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拿着一颗枣子,正左摇右摆逗弄着小青,那小蛇瞪大了小圆眼,小信子一吞一吐,吧嗒吧嗒滴下几滴口水。
见魔尊不理会自己,荀阔顶上青烟直冒,见过不要脸的,可是就没遇到过这么能气人的。
气呼呼走过去,拿起茶壶就是一通倒灌,润了润冒烟的嗓子,再重重将茶壶拍在魔尊眼前道:“麻烦你们能不能快点滚,到时候我可没功夫保护闲杂人等”。
魔尊撑着下巴,笑嘻嘻看着满脸怒容地荀阔,小青趁这个机会一口叼走枣子,跐溜一下滑远,免得又被主子心血来潮荼毒饿死蛇。
两人挨地很近,朝月放在桌上的手指一个跳动,纱帽下的脸,神色莫名。
“诸位道长,请用餐”来送饭的仆人恭敬地将一盆盆美食送进屋内,魔尊完全没把荀阔的挑衅放在眼里,大踏步进屋。
秦如菊拿着绢帕,斯斯文文轻咳几声,招呼三人坐下道:“寒舍简陋,饭菜粗鄙,还请诸位道长见谅”。
魔尊挑了挑眉,这个凡人当真有趣。
一道道饭菜所用餐具皆是上品白玉,那食物虽然看着清减,但是用料却都是昂贵食材,虽然比不得仙魔界,但在凡界,怎么说都是大手笔了。
喝,菊者,凌霜飘逸,是为世外隐士。住的叫隐菊院,穿的是白菊衣,院子里又种满了白菊,招待人的方式低调高雅,这家伙看来是相当希望别人称颂他品行高洁,君子如菊。
挑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啧,没师父做的好吃。
腿上一阵麻痒,往下一看,又是那货卷在腿上,用蛇脑袋乱磨蹭。端起一个盘子放在地上,小青见主人这次竟如此上道,一个激动,一头扎进菜盆里,咔哧咔哧,大快朵颐。
秦如菊见状皱了皱眉,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神色略微凄怨,盯着小青看了一眼。
荀阔哼了声道:“人家好好地招待你,你却如此作践别人的一番心意,还有这位道长,吃个饭也不把纱帽摘了,这样也未免太没礼数了”。
“……”
“……”
魔尊似笑非笑看了眼荀阔道:“道长,这可是为了你好”,滚,别想动我师父的歪脑筋。
“哼,无礼野道”用鼻子哼了哼,荀阔也懒得跟这两个家伙一般见识,只要今晚能平安度过,他就能让这两个混蛋滚蛋。
是夜,夜空上乌云密布,黑漆漆正适合鬼怪出没,三人待在院子里,荀阔神经紧绷放出神识,警戒四周。
魔尊百无聊懒坐在屋顶上,拿出白天的那张鬼画符,撇了撇嘴道:“画的真丑”。
朝月淡淡一哂道:“世人未见过魔尊,难免失真”。
“……”别人没见过,你见过?
他从未对这人说过自己是谁,可他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小青还与他意外地亲近,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谁,那自己为什么就是记不得有这号人,而且魔界里似乎也没哪个人能跟他对的上号。
掌上燃起熊熊火焰将那道鬼画符烧得灰飞烟灭,冷峻神色在火光中一闪而逝,魔尊嬉笑道:“那道士还算有点本事,这道法倒是精纯熟练”。
朝月赞许道:“擎阳派的道士,确实还算可以”。
“擎阳派?供奉战神的那个?”魔尊来了兴致,低下头又瞅了荀阔几眼道:“怪不得口气那么大,若是擎阳派的道士,那倒还真会如此自傲”。
这凡间门派修仙者,若要开宗立派,那就势必会献上贡品,上请诸神,若有哪个神仙愿意护佑降下神谕,那这门派就成了。
而这门派的大小,跟这神仙的仙级可是成正比的,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算请来的是个扫地仙君,不好意思,你们也得供奉起来。对凡人而言,神仙岂是能得罪的。
不过这擎阳派虽然供奉的是战神,可战神是什么秉性,直条条一根筋,凡间贡品虚名哪能比得上他那一杆好枪时时锋利来的要紧。但是擎阳派却把战神请来了,自神谕降下那一刻,世间震惊,自此,修真界第一门派无人敢争。
魔尊转过头,嘴角噙笑道:“所以这家伙用的是战神教的本事吗?师父,你可真是见多识广,我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身旁的人眼睛闪亮,虽是夜间且隔着纱帽,可朝月依旧看的一清二楚,别过头去低声道:“有幸见过”。
“……”是有幸见过擎阳派道士耍威风,还是见过战神本人啊?你隔着纱帽还转个脸有意思吗?到底是在心虚什么啊?
