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建议你不要洗,别人负罪感留在心里,你一有负罪感就赶紧洗掉……”白盐将骨灰罐拍进他手里,“你负罪感要有残余,劳烦抱着我爹的骨灰给他老人家说说为什么。”
“叔叔啊……”席来说演就演,“我想您认识我的老师,他叫吴誉,看名字就像个欠债不还的老赖。他聪明,您有钱,三十多年前你们合作开发了海棠,他是第一个受益人,也是海棠曝光之后的第一个受害人。十几年前他受袭失踪,只给我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坐标,理论上我应该先在联盟范围内查找坐标,不巧,那年我毕业被分配进了独立军,正好那当口独立军反叛……”
他抬起头看白盐:“我等了十几年,没有把握前不敢轻举妄动,打扰了您休息我很抱歉,但我不能再等了,希望您能原谅。”
白盐表情松动了些。
但席来下一秒又笑得眼睛弯弯,活像一个小时前通报自己挖骨灰事迹一样,语速飞快地说:“您还不知道吧,我和您儿子结婚了,以后是一家人,爸爸就原谅我吧。”
白盐想立刻跪下向他爸道歉,自己鬼迷心窍,可能是对黑发有执念,一时失察娶了这么一个闹心玩意儿。
“白部长,您还满意我的解释吗?”
席来捧着骨灰罐不松手,颇有只要白盐不点头满意他就演够三百场不重样的气势。
白盐挥挥手,他几乎要被席来的大无畏作死精神折服了,也不知道独立军众人面对这样一位领导,平时生活苦不苦。
他语调平平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
连日来微妙的信息不对等的状态让白盐很被动,眼下他突然有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快感,他勾勾手指示意席来凑过来一点。
席团长连人带矮椅蹭着地毯挪近一米。
“除非你的老师和你一样脑子有问题,不然他肯定不是指使你抱一罐骨灰回来。”白盐毫不客气道,“原本的墓碑是中空的,我发现之后换了墓碑。”
“吴誉脑子有病吧……”席来出离愤怒,“你以为抱骨灰我愿意?你不觉得吴誉更过分?这听你说,他是想让我偷墓碑?”
白盐捧起他爸的骨灰罐,将上边刻着的名字对准席来:“快,再给爸爸道次歉,这是爸爸的主意。”
席来意识到自己虽然不着调,但多半是闲的没事干逗人玩儿,吴誉和白老先生才是把这当事业。
白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换了一个稍微正式点的坐姿,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像裹咸菜一样缠着的浴巾,又迅速放弃了做人的想法放松下来,“墓碑中间是很多实验室的地址,应该是他们当年研究海棠的地方。”
席来有点诧异:“很多个?”
白盐点头:“大概有十几个,这几年基本都爆破了,只剩下一个还在危险封存期。”
两位大人的威信名存实亡,席来毫无敬意:“我的乖乖,他们做什么实验了?这前前后后起码二十多年,危险封存期还没过?”
白盐澄清:“好像不是他们干的,我查了一下,那个实验室还有过一个人体突破的实验,那之后才封存的。”
“那吴誉的意思是要我去实验室了。”席来撇撇嘴,“你说人体什么实验来着?”
白盐放弃和他计较:“大变活人实验。”
席来往前欠了欠身,其他人这么做是为了看得低点以示亲近,但他本来坐得就够低了,看白盐得把后脖子和后背贴一块,动作有点违和但不影响讲话:“不管什么龙潭虎穴我得去闯一闯,我是为了吴誉,白部长是为了什么?”
白盐的手指敲了敲面对着席来的罐子上的名字,露出个恶劣到极点的微笑:“忘了介绍,里边这人大概是白李鬼,真正的白意城先生可能变成蝴蝶飞走了。你找你的老师,我寻我的父亲,合理吧?”
席来牙疼,他刚才的一声声爸爸叫得多甜,现在牙根就有多疼。
“不好意思哦。”白盐随手将骨灰罐丢回他怀里,“我哪知道席团长有这种热情的习惯,都来不及提醒你。”
席来被从缝隙漏出来的骨灰包围了,他面无表情地挥散灰白色粉末:“白部长赶紧去洗个澡吧,骨灰都盖不住您身上的那股味儿。”
虽然这是婚后的第一天,但白盐仿佛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愉快心情,他在自己收藏眼镜的抽屉精挑细选,最后取了副黑色的金属框眼镜扣上鼻梁。
白部长看起来像个和气人,但旁人看他总能咂摸出点矜贵的意思。
今天就不同了,新婚的白部长从内自外散发出逼人的喜气,平时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后头笑起来弧度都不变的,现在却散发出十足的光彩,看得陈欢又想娶一位温柔善良不捉弄人的Omega立地退休。
陈欢语带羡慕:“部长今天高兴?”
