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秦珏一剑刺破元婴的时候,沈一不是没有过失望的。
他曾经被人怀疑过,经历过不被相信的感觉,不曾想到刚开始做任务的第一个世界,自己一路陪伴成长的师兄竟然这般无情。
后来他直接开始了下一个世界,才将这个世界的经历抛诸脑后。
不计较不代表不在意。
不论是作为秦珏的师弟这个角色,还是他本身,对于秦珏那毫不留情的一剑,都是在意的。
他想了想,竟不知如何回答秦珏这句话。
明知秦珏那个时候的做法是最理智的,自己也因此完成了任务,但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他在意。
虽然没有回答,但秦珏见沈一的表情,已经知晓了答案。
他沉声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说出口,秦珏突然觉得先前的扭扭捏捏都不复存在了。
他本来不敢说出这些话。
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怎样不可原谅的错事。
但这一刻,积攒了千年的情绪翻涌而上,他突然有了面对沈一一切苛责的勇气。
他一字一句地道:“登位大典之上,不曾犹豫分毫地拿出了寂灭剑,对不起。”
“登临仙尊之位之前,一直对师弟冷言冷语,对不起。”
“莫玙诈死之后,不由分说质疑师弟,对不起。”
他自登位大典那一日往回,桩桩件件细细数来。
无一不是这千年来折磨他的过往。
最后,他道:“过往总总皆是我的错,不知师弟可愿听我解释?”
他问完,小心翼翼地看向沈一,却发现沈一神情有些呆滞,并没有马上同意他的请求。
他惶惶不安地说道:“我绝不是想以此辩解,我只是想给师弟一个解释而已。”
沈一仍旧有些呆滞。
他还没有从秦珏一连串的道歉中缓过神来。
这直接推翻了他从前对秦珏的所有认知。
身死道消之前,沈一自认了解秦珏,也把秦珏对他逐渐的厌恶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的有些不忿但没有表现出来,到后面的习以为常,甚至经常以此来调侃秦珏,只为在那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一丝恼怒。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FFF告诉了他被认出来也不算ooc,他也不想承认的缘故。
承认了徒糟秦珏蔑视吗?
可是现在,秦珏每一句话,都在为当初表现出来的那些厌恶与不屑道歉。
直到后来秦珏问他可不可以听对方的解释之时,沈一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问题。
秦珏仍旧紧张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这么多年以来,淮玉仙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多样的情绪。
洞府之内,种种法器汇聚而来的灵气静静地流转,众多玉器透着灵光,增添了许多光华。
千年过去,秦珏已经能令通灵的法器感其所感,为他的一喜一悲所牵动。他的修为已经精进至此,却像个局促的稚童,低声下气地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恳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一看着秦珏,渐渐理清了思绪。
他道:“师兄……”
只这两个字,即便修士早已超凡脱俗,七情不轻易引动,秦珏却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在成为大能之前,这个称呼经常能够从沈一和莫玙的口中听到。
后来他突破渡劫,莫玙诈死,为祸修真界,他因心魔缠身,在无情道与对沈一的真心之中摇摆,游移不定,这一声师兄便渐渐不再响起。
直到那日登位大典,众派掌门大能眼前,寂灭剑刺破沈一元婴的时候,沈一方才喊他师兄。
随后便是不见天日的千年。
莫玙之事一过,他费尽心力集齐三大神器,只因三大神器能够重塑根基,随后他凝结法阵将神器放置其中,开始寻求招魂的方法。
为了安魂引,他便与寻舟进行交易。
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再听到这一声师兄而已。
他想的从来只是沈一回来。
众生都被他踩在了脚下,庸人天才都要仰望他走过的路,他的心愿却只是弥补当初的遗憾而已。
这一声师兄在秦珏的心中百转千回,他道:“师弟。”
言罢,秦珏笑了笑。
沈一不疾不徐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师兄厌恶我。”
秦珏赶忙摇头:“先前种种是我糊涂,师弟若是愿意,我可以解释。”
见状,沈一怔了怔,道:“好。”
第58章 仙尊的替身男宠09
这么多年平白的厌恶, 再加上他出来顶罪时秦珏没有一丝迟疑, 若说沈一不委屈, 那是不可能的。
他确实想听一听秦珏的解释。
沈一的话音刚落,秦珏原先颓唐的神情一变, 眼中的欢喜便直接溢了出来。
可他欢喜过后, 竟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是从他缠绕于心的心魔讲起, 还是从那日红霞映天,不自觉的心动讲起?
