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只与惠妃每日皆是一副闷闷不乐沉默寡言的模样。
最近吏部查出了一批有问题的官员,将名单送到皇上那里。
皇上开口直接送到刑部,严查不怠。
这下,户部的帐没过几日就理了一个大概的眉目,送了过来。
小只心里清楚,这帐现在也只是能看而已,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还很难说清楚。
惠妃每日都要问一问李将军的消息。
小只觉得每时每刻都过得提心吊胆,没个定数,一直到寒假的最后一日,上元节。
小只觉得明日早朝终于能名正言顺的见到秦大人,能看一看他现在到底什么模样,有没有更瘦了?黑眼圈怕是更重了吧?
有时他还会想,为什么他们要管皇上这个烂摊子呢?秦大人明明都已经走了,要是……秦大人不回来就好了。
今年上元节,宫里什么都没置办,惠妃是没有心情。
小只看了户部的帐后,觉得是既不敢乱花钱又没心情。
才到黄昏,盯着烛台的惠妃突然对他道想回家瞧一瞧。
小只自然是同意了。
因为节日期间害怕麻烦,他们乘了一辆没标注身份的马车,也没带太监宫女。
京城今年的上元灯会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小只与惠妃坐在宽大的车内,马车外侍卫四处开道,却还能听见嬉闹间欢快的笑声。
小只似被感染,透过帘子的缝隙瞧见窗外宽阔的长街上样式百变的花灯映照出一片融融暖意。
惠妃对这些却毫无兴趣。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李将军的府邸。
惠妃立在大门前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
因为皇上与皇贵妃是突然到访,府里大部分人都已出门过节,只剩下一些下人守在前院。有些认识自家小姐的老仆一眼认出后,连忙朝着老夫人的院子飞奔而去。
惠妃并未等在客厅,她带着皇上直奔后院,向着自己当初居住的院子一路疾行。
小只跟在她身后,一进惠妃的闺房就见她亲自动手在屋里一阵倒腾,没多久,她就翻出一盏兰花形状的精美花灯。
惠妃差人给这盏花灯装上了蜡烛,当明亮的烛光穿透粉蓝紫三色交加的轻纱,她原本闷闷不乐的脸庞跟着灯光笑容渐起,还带了些得意对小只道:“以前上元节时哥哥亲手为我做的,好看么?”
小只见轻纱上还绘着几只栩栩如生的彩蝶,真心赞叹道:“好看!”
惠妃眉眼弯起,盯着小只身后的大门却又突然涌起泪光,一脸委屈难过的模样。
“阿娘~”
小只顺着惠妃的声音回过头,一名中年妇人正倚在门前,见到自己回头,她连忙下拜,却被惠妃赶去拦住:“阿娘不必多礼,皇上不在意这些的。”
小只来不及开口客套两句,惠妃已快人快语对他道:“皇上不若在这府上逛一逛,东院□□的腊梅不比御花园差几分,臣妾与阿娘有些家常话怕是要说上一会。”
李老夫人心惊胆颤的准备帮惠妃接过皇上的怒火,皇上已一团和气的点点头,与李老夫人客客气气的打过招呼后,领着门外的侍卫离开了。
惠妃拉着瞪目结舌的李老夫人坐好便关上了门。
小只寻了李府的家丁带路,待到了□□,那一路战战兢兢的家丁连忙叩拜离去。
小只望着黑夜中模糊不清的腊梅,陷入了沉默。他找了张石凳坐下,抬头就见明月当空,天上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作陪。
突然间,一声爆竹声响起,空中已燃起五彩缤纷的火花,驱除了月色的清冷,变得又吵闹又热闹。
不多时,家家户户接连燃起烟火,更多爆竹声响起,小只抬眼望去,火花映了满眼,却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月亮静静地瞧着,一阵硝烟还未散尽,又是一束火光冲天,炸开,抛洒出斑斓璀璨的火星。
小只第一次见到烟花时总觉得是人们将星星揉碎了,染上各种颜色,藏了起来。
大家快乐的时候都最见不得别人孤单难过,哪怕是月亮也一样。所以,每当大家想要庆祝的时候,就会将揉碎的星星送到月亮身旁,即使转瞬即逝。
可小只觉得自己既不想做任性得常常躲起来的星星,也不想做那慰藉寂寞却转瞬即逝的烟花,他想见秦大人,他想一辈子都能见到秦大人。
……
坐在马车上,小只心一直都在狂跳。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口跟身边的侍卫说驾车去秦府了,他稍微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马车里,已经走了一段路程。