白盐感觉自己今日的情绪外放浓度已经达标,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五官迅速回归到平日一丝不苟的状态。
坊间有人说白部长的脸是联盟最标准的美男像,眉眼俱佳,鼻梁端正,笑时嘴唇变薄嘴角弯弯,不笑时下方也盛着一小窝阴影,不用打光已然是棱角分明。
换句话说,就算政敌想攻击他的长相,也只敢说白部长的脸像雕像,不近人情,一看就不能很好地为人民服务。
雕像美男白部长本来就是情报头子,且是个评价不高的情报头子。他新婚第一天就上班压根不是为了自己的业务形象,只是前几天借着准备婚礼光明正大偷懒,积攒了一摞不得不签字的报告,眼下正在拼命赶工。
他一边拿着刻了“同意,白盐”字样的印章咣咣一通盖,另一边暴露本意:“陈欢,你帮我打个报告上去,休婚假。”
考虑到席来老师留下线索的那间实验室确实是不知深浅,他想了片刻又说:“你也请个假吧,全勤奖我私下给你补贴。”
陈欢蠢蠢欲动又欲盖弥彰地问:“你们度蜜月我去不合适吧?”
“去个实验室,万一受伤了带着你方便点。”
陈欢正色道:“我可是您的心腹,您不在,我得替您坐镇八部。这次就算了,下次吧。”
直到飞行器已经陷入葱葱郁郁的深山老林怀抱,陈欢依旧拽着扶手做最后挣扎。
飞行器里都是“老”熟人,他的部长白盐,他的部长夫人席来,他的部长夫人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副官埃罗,以及他,一位白嫩的、学文出身、虽说是医生但从没出过外勤的可怜仔。
陈欢凄凄惨惨做自我陈述:“我在外边接应你们吧,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急救机器人比我有素质多了,我胆子又小,进去就吱哇乱叫,多影响探险氛围……”他汪着两框泪水看向席来,“部长夫人……”
白盐冷眼旁观,悄悄凑到席来耳边嘀咕:“扮猪吃老虎呢,不用管。”
席好人饱含同情,在陈欢满是期望的眼神里说:“乐乐我也想帮你,但我们家A主外O主内,在外边我都听白部长的。”
埃罗想把这几个人都丢下去,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团长结婚几天,不仅有了老公,还有了乐乐这么大的崽。
好在实验室本体很快出现在了监测屏幕上,埃罗放大图片,扬声道:“我们到了。”
实验室藏在山体之中,从原始设计图来看只有一个进出口,而唯一的进出口因为太久无人造访,已经被暗绿色的植被盖住了本来的颜色。
天色将晚,从他们的视线看去,活像是山体变成了拥有深渊巨口的怪物,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响声也像是怪物的呼吸声。
席来有时能听到海棠在自己体内作用时的声音,理论上这个声音是不存在的,但他就是能听到,甚至能感受到海棠呼吸时触到自己体内的鼻息。
方才还在打趣的他沉静下来。
在山林的呼吸声里,静物变成了动物,动物又成了静物。
作者有话说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篇文是王八蛋Ax王八蛋O!
开始探险了~
第六章
四人对着入口一字排开,表情都有点困惑。
太久没人来了!大门被不知名植被糊得面目全非。说实话,虽然他们一共八个眼睛,但在这种场合只是听数多,密码盘被遮得严严实实,来十六个大眼睛都没用。
陈欢建议:“密码盘是凸起的吧,我们摸摸看?”
白盐率先抛弃了友善度:“休想。”
开玩笑,谁知道这些植物攀上去前大门是什么状态,再说了,这大门经过这么多年风雨洗礼,一眼看去全是岁月的沉淀。
他拒绝地干脆,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可能一直被忽略Omega身份的人,席来,他在其余三人和急性洁癖作激烈斗争时单膝跪地,动作飞快地将原本的枪头拆了下来,又从包里摸出一个造型可爱的粉色胶囊。
“Ladies,麻烦让一让。”
他确认粉色胶囊固定好后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抬枪对准大门右侧,拉下枪栓的一瞬,粉色胶囊原地变色,一条火龙咆哮着直奔大门。
最多三秒,像原住民一样的植被就被火舌暴力驱逐干净了。
席来掏出块丝质手帕,擦干净露出来的密码盘:“白部长,劳驾。”
白盐绕过他手里拎着的枪,想了一下试了一个密码,显示错误;再试,仍旧错误,就剩一次机会了。
好在他经常被认为是废物点心,心理压力不算大,手指头一点都不犹豫地使用了最后一次机会。
门开了,白部长回头:“开个玩笑,请吧。”
电力系统早就失效了,外界的阳光稍微照亮了前方的通道,地面倒是十分干净,但墙壁上全部都是明显的枪痕和血迹。
席来严肃地回头:“白部长,以后在家你如果这样打扫卫生我可是会生气的。”
白盐已经习惯他随时随地拿两人的婚姻关系瞎撩拨的恶劣行为,就当听他喵了一声,泰然自若地欣赏着墙上的人类挣扎史。
陈欢看了一眼就眯上眼睛:“不会有丧尸扑出来吃了我们吧?”
