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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不爱你了(近代现代)——漫写诗书

时间:2018-12-03 09:50:50  作者:漫写诗书
李关眠盯着屏幕,陷入了沉思,他想想还是算了,将手机放在一边不再回。
 
距离拉开,熟悉的人也会渐渐陌生,真正到了这个时候,诸多牵绊想不放下都难。李关眠调整得很好,他和魏容星说,“你叔叔在找我。”言外之意,希望他能帮帮忙,阻止魏春煊过来。
 
魏容星说:“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很快就会查到我们行踪,万一知道了你在医院,说不定今晚我们就能见到他。”
就像李关眠无法说服魏容星,魏春煊想做什么,还没人拦得住。
魏容星懊恼地道:“烦,真的烦,他怎么阴魂不散。”
李关眠都听笑了,“别这样说你叔叔。”
“你现在都向着他!”魏容星说完,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又急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只是声音大了一些,就要道歉,李关眠也知道现在魏容星对待自己是有多么小心翼翼了,他挺不想看见这种情景。
 
今天李关眠还知道饿,吃了些蔬菜、蛋,继续做检查。有翻译在,沟通顺畅。李关眠在魏容星面前十分轻松,还会调侃地说,“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如果是我以前听到这消息,干脆就去乡下等死了。”
魏容星在最终结果出来前根本没心思说话。一系列的检查做完,两个人回了病房,魏容星焦虑地走来走去。
 
“一会儿想出去走走。”李关眠说。
“如果病好了,你最想干什么?”魏容星问。
李关眠不知道这边的治疗水平究竟如何,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形销骨立,每日疼痛,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治了,想死得痛快些。等到最后,始终还是不舍,哭着说想活着,想看见儿子长大,想看儿子娶媳妇。男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脆弱不堪,就连死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哭声犹在耳边,画面纷乱,李关眠回过神来,他说:“想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你本来就可以这样……”魏容星咬着牙,平复了心情说:“应该不是真心话。”
“我也不知道。”李关眠说,“现在谈这个,好像太遥远了。”
 
他本质悲观,但还不到主动求死的程度,这一天他和魏容星敞开心扉,唯独不谈病情。
魏容星说了很多事,比如当初二人相处细节,很多事李关眠都不记得了,他还记忆深刻。
 
“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魏容星说,“第一次认识你还是从别人手机上,她们说你好看,天天去找你买饭,我没那么觉得,我一看见你就认为咱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领孩子的事儿我都想好了。”
李关眠笑了声,“后来就不这样想了吧。”
魏容星还不知道,李关眠是否清楚自己那些黑暗心思,即便现在让他说,他也觉得艰难。
他没往那边提,只说道:“后来认识你了,虽然当时觉得你有些无聊,但相处起来还是舒服,喜欢还是喜欢,没变。”
李关眠静静听着。
魏容星又说:“我能提他吗?虽然我也不想提,当时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带你去那地方吃饭,如果不去的话是不是你就不能和我小叔认识了?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儿……”
“应该吧。”李关眠说:“如果我不认识你,肯定也不会认识他。”
魏容星:“那不行,我你是必须认识的,别人就不管了。”
李关眠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魏容星又说:“我小叔,对谁都冷淡,生死对他来说也不是大事。我还记得有次我初中同学自杀,我听到电话就哭了好久,小叔问我怎么了,我和他说,我最好的朋友死了,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别难过。这些年,家人也有病危的时候,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难过,我一直觉得他不像真人,就像AI,太奶奶过世那天,他也是很平静,从殡仪馆离开就去了公司,当时我特别特别讨厌他,和同学说他是冷血怪物。”
“很多人就是不会表达情感,其实心里是难过的。”李关眠说。
魏容星道:“我知道,但小叔……我不理解他,可能他的高度和我这种凡人不一样。他每天想的都是那些科技什么,要是一心研究这个也就算了,但他又……还和人谈恋爱。”他本来想说发展不正当关系,考虑到李关眠,硬生生改了。
他继续说:“我根本想不到他能向我身边人下手。”
李关眠:“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我不想欠人情,又幼稚地想……报复我妈,才那样的。”
魏容星像发现了什么,过了会儿才说:“你从没和我说过。”
李关眠说:“太幼稚,太傻了,因为恨她,不想看她每天自怨自艾,歇斯底里,想要走她走过的路,想要告诉她,她当时和人走,为了钱把我抛下,对我来说意味什么,可能我本质上就不想让她好过,不想救她,吴悔说,我逼死了她,确实这样。”
时隔已久,李关眠提到母亲,仍旧控制不住情绪,他显然还没说完,眼泪先流了下来。
 