“妖孽哪跑!”
一声厉喝从下方传来,二人往下观望,只见一朵白菊忽然跳起,直冲屋内,荀阔拔剑直追,可是他的身后,一朵朵白菊裹着森森怨气,飘然而起,在他身后形成一道诡异白墙,蠢蠢欲动。
师徒二人对看一眼,朝月随手一挥布下结界,魔尊向下一跃,甩出一道魔气直击白墙。
那道白墙豁然开出一个口子躲开攻击,魔尊一哂,有意思。
“啊啊啊啊啊”屋内陡然响起一声惨叫,夹杂着荀阔的怒骂声好不热闹,那白墙一顿,瞬时轰隆隆冲进屋内。
魔尊正要一掌挥开这些扑面而来的烦人东西,却刹那间被拥入一个硬朗怀抱,突地一阵心悸,那人抱着他一个跳跃躲开攻击,待一站定,他就立马推开身旁之人。
朝月后退几步,头上的纱帽被菊浪冲飞,屋内的惨叫震得人耳朵发疼,魔尊转身就向屋内冲去,朝月漠然一阵,也跟着冲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屋内,秦如菊叫的声嘶力竭,那一张俏脸扭曲地诡异骇然,疯魔地哪还有一点人样。但此刻他的恐怖模样却完全吸引不了三人的注意。
荀阔祭出所有法宝,招招狠厉,却也越来越心惊。那些菊花居然完全不受影响,疯狂噬咬,头发,衣服,每一寸都不放过,而秦如菊的脸蛋、身上,大片红晕层层漾开。
菊花,在吃人。
握剑的手隐隐发抖,荀阔急红了眼,可是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身后一声冷哼传来,一道疾影从后方突刺冲向那白菊团,几招挥下,那些菊花被团团打散。
仿佛意识到眼前这人是个大麻烦,那些菊花调转矛头,扔下奄奄一息、浑身抽搐的秦如菊,转而攻击这个来搅事的家伙。
区区怨鬼也敢在本魔尊面前造次,哼,又是一招挥出,魔气汹涌。菊花被这一招纷纷冲散,零零落落漂浮在空中,颤动不止。
荀阔暗自松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想要对魔尊说一声谢,却见他眉间紧蹙,神色不渝,当下心中一紧,再次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悬空的菊花上。
魔尊盯着那些菊花,刚才那一招,饶是凡间再厉害的恶鬼怨气都会飞灰湮灭,可是这些菊花居然分毫无损,而且……刚才那一瞬,那些菊花上不仅有怨气,还有仙气,惊人的仙气。
魔尊沉下心来,开始认真对待这一次的委托,本以为是剔个牙缝的小事,哼,没想到居然还要劳驾他动真格,有趣。
那些菊花忽地停止颤抖,一朵朵,一团团,聚拢在一起,一条白蛇赫然长啸一声,立起森然盯着魔尊,随即张开大口朝魔尊袭来。
荀阔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惊得行动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人一蛇缠斗,直到他们冲破屋顶,才惊觉清醒,想要追上去,但又踌躇顿住,转而为受伤的秦如菊治疗。
朝月抬起头,却看见一轮圆月高挂于空,当下脸色一紧,急忙跟了上去。
屋外,魔尊正与白蛇斗的厉害,不经意间瞥见头上圆月,身形一僵,白蛇见状张开大口就要吞了他撕碎。
忽然一股魔气喷薄暴动,白蛇一镇,竟然分毫动弹不得,滔天魔气在结界中横冲直撞,须臾,那白蛇便承受不住冲力溃散,朵朵菊花在空中剧烈颤抖一阵,刹那间被撕碎殆尽。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魔尊抱着头嚎叫嘶喊,痛苦难当,控制不住身形从空中落下,朝月急急接住,却在即将触碰到的下一瞬被魔气弹开,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复杂地盯着魔尊,高喝一声:“小青,化形”。
一条青色身影从魔尊的袖子里飞出,一瞬间扩张,庞大的身躯挤压在结界里,但是这完全不妨碍它把自己的主人绕上几圈,捆个结实。
魔尊还在痛苦嚎叫,朝月念起法诀,一股清新之气从口中吐出将魔尊包围。
狂暴之气慢慢收敛,魔尊睁着眼迷蒙地看着朝月,嘴巴张张合合,不知说了什么,头一歪,沉沉睡去。
小心翼翼从小青那里将人接过,朝月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然后抱着人翩然落下。
月色正美,但,无人欣赏。
第4章 人鬼道之公子如兰(一)
“我说你们这些道士,我让你们过来是为了帮我儿子消灾除难的,可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儿子现在成了什么样,你们说,要怎么办!啊!”
