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顾导。”
顾楚扫了陈青一眼。
“你结巴了？”
“不是，顾导！你怎么突然对这个小明星这么上心啊，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谁还能管着我玩微博了？”
顾楚顿了顿补充：“他叫林琅。”
林琅捧着手机宛如一个烫手山芋，粉丝们抢先惊喜的替他感谢了顾大导演的指导和认可，一边笑的合不拢嘴一般急切的催促林琅回复。
追惯了年轻帅哥的粉丝深谙饭圈规则，生怕他回晚了挨骂。
林琅犹豫半晌，苦着脸看向刘洁：“刘姐，顾导评论我微博叫我继续努力，我该怎么回啊？”
两个人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也早就在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KTV包厢里坦诚相见过了，此刻林琅却比头一次相亲还紧张。
他不想让顾楚觉得自己想贴着他炒作，又可耻的想和顾楚拥有正常的联系，哪怕是导演和欣赏的年轻后辈一样浅淡的关系。
破洞裤上的线头都快被他揪秃了，一起身露出整个膝盖，还带着拍戏时磕碰出的淤青。
他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最后还是中规中矩的回道：“谢谢导演，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章
电影杀青后林琅就离开了片场，顾楚没再找过他，他也没有主动联系顾楚，顾梁给他的卡里有十万块钱，他全给母亲打了回去，嘱咐她照顾好林城，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林城病情稳定了，赵芬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下来，在电话那端小声的问林琅：“你元宵节能不能回家一趟？小城从年前就盼着你回家，一直嚷着想哥哥了。”
林琅用力握紧了公共电话，直到骨节泛白，最后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妈，我给林城买了几件新衣服，已经寄过去了，你跟他说让他听医生的话，哥哥忙，有空就回去看他。”
挂掉电话后林琅裹紧羽绒服抱着膝盖在公共电话厅里蹲了下来，少有剧组会选择在刚过完年开机，他找不到新工作，无所事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城市和自己的联系是那么孱弱，被风一吹就如同断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回了。
掏出手机登陆微博，素未谋面的粉丝们在他最新一条微博底下刷了很多留言，让他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定要记得穿秋裤，有空的话记得发自拍，还有不少年纪比他小的粉丝喊着妈妈爱你。
林琅好脾气的上扬着嘴角，对着玻璃门上自己的脸感叹道：“唉，这么多想给我当妈的，我亲妈居然还不来找我。”
林琅喜欢在难过的时候翻看粉丝留言，这会让他走的更坚定，会让他觉得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不那么孤独。
只不过这次在吸收完能量退出之前，他鬼使神差的点进了顾楚的微博，像个偷窥怕被人捉住的小贼一样屏住呼吸，慢慢浏览着顾楚的主页。
顾导演真沉得住气，这么久都不发微博。
要是有顾楚微信就好了。
林琅立刻摇了摇头，把不该有的想法晃出脑袋，扶着墙站起身，尽管再不情愿，还是得想办法回学校寝室，他没闲钱住旅馆。
“林琅，你回来了！考核作品准备了吗？”
开口的人是林琅在北京的唯一的朋友兼室友洪良，为人正直，声音粗犷洪亮，林琅第一次见他时就在心里感叹这人去演特种兵教练都不用带配音的。
学院有开学考试的传统，这次的题目是让每个学生选择一个职业，变装后十分钟演绎这个职业的日常。
林琅自觉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刚要往肚子里灌就被洪良拦了下来：“你胃不好别喝凉的，我中午熬了粥，剩了一半在保温桶里，你趁热喝了吧。”
“怎么？你要演厨子啊？真是敬业！”
林琅给他点了个赞，打开保温桶给自己倒了一碗粥捧在手里，瘦肉粥的温度透过瓷碗传到林琅手心，似曾相识的触感让他想起顾楚端给他的那碗粥，比这好喝多了。
“洪良，你这厨艺也太对不起粮食了吧，我建议你从厨师改行毒师，配上你这寸头一定能脱颖而出。”
洪良无奈的从电脑桌前转过身，挑着浓浓的眉毛瞪他：“怎么喝粥还堵不住您的嘴呢？”
洪良第一次见林琅时还以为是哪家公司送来混科班文凭的练习生，长相精致漂亮的不像个专业演员，像站在台上唱歌跳舞的爱豆，更像爱豆MV里的花瓶，没想到一查吓一跳，成绩那栏明明白白写着第一名，表演系的。