魏容星眼眶发红,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李关眠,又要跟着他哭。他想的却是学长过得太苦,不仅要面对亲人的离世,最后竟然自己也生了病,万一……万一……
 
他不敢想,先前背着李关眠流的那些泪白流了,现在仍旧没出息地哭。
 
李关眠胡乱擦了把泪,平复心情,他又说,“我没办法原谅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所幸的是,如果我不用活那么久,怀揣着愧疚所生活的日子会少很多。还是多向你小叔学吧,即便亲人离世,他难过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魏容星安慰自己,他说:“不想那么多,会治好的,一定会的。”
 
“好,说点开心的。”李关眠看着刚哭完的魏容星,笑着说:“后来有段时间,我可能真的把你当小辈,从你小叔那论的。”
魏容星看着他,俨然又要哭了。
李关眠继续:“我都想过叫你侄子……”
魏容星想了想,哽咽道:“要是你治好了,从今往后,叫我孙子都行。”
李关眠笑出了声,摇头,“这便宜占得太大了,我想都不敢想。”
 
气氛再一次沉默。
许久后,魏容星也哭过了劲儿,趁着今天彼此都坦诚,他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小叔吗?你现在对他……怎么想的?”
李关眠仰头望着灯,挪开目光时,眼前仍旧有光斑一样的东西。他说:“我希望他不知道,当然,如果是我一个人自己面对这些,就更好了,连你都不用在这陪我。”
 
他顿了顿,想到魏容星第二个问题,他说:“其实……我虽然后悔对我妈说那些话,但是对自己这个行为,并不后悔。”
报复母亲给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可以接近魏春煊,强行与他站在一起,进入同一世界。如果再让他选,他不会告诉刘予娟这个事实,也许仍然会这样做。
李关眠又想,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常人一样活那么久了,若是在短暂的人生中拥有那么一段经历,也算是充实。
只是现在不想见他。
也许就能欺骗自己说,世界并无留恋。
 
 
 
 
 
第23章 23
晚上李关眠有些发低烧,擦了几遍温水,就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是冷是热了。
魏容星要给他换衣服,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中国人的说话声,“就是里面了,魏先生。”
 
魏容星回头一看,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他小叔,魏春煊则直接走了进来。
 
“还真来了。”魏容星咬了咬牙,神情是说不上来的委屈,眼圈也有些发红。
魏春煊西装笔挺,也不见疲惫姿态,头发梳得整齐,仿佛刚从什么宴会上回来,他一步步缓慢走到病床边,看见了床上的李关眠。
他很瘦了,被病痛折磨得虚弱无比,全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好像真的再也挺不过来了——这是魏春煊看见他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亲眼见到才明白是怎样一种状态,之前的猜想与飞机落地后听到的汇报,也终于汇聚为一个现实。魏春煊盯了一阵,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侄子身上。
“你一个人出来,你爸妈、奶奶,很着急,让你回去。”
魏容星咬着牙说:“知道了。”
 
魏春煊顺理成章地坐到李关眠的床头边上。
 
李关眠睁开眼,这么多天没见,魏春煊还是那样。灯光亮得耀眼,晃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魏春煊的出现像一场梦,更多时候李关眠则在想,是不是自己醒来时会回到高中课堂,后来的上大学、被包养、做主播、得病也同样是梦。上课铃响了,同桌叫醒他,问他梦见了什么,怎么睡个觉还哭了。
 
