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方桉锉锉牙,在雪球上面狠狠的拍了一掌,“你哥他丫还挺能憋!”
“哈?”方柯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憋什么?”
“憋犊子!”方桉把满是雪水的皮手套扯了下来,扔方柯旁边,“柯柯你先自己堆会儿,我找你哥说会儿话。”
“说什么啊?”方柯转身看着已经走进大门的方桉,“怎么堆的好端端的又突然要说什么了?”
方桉没有回答他,因为此时他已经上楼了。
冬天的被窝实在是暖和,方铮戴着耳机听着mp3,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厚实的被子里。
林路没联系他的第五天,明天就要过年了。
方铮迫切的想听到林路的声音,见到他的脸,最好是还能抱抱他……
正悲痛的臆想着呢,方铮突然感到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被子里伸了过来,直直的伸进了方铮的睡衣里面,在他小腹上拍了一下。
方铮被冻了个哆嗦,他愤怒的扯掉耳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罪魁祸首一脸笑容的站在床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方桉你蛋疼吗?”方铮火操的瞪着他,“蛋疼赶紧的,趁今儿个还是大年三十,说不定医院男保健科还有上班的,赶紧去治,千万别耽误了。”
“别嘴欠,”方桉弯着腰,笑着伸手在方铮额头上弹了一下,“哥问你件事儿。”
方桉这个笑容间杂了不怀好意和郑重其事,甚至还有一点兴师问罪的意味,方铮捂着额头,莫名一阵心慌。
“有屁快放!”方铮靠在床头,没好气的说。
方桉是个直肠子,除了赵轩那件事让他当时说话山路十八弯都快弯出花了之外,他这人主张单刀直入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来的时候是一肚子的气冲冲,想着一进来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林路,但真到发问的时候,又有点这么直白不了了。
什么小娘们性格啊,方桉在心里诽腹了一句,然后在方铮的床边坐了下来,委婉的发问:“好像这么久了,从来没听你提起过有喜欢的小姑娘儿啊?”
方铮第一感觉这人怕不是个神经病吧,这么大阵仗就问了来问自己这么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儿,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方桉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至少在这方面没这份闲心,他一定是还有别的意思。
正这么想着,果然听到方桉又问:“你是没碰上喜欢的女生呢还是……你压根就不喜欢女生?”
方铮心一颤,没有说话。
“你这反应,”方桉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了,就方铮那能憋的样儿,他要是不追着问,他肯定还能含糊过去,于是他索性撇弃了最后一点委婉,“你喜欢林路是吧?”
方铮靠在床头的脊背倏地绷直,他死死的盯着方桉:“你怎么会知道?”
“我还以为你会至少先否认一下然后我再逼问一下,然后你才迫于无奈的坦白呢,”方桉先前还是笑着的,后来脸上的表情彻底郑重了起来,“我怎么知道,就你这一脸没了他活不下去的深情样儿,知道那方面事儿的人,稍微一想就能合出个所以然来吧?我一直觉得你挺护着林路的,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是……你怎么想的啊,你和林路可都是男的,你有想过这种喜欢的结局吗?要他是个姑娘儿,你追还能有点青梅竹马的美好成分,但关键人是个男的,你怎么有结果?”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含蓄,”方铮绷着的那跟弦彻底垮了,他苦笑了一下说,“都问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憋着的,我没告诉你,毕竟当初赵轩那件事给你冲击挺大的,我怕我说了你会觉得……觉得我也很恶心……我什么都没奢求,甚至没想过让你知道,让林路知道,让任何人知道,我就想自己憋着……至于以后憋不住了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方桉听到最后忍不住站了起来:“我真的理解不了,赵轩我理解不了,你我也理解不了,同样是男人,你有的他也有,这有什么好感兴趣的?有什么好喜欢的?为什么非要走上这条离经叛道的路呢?”
方桉说话间挺激动的,语气也很不好,但方铮没生气,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方桉是那种实打实的钢铁直男,对同性恋不理解也没有任何想去了解的欲望,要是方桉听完还能和风细雨的劝他不要这样,喜欢就要奋起直追,那才见了个老鬼了。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方铮看了看暴躁的方桉,慢慢的说,“我喜欢林路,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喜欢他。”
还在门前空地里给雪人安胡萝卜鼻子的方柯,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他小桉哥哥会突然气冲冲的走了,然后又再过了十多分钟之后,更加生气的出来了,甚至还没有和他打声招呼,就跨着自行车走了。
他把胡萝卜固定好,去了方铮的房间。
“哥,”方桉一进门就看到他哥已经愣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拿冰凉的手指在方铮脸上摸了摸,“你发什么愣呢?”
方铮满脑子里还是刚刚方桉走之前说过的话——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但我也没觉着你恶心,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兄弟,这件事我会保密的。
被方桉这么一冰,才清醒了过来。
“你什么尿性啊,”他扣住方柯的手腕,“和你小桉哥哥一个样儿,他冰我肚子,你冰我脸,串通好了的是吧?”
“没,”方柯笑了笑,然后又问,“哥,你跟小桉哥哥吵架了啊?他怎么那么生气的走了?都没跟我打声招呼。”
“没吵架,”方铮的手在方柯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就是我做了一件事,他怎么也没办法认同,所以就生着气走了。”
“是错事吗?”
“不是。”
.
