”
“那是防风打火机。”闵灯说。
“你他妈……”章丘骂到一半没能骂下去。
“来点酒吧。”闵灯说。
“不行!”章丘飞速回绝。
他生平只有一次和闵灯喝酒的经历,但此生难忘。
喝多了酒的闵灯会像是变了一个人。看着很吓人。
闵灯低低叹了一口气,伸手挡住了眼睛。
“那……”章丘有些犹豫,“一人两瓶。”
闵灯沉默着。
“一人五瓶,不能再多了。”章丘说。
闵灯被遮挡住的嘴角得逞似的翘了起来。可爱又狡诈。
十分钟后。
两人一人扛着一箱啤酒上了楼。
把啤酒箱放好,闵灯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四瓶牛栏山二锅头。
框框框的逐一摆在了桌面上,脸上得意。
章丘脸色黑了下去。
闵灯飞快的撬开了四瓶啤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瓶旺仔。
“儿童喝这个。”闵灯扔在了章丘怀里。
“报复是吧?”章丘瞪他 。
闵灯坐在地上,冲着他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章丘哑炮了,蹙眉拿了一瓶酒,在另外一瓶上磕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口。
闵灯低笑,闭眼仰头咽下第一口。
他听到了自己在心底问出的声音。
“我精神有问题吗?”
谁知道呢。
房间里除了酒瓶磕在一起的清脆声响,没有丝毫声音。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兄弟之间没那么多话可说,一颗热乎乎又沉甸甸的心全在酒里了。
二锅头喝完了,两箱啤酒也解决了大半。两人都喝大了。
闵灯浑身发燥,抬手就脱了外套。
来了……
章丘打着酒嗝,潜意识让他抱着沉的不行的脑袋,瑟瑟发抖的躲在了沙发后面
“出来。”闵灯拧着眉头,转眼工夫,又把身上T恤给脱了。
章丘干脆抱住了沙发脚,跟个鸵鸟似的,把头埋进了自己腿里。
地上立满了喝完的啤酒瓶,闵灯往前走一步就得踢到三四个,行路艰难。
好在房子太小,他也只需要走一步。
章丘被扯着腿,从沙发底下拖出来。半睁着眼睛看着光裸着上身的闵灯。
汗湿的长发被胡乱抓了上去,露出了白皙的额头。
平时圆圆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一半侧脸被藏进了黑暗中。
即使喝大了也依旧感到了危险,章丘开始挣扎。
闵灯在他身上踹了一脚,不重。
但章丘不敢动了,打着酒嗝,放弃的躺好了。
特别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闵灯蹲了下来,眯眼笑着把酒瓶口塞进了他嘴里。
章丘被灌的不省人事。
就这样还操着心,嘴里念念不休。
“我就他妈……嗝……就他妈不应该和你喝酒……”
把剩下的酒和章丘你一口我一口的平分完了。
他拖着章丘扔到了床上后。
走到了一片酒瓶子中间。光着膀子,呈大字状,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模糊中看到了第一次领养他的老夫妻。
闵灯聪明也蠢。
他知道怎么样在一群脏兮兮的小孩中脱颖而出,被他想要的人选走。
但其实他们是商品,买回去不满意会被退掉。
闵灯被退了回来。
电话响起来。
已经半睡过去的闵灯被吵醒,伸手拿到了一个酒瓶子,放在了耳边。
“……喂。”
闵灯喝大了容易大舌头。说话不清不楚,听着很有意思。
但酒瓶子听不到。
没有被接起来的电话依旧在响着。
停了又响,响了又停。
闵灯挣扎着爬了起来,半跪着从沙发底下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喂?”霍疏见那边终于接了电话,握紧了方向盘的手终于松开了。
“滚。”电话那边说。
霍疏怔了半响,被他的口音给逗笑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关你屁事。”那边口齿不清的骂人。
不酷,听着很可爱。
“我在你家楼下,你需要我上去吗?”霍疏担心他一个人喝大了容易出事。
“不要,滚。”闵灯挂了电话。
在冰凉的地上贴了一会,觉得太热,蹬了几脚把裤子给脱了。
