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阿游不怕,别哭。”宫袼轻轻叹了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人揉碎了一样,疼得厉害。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的小人儿就又被人欺负了。如果他足够强大,能让所有人都忌惮,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我没有和他暧昧不清,也没有喜欢他……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真的都是他乱说的……”小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恐慌却在逼着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解释,“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气……”别不要我,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他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生怕一旦诉诸语言,它就会变成现实。他怕极了从宫袼嘴里听到任何冷漠决绝的话,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无意义的“别生气”、“不要生我的气”,希望他会因此对自己心软,别真的不要他。
宫袼眉间皱起深深的两道沟壑,眼眶都泛红了,却依旧只能隔着手机安慰他,“阿游,阿游,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你别哭,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知道我的阿游是什么样的人,他容易害羞,还有点胆小,却一直努力地在为我变得勇敢,变得更出色。他是我的骄傲,是把我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方游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垮了,原本抽抽噎噎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宣泄式的嚎啕大哭。
宫袼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角却隐隐闪着水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这小东西给哭碎了。
直到听筒另一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说道:“阿游,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个我不在你身边度过的春节,也是最后一次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一旦宫家的形势稳定下来,我就会立刻请家主开宗祠,向所有人明示你未来主母的身份。”
他的语气很郑重,每一个低沉的音节都像是一把小槌,敲击在方游心尖上,每一下都激起层层悸动,让小人儿忍不住红了脸,带着哭腔轻声说道:“我知道,我们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公开,不管是方家这一边,还是舆论会对宫家造成的影响,都不容小觑。你是宫家未来的大家长,很多决定都不能随心任性,任何时候都必须要权衡各方面利弊,顾全大局才行。我虽然不聪明,但是这些道理我都是明白的,我也是成年人,并不是娇贵得受不得任何委屈和挫折。你按照原本计划好的步骤循序渐进就好,不要因为我打乱原先的章程。只要你别不喜欢我,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好,听你的。”宫袼柔声答应,心里却自有了一番计较。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好,他还有什么脸做未来方家的一家之主?
小人儿心思单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危机解除了以后,在心上人依旧温柔的对待中,慢慢就破涕为笑了,“我看到你送给我的琥珀玫瑰了,好可爱,我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了。它白天要一直晒太阳吗?水要浇多少?奶奶说,老宅的花房里也有多肉,可以放在一起养吗?”
“可以的,这种植物的生命力不亚于仙人掌,阿游又这么细心,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方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弄着床边那小巧的两片花瓣,弯起眼睛,“你送的礼物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一直在夸我长大了,越来越会哄他们开心了。爷爷还让管家把紫砂茶具送到自己书房,特地叮嘱了好几遍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保证别人开门一眼就能看见,说过几天就要请和他关系最好的几个爷爷过来一起喝茶,我知道他其实就是想向自己的好兄弟炫耀而已。晚饭的时候,爷爷把两个鸡腿都留给了我,奶奶也想夹给我,可惜没抢到,于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给爷爷好脸色看。看他们这么高兴,我其实特别想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是你精挑细选出来孝敬他们的。如果爷爷奶奶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喜欢你,比喜欢那个坏人还要多得多。”
第68章
以后会有机会的。”宫袼随着他轻快的语调,低声笑了起来。不觉间,所有喜怒哀乐都被这个小东西牵动掌控着,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一个情绪化的人。
“嗯。”想到自己和宫袼还会有很多个以后,方游忍不住笑出一口细密的小白牙,“你在做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晚上在城郊参加了一场年末的慈善晚宴,刚刚有外人在,所以没能立即接你的电话。”