相处下来更是让人大跌眼镜，要是顾楚见到一边怼的洪良气急败坏一边小口喝粥的林琅，大概就不会觉得大学生林琅乖巧可爱的一点也不像自己五年后认识的那个人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打算演什么？”
林琅演技好是系里公认的，洪良不想和他撞角色，尽管有些不合适，还是开口追问了。
林琅倒是不在乎，喝完粥之后走到阳台把碗刷好，随口道：“演青春期叛逆少年。”
“这算什么职业啊。”
洪良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颠覆性的突破，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将失望写在了脸上。
林琅没骗他，却也懒得和他解释什么。
毕竟他这个理由说来矫情，只因为他曾向往过邻居家那个叛逆中二少年的生活，所以想体验一把，这也是他当演员的初衷。
百年名校底蕴深厚，每年冬季开学考核都会请一些从这个学校毕业的演员回母校指导师弟师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一种同学聚会，来的人都小有名气，是扩展人脉的好机会。
林琅一向准时，考核会定在晚上八点，他六点半就到后台化妆，闭着眼睛摆弄他的棒球帽，仍由化妆师在他脸上肆虐。
顾楚穿了件浅色风衣，锋利的眼神在寒风中不停往镜片后面躲，倒显得的他像个简单温柔的学长，陈青跟在他身后小声唠叨：“我说顾总啊，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您处理呢，这种浪费时间又无聊的应酬，往年您躲它跟躲瘟疫似的，怎么今年主动送上门了啊！”
时隔五六年，顾楚环顾跟记忆中相差甚远的母校，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呢，就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于是顾楚将修长挺拔的身子往校门口写着京城影视学院的石碑上一靠：“打电话给林琅，让他出来接我。”
陈青疑惑道：“您刚不是说要悄悄观察一下林琅的演技，暗中评测一下值不值得签到公司吗？”
惊喜计划失败的顾楚淡然道：“不了，我光明磊落。”
十分钟后林琅小跑着来到了顾楚的面前。
棒球帽，皮夹克，破洞裤，马丁靴，左耳还带着两个夸张的银色耳环。
顾楚从没见过林琅这么出格的打扮，颇为新奇的挑眉道：“打劫吗小哥？”
林琅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他今天没梳刘海，反戴棒球帽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修饰过的英气剑眉，他拢了下没有扣子的上衣，喘息着开口：“我哪敢呀，顾导您快进去吧。”
林琅想问顾楚为什么回来，来之前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个招呼，这样就不用在寒风中等了，又觉得仅仅作为他的微博好友没资格开口。
顾楚站着不动，上下打量着林琅，宛如实质的目光逼得林琅有些脸热。
林琅知道自己在粉丝眼中是单纯可爱人设，日常都是顺毛刘海，笑得乖巧，见顾楚盯着他不放，忍不住紧张起来：“我这样不好看吗？”
顾楚笑道：“好看，你眉毛长的英气，这身行头也很衬你。”
就是有些过于欠/操了。
顾楚忍不住想，这样的林琅压在身下该是什么滋味，被他操哭的时候会不会变乖。
林琅闻言莫名松了口气，催促他快点进去。
第七章
顾楚和林琅走到大厅门口就分开了。
顾楚去看望自己的老师顺便和熟人寒暄，林琅回后台补妆准备之后的表演。
顾楚是业内新秀，学院很给他面子，座位被安排在评委席第一排，副校长沈愚旁边。
沈愚就是顾楚上学时的老师，是个名作极多，德高望重的老导演，也是导演系最严厉的教授。
他的课出勤率常年位居第一，大家都敬畏他，中规中矩的听从他的教导，顾楚却是个例外。
顾楚上学时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大胆又前卫，沈教授惜才，心下惊喜又怕他走弯路，只好经常看顾他。
顾楚亲自给沈教授面前的被子里续上茶，笑着说：“老师，我回来了。”
沈教授转过身看他：“今年怎么知道回来了？”
“想您了，回来看您。”
顾楚上学时恃才放旷，给沈教授惹了不少麻烦，沈愚看见顾楚就想教育他，乍听他服软有些不习惯，咳了一声又问：“不是为了跟他们炫耀你的那些奖杯吧？”
顾楚刚入学时有人质疑他是靠着家里才上的大学，他知道后面不改色，心平气和的跟最不服气的人打了个赌，然后就在全市竞赛中轻松折桂，也是这样一个能把人冻成冰渣的冬天，这小子愣是让人拿着个喇叭围着学院绕了一圈，闹得坐落在导演系对角的舞院都知道他顾楚是真才实学才罢休。