他思索了片刻, 对沈一说道:“师弟可愿入我识海一观?”
识海, 那是修士最为隐秘的地方。
此刻秦珏却毫不犹豫地想将它交给沈一, 只为了给他的师弟一个清楚客观的解释。
沈一却犹豫了。
见状, 秦珏自嘲道:“进入他人识海确实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 师弟不想……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他请求对方听自己的解释。
也是他亲手杀了沈一。
沈一不愿意相信他, 进入他的识海,也无可厚非。
他这样想着, 只觉得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减轻沈一对他的戒备。
他连沈一为何能够复生在温不斐的身上都不敢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沈一却不知秦珏此刻内心早已痛不欲生。
他其实对秦珏为何心态大变很好奇。
在他身死道消之前, 秦珏对他的厌恶连老仙尊都看得出来。可在他的身份被秦珏看破之后, 秦珏对他的态度却与先前截然不同,甚至还十分痛苦的样子。
更何况,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秦珏是如何得知他回来了的。
如果秦珏当真要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他自然可以进入识海一观究竟。只是他的灵魂与他最先的长相并不一样——沈一的灵魂面貌既不像温不斐也不像仙尊的师弟,若是进入识海露出灵魂原本的面目,岂不是让主角发现了任务者的存在,徒生枝节?
【能想办法暂时改变我灵魂的样子吗?】
【这有点难,宿主的灵魂是宿主穿梭各个世界的根本。我对宿主的辅助都是基于每个世界的改变,由宿主提供的积分转换为世界愿力,我在借用世界愿力进行操作。可是宿主的灵魂是世界愿力无法更改的。】
【幻像呢?】
【不行,主角的实力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了,要瞒过去不容易,暴露了就不好办了。】
【好吧。】
他只能道:“师兄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他并不愿意进入秦珏的识海。
秦珏的眼睛顿时暗了下来。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以免自己让沈一感受到了不痛快,他温声道:“好,那我与你详细说说可行?”
沈一点了点头。
秦珏低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段时日对沈一而言是被他厌恶的过往,对他而言,则是更为痛苦的回忆。
他想了想,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向沈一,道:“师弟……我突破渡劫那日,师弟前来道贺,可还记得?”
沈一再次点头。
“那一日,我对师弟动了心。”
这本该是千年前就说出的话语,相隔了千年,跨越了生死,眼前的人换了一副皮囊,他才说出口。
他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心情,想继续解释,沈一却突然站了起来。
沈一一言不发,紧咬牙关,嘴唇有些发抖。。
他不禁有些惶恐,跟着站了起来,“……师弟?”
“淮玉仙尊开人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宿主!!主角现在武力值远高于宿主,如果惹怒了主角,宿主会面临任务失败的风险!】
【不就是扣积分吗!】
【宿主QAQ。】
【好气。】
即便先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主角误解甚至报复,沈一都没有生气。
他知道那是剧情的因素。
若是他站在主角的角度,或许也没有办法看的太清楚明白。
可是秦珏是不一样的。
他和秦珏自踏入修真之路开始便相识,拜入老仙尊座下,一同修行了那么久,秦珏却在逐渐成为大能之后开始厌恶自己。
人心难测,喜好易变,这一点沈一已经全然接受。
可这一刻,秦珏却告诉他,在秦珏还没厌恶他之前,就对他动了心。
何其可笑。
多年相处却不愿相信他的为人,他替秦珏领了罪,得到的是寂灭剑冰冷的剑锋,这就是秦珏的喜欢?
既然身份已经戳破,他也不必演温不斐那一位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道:“师兄解释便解释,说什么胡话?”
秦珏面露绝望:“师弟不相信吗?”