方游纠结地抿了抿唇,“那、那你去忙吧!我没事了,不要耽误你做正事。”
宫袼就像能看穿他的口是心非一样,柔声笑道:“该忙的都忙完了,外面有宫袂在照应。他们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场合,阿游需要的才是我。”
方游把拨弄小盆栽的手指收回来,换了只手接电话,受伤的那条手臂举的时间长了有点难受,“你对我这么好,我会舍不得离开你的。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觉得,两个人真的想要一直走下去,如果仅仅凭借着一方缘于家教修养的容忍,而另一方肆无忌惮地越来越任性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达到饱和极限的。所以,如果我有做得不对不好的地方,我会及时去改,我没能意识到的,你也不要替我藏着。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为他改变得不像自己,所以我想为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宫袼无声地闭上双眼,唇角勾起一个畅快的弧度,心里微微泛着酸,又甜得满溢。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自己又怎么会担心,有一天把他溺爱成人事不知的草履虫?他只觉得遗憾,没能更早地发现他的好,平白虚度了人生将近一半的时间。
方游等了几分钟,对面却始终沉默着没有发出声音,他心里就有点儿虚了,“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阿游说得很好。”宫袼浅笑着开口,眼角眉梢皆是暖意,“阿游,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以后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只相信阿游说的话,即使全世界都站出来指责你,我也会在你这一边。同样的,阿游也要试着相信我,相信我选择你作为伴侣的慎重和真心。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单薄脆弱到因为别人的不实之言或者你一时的无心之失,就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好。”方游用力握着手机,心里动容极了。
自己该是有多幸运,才能拥有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他能洞察自己所有小心翼翼敏感不安,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矫情的胡思乱想感到生气和厌烦,反而耐心地安抚自己的情绪,那么那么温柔地开导自己……
听着手机里传来方游深重的呼吸声,宫袼就知道,再不说点别的,小东西恐怕又要哭鼻子了,连忙转移话题,“方才说话的人是谁?下午发生的事,阿游慢慢告诉我。”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老宅的,必然是方家人,又明显是针对小人儿来的,那这个人的目的就值得商榷了。只希望方家还没有人知道小人儿和自己的这层关系,否则方游就不安全了。
想到那个坏人,方游立马气得瞪起了眼珠子,极度不满地开始抱怨,“那个人叫秦狩,秦国的秦,狩猎的狩,可是我觉得他应该叫禽兽的禽,禽兽的兽,他就是一个大禽兽!爷爷说他是方家嫡系来的人,论辈分我应该叫他表哥。我才不要,他是坏人,才不要坏人做我的亲戚!还有更气人的你知道吗?爷爷和奶奶好像很满意他,还想让我和他搅和不清了。就算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也不要喜欢他!大、坏、蛋!”
小人儿中气十足地吼出最后三个字,逗得宫袼忍俊不禁。果然,他的小人儿还是精神抖擞充满生命力的样子,更招人喜欢,可爱得让人心尖都泛着丝丝的痒意,只恨不得现在就能出现在他身边,把他搂进自己怀里,看他难得的张牙舞爪,该是怎样生动的一幅光景。
两个甜甜腻腻地又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将近十二点了。
小人儿困得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都没能止住潮水般涌上来的困意,宫袼渐渐压低了说话的音量,听着对面慢慢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缓缓勾唇,“晚安,我的阿游。”
放下手机的宫袼没有立即回到会客厅,反而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听到那边传来沙哑困倦的声音,冷冷地开口吩咐道:“替我查方家嫡系的一个男人,名字叫秦狩,秦国的秦狩猎的狩……重点查清楚他和宁家兄妹之间有没有来往。明天上午十一点之前,给我全部信息。”
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两秒,然后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哦,真是个好名字,一看就是亲爹妈生的。”然后就挂断了。
宫袼把手机重新放回西装口袋里,毫不迟疑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会客厅里,沈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大老板一个人坐在沈麟坐过的椅子上,拿着他用过的杯子慢悠悠地喝着柠檬水,在宫袼开门进来的时候,老神在在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嗖嗖的,“宫先生好大的架子,把我家宝儿一个人扔在这里,跑出去接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如果不是我通知管家,让他派人送他回家,我家宝儿就要陪你熬到现在,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去公司,你于心何忍?”想到他家宝儿睡眠不足形容憔悴顶着黑眼圈还要上班的可怜模样,他就恨不得活撕了眼前这个丧尽天良的罪魁祸首!
宫袼闻言,不慌不忙地在他对面坐下,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木耳炒山药,皱眉放下筷子,“有你在,我不担心。”
有这个人在这儿,何氏的总裁不欺负别人就算了,难道还能受到半点委屈?