又觉得不舒服,指尖又勾着内裤边把内裤也给扯掉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孤独的人没必要跟宇宙开战,他是向自己发出最后通牒。 ——齐奥朗。
第19章
电话挂断。
霍疏仰头看着那栋并不高的楼,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
他知道闵灯住在这,但他不知道闵灯住在第几层。
低头看着手上暗屏了的手机,无奈的低声笑了两声。转身朝车走了过去。
趿拉着鞋子在地上走路的摩擦声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霍疏回头去看。
小区门口的照明路灯下靠了个人。光着上身,松松垮垮的穿了条裤子。
是闵灯。
闵灯低着头,显得很安静。手上拿了个酒瓶子。
黄色光晕包裹住了他整个人,温暖又孤寂。
霍疏拧着眉迈步走过去,一边把身上外套脱了下来。
兜头罩下来的黑暗让闵灯在酒精中找回了一点清醒。
他抬头向上看。
“怎么下来了?”霍疏拎着袖子,示意他把胳膊伸进来。
“……天台被锁了。”闵灯一边说一边抬起了胳膊。
“喝多了跳楼啊?”霍疏笑。
“你谁啊?”闵灯问。
“你老板。”霍疏仔细盯着他看了看。
闵灯口齿还算清晰,就是眼神看着迷糊。
估计是喝大了。
“能站稳吗?我送你上去。”霍疏说。
“……说了天台锁了。”闵灯靠着灯柱子,“我刚刚下来。”
“想去天台?”霍疏弯腰低头看着他。
闵灯没说话。
“走吧。”霍疏尝试的拉着他外套袖子,带着人走。
走了一百多米,到一直带上车。霍疏没想到闵灯这么听话。
发动车子前。
霍疏笑着偏头凑过去,“你认识我吗就跟着我走?”
“……废话。”闵灯语速慢,但架不住派头足。
霍疏竖起拇指对着他点了个赞。
带着人上电梯之前,霍疏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了。
他一个小时之前才从公司出来,因为三个小时前被某人放了鸽子。
所以伤心来工作。
推开天台的门,高楼冷风卷过来。两人顿时提神醒脑。
闵灯迎着风就踏了出去,表情不屑一顾。
霍疏敬佩,刚竖起大拇指。
闵灯转身打着哆嗦就冲了回来。
“年轻人身体不行啊。”霍疏表现欲强烈的走了出去。
不到一分钟,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于是两人只好蹲在天台的门后面,探着头欣赏月亮。
五分钟后,昏暗的楼道里阴森森出现了几声谈话。
“月亮还挺圆。”霍疏说。
“圆。”闵灯回答。
“你头好像也挺圆。”霍疏说。
“嗯。”闵灯回答。
两人又是静默。
“……你脖子酸不酸?”霍疏问。
“……还行。”闵灯回答。
“……要不我们勇敢一点?”霍疏问。
闵灯猛地站起了身,冲出了天台门。
霍疏给自己打完气连忙跟上。
天台上风大,又很安静。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月亮是真的很圆。
“不开心啊。”霍疏开口吃了满嘴的风。
闵灯没说话,拿着酒瓶敲了敲护栏。
“我也不开心。”霍疏试图安慰,“我除了钱什么都缺,最缺开心。”
“我能骂人吗……”闵灯挑眉看他。
霍疏有些意外的看着闵灯脸上出现的表情。
喝醉酒的闵灯似乎更加鲜活,也更……野。
“你骂。”霍疏说。
闵灯没说话。两人安静的看了一会儿 。
直到风声重新吹进耳朵。
“……我不是不开心。”闵灯仰头,眨了眨眼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只是不那么开心,我对自己不满意,我总觉得我不该是这样的。”
“我只是想成为我。”闵灯声音很低,像是要被风吹散。
霍疏看着他沉默半响。突然伸手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楼,“那一片楼房中最高的那个大大厦,你看到了吗?”
天台上风太大,闵灯眯眼看了过去。
“那栋楼里有一群人。是成功人士,是业界精英。”霍疏偏头看着闵灯,“你觉得他们成为想成为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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