他想将自己在沈一面前毫无保留地剖开,可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沈一根本不愿相信他的心意。
这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秦珏想着,只觉得心痛得快要麻木了,心魔分明早已被他灭杀,此刻却又好像要死灰复燃一般。
四周分明安静地很,他却觉得耳边变得嘈杂了起来。
无数的谴责自四面八方而来,心里的声音不断地提醒着他他曾经做下的错事。
岂是几句对不起便可以轻描淡写?
再多的解释,在他亲手杀了沈一的事实面前,不过都是徒劳的挣扎而已。
秦珏只觉喉间一股腥甜上涌,若不是沈一此刻正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他险些被千年来积攒的痛苦和绝望所压垮。
见沈一没有回答,他绝望地唤道:“师弟……”
沈一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秦珏,直接朝洞府外走去。
秦珏急了,“师弟!”
“仙尊的洞府不是我这种庸人敢独占的,我还是回到我该待的地方吧。”
秦珏闻言,下意识地便想跟上沈一。
他还未运转灵力想要跟上,沈一又道:“师兄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
秦珏只好收手作罢,眼睁睁地看着沈一离开。
看着沈一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待到眼前再无沈一的身影,秦珏终究没能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沈一自秦珏的洞府出来以后,直接回到了温不斐的洞府。
这里已然改头换面。
原先只是秦珏随意恩赐的一些灵器法器摆在这里,此刻这里已然被顶尖的法器占据。
就连灵气都浓厚了不少。
【宿主第一次对任务对象发这么大的火诶QAQ。】
FFF难得见到这样的沈一。前几个世界完成任务都不容易,沈一虽然有时心境会受到影响,但好像都是因为想起了别人的缘故。
可现在,沈一确是实打实的因为一个任务对象生气了。
【任务对象?他要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任务对象,我权当演戏了,生什么气?】
【诶?宿主什么意思?】
【我也不确定,你也不清楚,所以现在不好说。好啦,我现在挺冷静的了。】
【QAQ。】宿主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生怕被自家宿主再次嫌弃智商不足,FFF只能默默好奇,不敢多问。
沈一打坐了良久,方才收拾好了自己的状态。
方才确实有些失控了。
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听秦珏讲完,了解到这千年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同时试探秦珏是否有留下三大神器的想法。
【小哎氟。】
【宿主0w0。】
【你可以查查数据库,看看有没有因为任务者的到来,而导致主角的性格和原剧情的主角偏差太大的吗?】
这个世界的原剧情里,秦珏本该是个从头至尾修行无情道,万事万物不扰于心的绝世天才。
他不会去厌恶什么人,也不去会喜欢什么人。
【筛选功能可以做到的,宿主等等。】
【好。】
过了一会,FFF的机械音响起:【宿主,有一些例子。如果任务者出现的时候是主角刚出生或者还很小的时候,是存在稍微改变主角性格的可能性的。】
可他认识秦珏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足以步入修行之道的少年人了。
沈一觉得自己离一个模糊的真相又近了一分。
但这真相太过缥缈,他还无法抓住实质的线索。
而现在,他还有着一个当务之急。
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进度此刻突然变为了0。
先前峰顶之上的事情还未发生的时候,任务进度好歹有个30,但是在秦珏开始认出他,并且还对他表明了心意之后,任务进度却一直在降,降到现在彻底回到了0。
真是头疼。
或许是嫌沈一此刻还不够头疼,莫玙的声音又再次传到了沈一的耳朵里。
“温道友……温道友……”
估计是又找到了秦珏不在他身边的空子。
这声音响了些许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同一时刻,沈一感受到了秦珏的气息。
秦珏在外面站着。
但他没有进来,只是站着。
小仙鹤自淮玉仙尊的手上凝聚而出,带着银白色的光华,扑腾着小巧的双翼在洞府的禁制上飞来飞去。
沈一晾了他片刻,这才打开禁制,放了那只仙鹤进来。
与沈一刚回到这个世界时见着的清冷模样截然不同,小仙鹤扑腾了两下,缓慢地停到了沈一的手上,落下的瞬间,还用头蹭了蹭沈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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