“这不是你怠慢我家宝儿的借口。”
“那好吧。”宫袼欣然点头,“下次我会单独邀请沈总吃饭,务必补足这三个小时的缺憾,让他感受到我的热情和珍视。”
“你敢!”男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活脱脱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们宫家在这场角逐里一败涂地。”
第69章
宫袼丝毫不怵,依旧淡淡的神色望着他,“我不打他的主意,老板能保证每一个见过沈总的人,都不打他的主意?我与他接触不深,但是也对何氏这位总裁的名声有所耳闻。今天有幸近距离与他会面,单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他的长相和气质就已经让人印象深刻。沈总的追求者无论男女,恐怕都不在少数吧?”
这番话显然戳到了男人的痛处,他面上仍然睿智冷静,却也只是强装的冷静,捏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泛白。
他色厉内荏地冷声说道:“我已经派人查过,这些年他没有和任何人交往的经历。”
他这么说,像是急于向宫袼证明什么,但是需要坚信的,又岂是宫袼?
“也许他是对你旧情难忘,期盼着某一日你还会奇迹般地再出现,与他破镜重圆。”宫袼云淡风轻地笑了,注意到他略微缓和的脸色,继续说道,“也或许,他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下一刻,他就可能会在不经意的地方偶遇一个人,然后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毕竟很多人在适合的那个人真正出现之前很久,对爱情都是持可有可无态度的,一旦说爱就爱上了,也会比一般人更执着。比如我,比如沈家那位大少爷……沈渊和沈麟是亲兄弟。”
所以,那位沈总要是也像他大哥一样,对某个人一见钟情就打定主意不放手了。到时候,你连哭都找不着调。
男人怎么会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他目光锐利地直视宫袼,不再曲折迂回,“你有什么办法?需要我拿什么出来交换?”
宫袼不动如山地回望他,“如果老板不介意的话,在沈总身边安排两个人随时贴身保护,我自认还是办得到的。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此举有拿沈总做人质要挟你的意思,这些人的调动权都在你手上,他们每天的动向都由你来实时掌控,信息也只向你回报。我只是在以防万一沈总发现的时候,避免你暴露自己的马前卒。”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下面就应该是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东西了。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既然有意和你交朋友,而不是单纯地谈一场生意,那么我们就算不是相互依存,也是互补共进的关系。除非我有心破罐子破摔,否则我不会愚蠢到算计你。”
男人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抱歉,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谈他。安排人手的事再说吧,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宫袼没有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反而神情慎重地说道:“华国目前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和宁家大房的一对兄妹有些龃龉,担心后面闹得不好看了,会让他们的父亲也就是宁家现任家主,对宫家有所不满。我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想在真正撕破脸之前,能改变彭家的风向。这听上去很匪夷所思,毕竟里面涉及的是几代人的利益共同体,不是单单我想就能做到的。现在最好的一种设想结果,也不过是最后时刻,彭家能保持中立,在关键的时候放个水,让宫家不至于三面受敌。”
他把当前的形势和最后可能的所有结果,都摊开了和男人说清楚,没有圈套遮掩没有避重就轻,这是他对于朋友的信任和尊重,也是宫袼自己的骄傲。
在踏上这条船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在走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险路,若侥幸赢了不说,一旦失败你非但捞不着一点好处,反而可能会被牵连得罪未来华国最高的当权者。如果你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与我结伴同行,我感激不尽,你选择明哲保身,我也能够理解且不会心存怨怼。
男人挑眉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这条命,反正也是从下面抢来的,不如用它为我家宝儿搏一个从龙之功。赢了,我要所有人都惯着他捧着他,让他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输了,也不过是这条命,总是能护着他不受波及的。况且,我一直挺自信我的投资眼光。”
“谢谢。”宫袼朝男人举杯,一成不变的波澜不惊,“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不管未来走向如何,沈总只会得益不会受害。”
男人微笑着和他碰了一下,从容优雅,“那我就先谢过了,说说你的计划吧。”
宫袼开门见山,“国内现在应该还没有人注意到你的行踪,我希望你近期内,能联系到方家家主或者他的继承人,表明你愿意暗中支持方家的立场。彭涛有个爱人叫苏沐,是市人医的骨科医生,几个月以后,我会让安插在方家的人手怂恿嫡系的几个纨绔,去市人医闹事。在这之前你尽量打点好上下的关系,让受了委屈的苏沐在内部再经历一番打压。彭涛只要还是个男人,这笔账他就不会不算。这就是我目前初步的计划,后面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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