直到魏春煊伸出手摸他的脸,感受到他指尖熟悉的温度,李关眠才回到这残酷的现实。
 
“这里是不是没有我待的地方了?”魏容星问着。
其实这间病房空间足够大,可以睡好几个人,但他实在觉得自己碍眼。说完不得回应,转个身走出了病房。
里面不相干的人也都退出去了。
门外,魏容星见到了Tryna。
 
“小星。”他也习惯了Tryna这样叫他,在他们心里,他似乎只是个孩子。
永远是孩子。
“这些天,辛苦你了。”Tryna朝他躬身道。
魏容星冷笑一声,“替他说辛苦?凭什么?照顾同学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板他听说了消息就赶来了,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我想如果你能早点告诉他,也许……”
“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魏容星执意道,“第一时间发现他生了病,带他来这边治,一刻都没有耽误,这个时候你老板在哪儿呢?国内国外的飞着去讲座还是开会?他想知道完全可以自己查,只是不关心,觉得后悔,迁怒于我罢了。”
 
少年心中的怒气从未抹平过。
可越想越觉得委屈。
小孩子遇到难以解决的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寻求父母或其他亲近长辈的帮助,这些天魏容星咬着牙挺过,背地里哭过,如今再见到魏春煊时,第一瞬间只是想狠狠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多么无助又多么难过。可正因为对象是抢了他心上人的人,这点委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然他才不会把病房留给他,绝对不会!
 
知道他是拿自己撒气,Tryna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静静听着,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关于李关眠的病情在来的一路上他们就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唯有叹息。
 
一门之隔。
 
李关眠尚且能冷静,他看到魏春煊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虽然不能接受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坦然接受。
他调整了呼吸,持续的痛再次出现,短短时间内额头上渗出了汗。
 
魏春煊伸手摸他额头,说:“之前是低烧?”
 
“嗯,没大事……”擦完了身体后好像又热了起来,现在发了汗,好些了,但头还是痛。
魏春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关眠不想回答这问题。
 
魏春煊盯着他看,半天才说:“你今天应该很累,先睡觉,明天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李关眠如梦初醒,“你不走吗?”
 
“不走。”魏春煊似乎有点生气,可这小火苗只起了个头,就很快被扔进了真空状态下,彻彻底底熄灭了。他哪还有生气的空间呢?
想到这,魏春煊补充了一句:“一直都不走了。”
 
这个“一直”有多久呢?李关眠把头侧到一边,想了一会儿,不再往下想了。
 
*
魏春煊出现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他接手。由他和主治医生聊病情和治疗方案,最终方案还没有出来,但现状不容乐观。
肺癌细胞已骨转移,有瘫痪可能。而一旦病人瘫痪,即是危及生命的事。
医生们在抓紧时间研究,而李关眠却在病房内看书。
 
以前他总觉得还有时间,现在看书要挑着章节看了。很多看了不懂的地方也不会花时间深入研究,他只能看懂浅显的部分。
书上写道:“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在追求什么,一个追求实现了又再次追求,如此不停歇。”
 
李关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称得上失败,好像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可如果还有时间呢,他要做什么,他看着刚走进门的魏春煊,陷入了一轮胡思乱想。
 
上午做过检查,吃了药,现在李关眠状态还可以。
魏春煊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看他手里翻着的书,问道:“看了这么多页?”
“随便翻翻的。”李关眠回答。
 
那问题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可魏春煊还是想问,至少把话题从病情上移开。于是他又问了头天晚上那句,问李关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还是想不出正确回答,李关眠只能应付一般地说:“没以为是什么大病,等发现时就进了医院,想着或许你忙,也就没添乱。”
 
若是换一种情境,魏春煊肯定要说上他几句,现在却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他说:“……你说得对,我确实给你营造出了我很忙的假象,其实来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不想这样见你吧。”李关眠把书放下一边,他说:“这样挺没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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