很快,马车就停了。
小只心里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可下一秒,他的脚已义无反顾的下了马车。
待站在秦府的门前,他安慰自己那就不打搅秦大人,偷偷看上一眼就走。
有了皇上的命令,小只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秦大人的屋外。
他跟着送热汤的丫鬟进了屋,躲在屏风后,秦大人正俯身低头还在窗前的案几忙碌。
待丫鬟离去时小只却没舍得跟着她一同离去,他想多呆一会,她一会来收碗自己再离去。
屋里燃了暖炉十分暖和,秦大人着了件颜色十分好看的天青色薄衫,他一头长发规整的束在脑后,小只能清晰的看到那轻薄的长衫勾勒出秦大人背部起伏优美的线条,细窄的腰,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肩线,还有露出的那截雪白修长的脖颈……
“好看么?”秦大人突然响起的声音将小只越飘越远的思绪猛然拉回,他慌乱至极,不知如何解释。
秦大人却回过头笑眯眯的望着他,柔声道:“过来喝汤。”
小只心中的惊恐被秦大人的笑容灭了大半,视线一时间从秦大人笑眯眯的脸上落在了案几上狼狈不堪的桌面。
一个橙子已经被剥得乱七八糟,秦大人一双干净的手满是橙色的液体。
秦大人尴尬的笑了一声,站起身去寻了帕子擦干净手。
小只默不作声的走过去将那个已经惨不忍睹的橙子放到一边,从案几上的果盘里重新拿了一个橙子,又找到小刀细致的分瓣切好。
秦大人坐下来解释:“我是想试试能不能直接剥开。”
小只在心里默默吐槽原来秦大人也会想着偷懒。
秦大人将案几的公文扒成了一堆,将热汤推到了小只面前,笑着道:“趁热快吃吧。”
小只握住勺子舀起一个元宵,低头盯着汤碗,这才发现是一碗甜汤。
秦大人一瓣一瓣吃着橙子,饶有兴趣的打量埋头只露出后脑勺的小只,皇上的后脑勺真的是很圆呐。
“秦大人不吃吗?”小只嘴里咬着一整颗元宵含糊不清道。
秦大人弯着眼摇了摇头:“慢些吃,不着急,吃完再回去。”
小只听完连忙改成小口小口的咬着,可就这么小的一个碗,再怎么慢吞吞没多长的时间小只也吃的一干二净了。
回去的时候秦大人将他送到大门前,手里提着盏不知哪弄来的莲灯送给了小只。
小只护着莲灯坐在马车里,一路纠结着要不要跟惠妃说实话。可等他从李府接过惠妃,惠妃并未问他去了哪儿,只是神色古怪的瞧着他手上的莲灯。
两人怀里各护着一盏花灯坐在马车里,互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对方奇怪的很。
第52章 第 52 章
新年后的第一场早朝,小只总算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连前来搭话的工部尚书都有些爱答不理。
小只在这场早朝上先是将刑部判决的那几个官员的罪状一条不漏的念了出来,痛诉各部的弊端及不作为,后又阻止了几个想往后宫塞人的大臣,宣布了立李皇贵妃为皇后。
小只还记着答应惠妃的事情,他怕以后或许就没有机会了。不过最近事儿多,等真正册封典礼准备好,礼部等算下来也得半年以后。
秦大人并未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听到小只口头宣布时,眉头皱起就没松开过。早朝结束后,他还是如同往常那般匆匆离去。
殿外,秦大人拦住了吏部尚书。
“尚书大人对皇上似乎说了过多?”
“如若不叫皇上知道些厉害,怕用不了多久皇上又会回到从前那个样子。秦大人,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对皇上心软?”
“这京城号称重兵三十万布阵,尚书大人不如回去问问您严加教导的中郎令领的那些粮饷是否都对有一张嘴。”
秦大人停下脚步,立在原地。
吏部尚书脚步顿了一下,他侧头看了一眼秦大人,随即快步离去。
总所周知,吏部尚书最疼爱的不是自己的子女,不是自己的美妾,而是他那最小的弟弟——朝廷的中郎将。
秦大人却有些难过,想不到连皇上的亲舅舅都不愿再给多少几分信任皇上。
他曾经希望小只能做一个好皇帝,重新赢得大家的信任与爱戴。可如今他又不愿小只做一个好皇帝,坐在这岌岌可危的龙椅上成日忐忑不安。
昨日他将漏掉的公文看完了,打听的事情也差不多都有了交代,京城附近的消息也都有了回复。可又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鞭长莫及的事情呢?