大年三十晚上十一点半,方铮已经吃完年夜饭,放完烟花,然后洗了一个漫长的热水澡了,他此时正坐在电脑椅上,无所事事的刷着QQ空间里同学们发的新年祝福。
特别关心突然响了。
那一瞬间方铮以为自己是幻听,因为他的特别关心只有林路一个,而林路此时不可能在线。
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竟然都相思相出幻觉了,但过了半分钟后,特别关心又响了三次。
方铮心猛地加速跳了起来,这不可能他的幻听了,是真的有消息发了过来,他飞快握着鼠标点到对话框。
然后看到了林路发过来的消息。
——下来。
——在我家等你。
——我很想你。
——我有话对你说。
这次几乎和上次过年一样,林路也在大年三十这天,主动跟他说,他很想他。
但好像又和那次完全不一样。
第82章 表白
漫天都在飘雪,林路站在门前,站在莹白的灯光下,他的鼻尖和头发上都飘了些细碎的白雪,清澈的眼睛里却含满了柔软的暖意。
方铮看到消息后,披了件衣服踩着棉拖鞋就跑了出去,一路风雪的跑到林路家,衣服是白色的,头上铺满的雪是白色的,眼睫是白色的,每一寸皮肤也都是毫不逊色的白色。
他躲进屋檐下,哈出一口白汽,有些紧张的问:“林路,你怎么……回来了?”
林路没说话,伸手替他拍到头发上的雪,方铮也低着头弯着腰顺着他,让他把自己头上的雪拍了个干净。
“想你了,”他还没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就听到林路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了下来,“想你了就回来了。”
方铮一时愣住了。
“先进去吧,”林路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门,“门外风雪大,别感冒了。”
“你知道还站在门口等我?不怕感冒?”方铮下意识的反问。
“不怕,”林路笑着说,“风雪大但风景也好。”
方铮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林路把大门关上了,带着他往楼上走。
方铮看了一下周围,表爷爷的神龛面前的小桌上摆了蜡烛和香,还有两杯酒,但却没有摆饭菜。
“你吃饭了吗?”方铮突然停了下来,叫住了已经走到二楼客厅里的林路,“年夜饭吃了吗?”
“吃了,”林路回过他看着他,方铮此时才发现他脸颊两边竟然红透了,“舔了一筷子酒,可苦了。”
酒?
就他那一瓶藿香正气水就醉的人,竟然还去碰酒?
什么毛病?
“你现在是开始醉了吗?”方铮不放心的走到了他旁边,“不会喝酒你碰什么啊,饭吃没吃啊,你意思是吃了饭才碰的酒,还是只年夜饭就那一筷子酒?”
“吃了饭才碰的酒,就你来之前还没一分钟的时候碰的,”林路突然往方铮身边凑了过去,缓缓地搂住了方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啊……喝酒当然是为了壮胆。”
壮胆?
壮什么胆?
总该不会是一个住家里害怕吧?
方铮都没顾得上林路这个堪称“投怀送抱”的拥抱,满脑子尽想着壮胆的事儿了。
“你不会是……害怕吧?”方铮把手虚搭在林路的腰后,叹着气说,“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个天气还赶回来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大年三十也没车的,你怎么回来的啊?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没让一个人发现。”
“不是。”林路下巴搁在方铮肩上,鼻尖在他的耳垂上小幅度的蹭着,温热的气息一路痒到了方铮的骨子里去,他微微战栗了一下,差点儿给林路升旗敬礼了。
“什么不是?”方铮把自己的脸拉开了一点,有些心虚的问。
“不是害怕。”林路把他搂得更紧了些,还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停在了沙发面前。
“我爷爷……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林路这话几乎是贴着方铮的耳朵说的,方铮心里有鬼的迷迷糊糊的听着,还不忘下.身悄悄的拉开距离,“问过我一个问题,他问我,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你猜我的回答是什么?”
林路这人搁古代真就是个和尚性格了,给人感觉无欲无求的,方铮还真猜不着他想要什么。
“我猜不到。”方铮说。
“那换一个问题,”林路往方铮耳廓里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方铮终于成功的被他的那一个诱惑的吹气动作给刺激硬了,他吓得直接一把林路推到了沙发上,自己也里面后退了几步。
林路是舔了一筷子酒,不过那酒度数很低,他也确实只碰了个舌尖,那点儿酒精量估计还够不上那瓶藿香正气水,所以方铮这大力的一推,彻底把他神智推了个清清楚楚。
他当然没有忘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不后悔刚刚那样做了。
因为他发现方铮有反应了,那种反应他最熟悉不过,最初发现自己对方铮的心意的时候,每次方铮无意识的稍微一点撩拨,他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是他完完全全意料之外的事,自从爷爷走了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方铮的事,直到今天,他才想明白了,他不知道爷爷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心事的,但至少像爷爷说的一样,他的身后有爷爷的支持和最后的祝福,他不管结果如何了,他要孤注一掷的赌一把。
他好像……赌到了希望。
方铮小腿后面抵着茶几,弓着背,手撑着膝盖,整个人一言不发。
“怎么了?”林路从鼻腔了哼了一句,揉着眼睛摆出迷糊的表情,“……你怎么不说话?就这么没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仍旧装着醉酒的样子,眯缝着的眼睛却清明的盯着方铮。
“……我,”方铮抬起头,但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顺便找了个角落盯着,“我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听一下我想要什么?”林路软软的趴在沙发上哼着问。
“什么?”方铮问。
林路回答:“你。”
只此一个你。
方铮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大抵所有人都是这样,被一个暗恋很久,且认为对方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突然表白,会在那一瞬间彻底懵掉,大脑一片空白个十几秒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可以铺天盖地,能够翻江倒海的喜悦,方铮从来都觉得他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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