席来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温柔嗓音说:“乐乐,危险封存期,也可能是大怪兽哦。”
埃罗支好卡门器,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在场的几个男人,他无法从任何一个人身上汲取出任何一点能让人稍微心安的靠谱素质,只能自己默默地陆续经过那三个不着调的人。
席来和他太过默契,不用他说都感觉自己已经在对方心里被狗血淋头了一番,他摸摸鼻子默默跟了上去。
白盐破天荒想起自己的目的,也默默把自己编进了纵队。
对于陈欢来说,探险是不行的,默默更是想也不要想。
整个通道除了轻轻的脚步声,剩下全都是陈欢发表临时“演讲”的动静。
“危险封存期,是联盟为了防止部分危险实验结果泄漏而制定的强制性封存期,最长二十年。上次有青少年去危险封存期的实验室探险,去了九个,回来一个半,现在还在二院疯着呢。按照这个比例,我们四个还可以回去多半个人呢!”
“我怎么觉得这墙上还有人的爪印呢?哦,是人的手印。你们前边的谁能不能停一停,这墙上到此是人的爪……手印,我看你们这么厉害,手指能在墙上留下痕迹吗?这是什么墙啊,金属墙?你们谁能?”
“啊……我们在往下走吗?我感觉小腿都走麻了。埃罗,给我递瓶水行吗?我怎么感觉嘴都麻了。”
陈欢咕噜咕噜一口气干掉半瓶水,终于安静了。
从几分钟前通道就开始向地下延伸,他们已经经过了三道门禁,离实验室的核心越来越近。
到目前为止,席来没有感受到任何能让这里进入危险封存期的理由。
下一步,他明显感受到落脚点有些黏腻。
白盐也感觉到了,他拧亮手臂上的暗灯看了眼:“血。”
几人放慢脚步,前边是进入中心的最后一个拐弯,脚下血迹的颜色越来越暗,甚至能让人感受到极不舒服的厚度。
他们穿的都是厚底军靴,埃罗看到自己的靴头在经过某处时陷进了陈年血液里。
他在弯处停了下来,尽可能地弯下腰,快速地倒数后猛地跨过转角,能量枪在他的身体越过墙体时向前发射出刺眼的光,没等站稳他就被通道后的情景逼得骂出了声:“操!”
这不是埃罗的风格,席来也跟了上去。
饶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变态,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刷新了他的资料库。
拐角后是最后一道门禁,实验室通用的四米厚防爆门,防爆门离地面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血液就是从门下蔓延过来的。
而门下,是以扭曲姿势叠在一起的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是死后被挪在下边的。
席来往门禁的密码盘扫了眼,上边鲜红的字体果然显示着故障。显然是防爆门受损没办法继续下降,门后边的人就将尸体堆叠在了门下。
是什么让门后的人如此惊慌,又是什么让实验室遭遇了这场血劫……
他回头往来路看去,突然有种诡异的自己就是被防备对象的感觉。
“我们要从尸体上过去吗?”陈欢在后边举手问。
白盐:“从另一边进去吧。”
再次前行时他们换了队形,白盐和席来并排走在最前边。
“席团长。”白盐小声说,“你的老师指引你来,是为了什么?”
席来的表情还没有缓和下来,他依旧正视着前方:“吴誉虽然是个王八蛋,也没什么底线可言,但海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还是你认为我是怪物?”
说到底,海棠是促使独立军反叛的导火线。
当时海棠实验曝光,虽说大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可以造福Omega的技术。
联盟没有在明面打压参与海棠实验的相关人士,但核心的几位研究员却相继遇袭失踪抑或是死亡,直到位于独立军旗下的总实验室被突降雷暴袭击,实验室的电气系统恰巧出现故障,整栋大楼顷刻之间炸得一干二净。
4/3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