顾楚想起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陈年往事的轻狂行径忍不住笑了笑：“您说什么呢。”
看着沈教授在灯光下花白的头发，轻声道：“我那时不懂事，让您费心了。”
昔日不让人省心的爱徒终于长大了，还长成了业内冉冉升起的璀璨新星。
沈教授脸上露出个不明显的笑，讲话还是很严肃：“知道就好，你要继续努力，干我们这行，永远不能糊弄观众，得对得起人家的时间和电影票。”
顾楚连忙点头称是：“老师，考核要开始了，给学生留点面子吧。”
林琅手气很好，抽到了压轴的第17号。
只是苦了顾楚，坐在前面当评委当的眼皮打架，偏偏旁边坐着严师，连哈欠都得憋回去。
“顾楚，最后这个林琅是他们表演系的宝贝，你可以考虑把人签下来。”
听到林琅的名字顾楚才有点精神，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好：“他很优秀？”
“我看过他的入学表演，长得好，有灵气，老天爷赏饭吃。”沈教授顿了一下叹道：“就是心理有点问题，以后怎么样很难说。”
顾楚自认为了解林琅，对沈教授的担忧不以为然：“您还兼职心理学呢？”
沈教授眼睛一瞪：“你小子给我认真点。”
重生前的顾楚看过很多林琅的经典角色：保家卫国的边境将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还有民国时期一本正经的教书先生……这些角色各有令人惊艳之处，在迥异的性格背景下有一个共性叫做正义。
打扮出格的不良少年？好像没有那么正义啊。
顾楚用手背撑着下巴，看向台上踩着滑板出场的林琅。
林琅演戏进入状态很快，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从乖巧听话的林家养子变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给他配戏的人是已经表演完的洪良，摘下厨师帽露出板寸头，套了件黑色无袖，跟在林琅身后喊道：“林琅，今晚真的不回家了吗？”
林琅试探着摸了下自己眼角的淤青：“嘶——刚和三班那群孙子打完架，小爷脸上的伤还没处理呢，回家干嘛？给我妈当猴子看啊？”
洪良在背后出主意：“你就说摔得呗。”
“你以为我是你吗？玩个滑板还能摔了，再说，就我妈那个嘴，我这话一说出去，赶明儿隔壁小区都得知道我林琅走大街上摔伤了眼睛，我还怎么在这片混啊？”
不良少年在好兄弟面前一点都不高冷，林琅一边厉声反驳一边很受不了的摇了摇头。
洪良不死心的出骚主意：“那你要不你实话实说？”
“你嫌我命长吗？是不是看小爷我刚才太帅了，你心里嫉妒啊？”林琅撞了下洪良的肩膀，啧了一声又补充：“其实要不是那小子欺负我们英语老师我也不至于这么打他，你是没看到，老师那长裙上沾了这么大一块墨水，估计回去得偷偷哭。”
林琅伸出手比量着，眉眼间都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天真英勇不识愁滋味。
洪良不解的看向林琅：“那你干嘛不跟那小子说清楚啊？冲上去一顿暴打只说让他以后老实点，我看那人都被你打懵了。”
林琅别扭道：“我乐意这样，你说的比我们班主任还啰嗦，多没面子。”
林琅重新踩上滑板：“走吧，回家。”
洪良赶紧跟上：“你不说不回去了吗？”
“开玩笑，我要真夜不归宿，我妈得把房子给掀了。”
“那你不怕你妈打你了？”
“小爷我就没怕过。”
两个一身黑的少年踩着滑板疾驰而去，像是刚从黑夜中降生，驶向光明。
第八章
林琅这场戏只有短短十分钟多一点，下台后却迟迟不能抽离。
他从小就羡慕邻居家的小屁孩，生气了就跟人打一架，打完架后带着一身伤回家，妈妈嘴上骂他说再敢这样就把他屁股打成八瓣，其实从没真打过他，反而立马给他找创可贴和药酒，处理完伤口后又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林琅从来不敢跟别人打架，他怕给母亲惹麻烦，怕母亲嫌他调皮不要他。
他九岁被领养到老婆不能生育的林家，没有弟弟的时候母亲对他很好，但是从没凶过他，他总觉得这份亲情得来不易，而且虚弱的像握不住的流沙。
两年后林城意外出生，果然夺回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亲情。
一下台就裹上羽绒服的洪良用膝盖碰了一下蹲在地上的林琅：“怎么在这发呆呢！你不冷啊？还是冻傻了？”
林琅回过神来，打开洪良想摸他额头的手：“你才傻呢，你穿这衣服特像动画片里那只傻兮兮的黑熊精。”
林琅想起身去找衣服，瘦削的身体忽然一顿，猛地伸手扶住了身后的墙壁倚在了墙上。
妈的，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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