小只批复的公文大多数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下面的人从一开始的拐弯抹角,直接到后来的阳奉阴违,全都是损人专利己的勾当。
秦大人揉了揉眉心,正欲向前走,不知何时过来的刘公公连忙走到他身旁停住道:“秦大人留步!”
“皇上有事吗?”秦大人以为小只那儿有什么事情。
“不是,是奴才自己有事找大人。”刘公公凑近秦大人耳边,将声音放得轻之又轻:“大人有没有觉得皇上不太对劲?”
秦大人猛然一惊,面上装出一副诧异的模样:“刘公公多虑了吧。”
刘公公见秦大人并无察觉,他失望的摇了摇头,继续轻声道:“秦大人这次回来,奴才是又喜又忧。不管如何,秦大人还是多加留心才是。”
秦大人点点头,温言道:“我回老家的途中路经桐洲,顺道去你家瞧了一眼,大家都很好,你小侄儿都快同我一般高了。”
刘公公突然哽咽的嗯了一声,低下头,衣袖露出的一节小指微微颤抖。
刘公公当初进宫其实是为了告御状,他未过门的娘子遭受当地知府的侮辱自杀惨死,可是皇上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呢?他从先皇一直等到了如今的皇上,最后好不容易熬成了皇上身边的近侍,可皇上只是把他与他娘子的冤屈当成了一个不入流的故事。
他看着皇上那不耐烦的模样,不绝望吗?他放弃了自己的一生,苦熬了几十年,可却只换来皇上一个蹙眉。
人的一生还有公道吗?如果连最在乎的东西都能被人随意践踏,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他再绝望也不敢死,他又有什么脸面见自己的娘子呢?
就在他又一次请求皇上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秦大人。
秦大人真是一个好官,更是一个好人。
秦大人向皇上求了圣旨,亲自去桐洲还了他一个公道。
“刘公公。”秦大人思忖了片刻,他十分诚恳地对刘公公道:“麻烦替我照顾好皇上,有劳了。”
刘公公愣在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只能看到远处秦大人背影的轮廓,他叹了口气,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最近一个月,朝廷有一小部分的新官上任,秦大人领着他们每日忙的难再看到一个人影。
原本不少人忙着给秦大人他们偷偷下绊子,可在两个月后秦大人呈给皇上的某封急报后,他们开始自乱阵脚了。
南方陵洲发了大水,涉及三省,死伤无数,
陵洲怎么会发大水呢?秦大人感觉有点冒火。
陵洲地处长江中下游,以前确实经常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水灾。可在皇上刚登基时,秦大人提了几次后,皇上为了建立些功业树立威信,同意工部在那儿兴修水利十几处。
从那以后,陵洲一直都是安稳无事的。
小只是知道陵洲的,他就是在那儿生的。
水灾,他是再痛恨不过了。
秦大人一张脸冷的厉害,他向皇上请命亲自运送灾粮灾款下陵洲,然后彻查水灾一事。
秦大人出发的那天,小只将他送至城门外。
小只凝视了秦大人半晌,最后嘱咐他一定要彻查到底。
秦大人点点头,细心交代小只照顾好自己,李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就等已在途中的季将军商量。
两人分别后,都没有再回头。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他们知道只能优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能避免产生更多的麻烦。
他们都想替对方好好守住这片山河。
秦大人前脚刚走,工部尚书就已经坐不住了。
为什么会发生水灾,大家心里都能猜个七七八八,若等秦大人回来,大家多多少少都会背上一点关系。
这一日,几位尚书大人一起喝了酒,当然吏部尚书依旧被排除在外。
这场酒,最后是不欢而散。
工部尚书当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次事情祸及三省,就算是他下面的人背着自己贪过了头,可毕竟是他先牵了头,下了口。不论罪最后怎么定下来,自己死罪是跑不脱了,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坐起身,命人将一只用鸟笼单独关起来的白鸽抱了过来。
这只白鸽是周怀章临走前命人送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万不得已,工部尚书自然是希望留着炖汤更好。
他在烛台下写好信,小心的系在白鸽脚上,然后捧着他的希望放飞与夜空。
秦大人没走半个月,东北的几个省份一时出现好几支起义部队。
为什么起义?自然是被逼的!之前朝廷低价从他们那里半抢半买的弄走了不少当地人赖已生存的木材,如今又高价逼着他们强行买回去,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流离失所。后来不知谁牵了个头,说狗皇帝不行啦,周怀章造反准备从关外打回去啦!一时间,多少流民加入了起义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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