嗡嗡嗡,耳边一阵轰鸣,魔尊揉了揉晕胀的脑袋坐起身来。
“……对不起,夫人,是在下没能好好保护好公子”
“荀道长,你们擎阳派可是一等一的大门大派,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啊!可我儿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上,他可是梅兰竹菊四公子之一的如菊公子,现在脸毁了,以后他还怎么见人啊”那妇人咄咄逼人之势让荀阔羞红了脸,脑袋越垂越低。
“还有你”鲜红的指甲指向站在一旁静默无声的朝月道:“里面那个是和你一起的吧,没什么本事逞什么能,死了也是活该”。
“……”
“……”
“……”
挑了挑眉,一抹邪笑在嘴边漾起,正当魔尊精神抖擞要出门去找人晦气时,一道清润声音冷冷道:“你儿子招惹了是非本就该还债,如果我徒弟因为你儿子的事搭上了性命,那我定会亲手了结你儿子的性命来还我徒弟的命”。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外面一阵静默,魔尊一个不慎差点绊倒,他没听错吧,他师父居然生气了,那个软乎乎、没啥脾气的人也会生气?
“你……你……”秦夫人颤巍巍指着朝月,想再喷点狠话,可是在那两道冰冷视线中,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觉得,若是她再多说几句,自己的脖子立马就会断成两截。
“哟,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吵得我觉都睡不好了”魔尊打开门,升了个懒腰,一脸笑意盯着那个聒噪的老女人道:“怎么,怪我们办事不利,喝,你怎么就没说自己隐瞒事实差点把我们害死”。
秦夫人脸上怒容一僵,但是很快火气烧得更旺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你们对这个小道士说是妖魔作祟的吧”魔尊随手一指荀阔道:“这家伙还当真了,连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你们这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那是你们没本事”
“错、错、错”摇了摇手指,魔尊嘻嘻笑道:“是妖魔还是鬼怪,这里面差别可大了,况且,这还不是寻常的鬼怪,我倒好奇,你儿子到底是做了多缺德的事,不仅招来鬼怪,连神仙都要来插上一脚,真可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哪,若是想活命,趁早离那催命鬼越远越好,免得被误杀,那可就死得冤喽”。
听了魔尊的话,当下就有人白了脸,抖着唇道:“张如兰,张如兰要来索命了!”。
“闭嘴”秦夫人大喝一声,虽然脸色也是苍白的很,但她还是镇定道:“明明是妖魔作祟,哪来的鬼怪神仙,你再胡说八道毁我儿清誉,我定饶不了你,这廖城上下谁不知道我儿性格温雅,最是善解人意,品性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我儿因为你的诽谤不堪受辱自尽以证清白,到时候你赔得起这条清白人命吗?”。
秦夫人说的义正言辞,魔尊冷冷笑看着她道:“是你儿子的清白重要,还是全府上下的人命重要?你这么看重你儿子的清白,若是他真做了那阴损缺德的事,是不是你会自备一条白绫,到时候亲手送他上路?”。
“你……你……”秦夫人气得咬牙指着魔尊,她向来洁身自好,还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无耻之人,这世上谁不图个清白名声,她好不容易把儿子养的这么出色,怎能被人如此污蔑,她的儿子绝不会是那伤天害理之人,错的,绝不会是她的儿子。
“得、得、得,你也别你、你、你的,我听着都累,现在我只想问一句,那张如兰,到底是谁?”
魔尊问完话,有人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立马就被秦夫人一个眼刀子瞪过来,恹恹地闭上嘴,现场一片死寂。
见没人敢吱一声,魔尊也觉得无趣,撇了撇嘴,转身进屋,对着一个涂脂抹粉的老女人说了半天话,嘴干,眼睛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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