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地看向叶修,叶修点点头,回答他的疑问:“介绍一下,苏沐秋。”
黄少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问:“……可你不是死了吗?”
“又活过来了嘛。”苏沐秋讲笑话似的摊了摊手。
黄少天还想说什么,叶修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看过来:“先说正事。”
“你刚才看到的是我的记忆,”叶修解释道,黄少天隐隐还能瞧见冥想盆一片银色里略有模糊的场景,“喻文州昨天直接被带走,有一条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曾受过正式警告。”
“唔,就是他有前科的意思?”
“也不算前科,”叶修纠正,“但他受过警告,后天要是判他有罪,魔法部可以直接强令他退学,不需要经过霍格沃茨同意。”
“那怎么办?”发现情况不容乐观,黄少天的眉毛挤成了一团,他忧愁地看向叶修,“说到底他是为了救我……”
黄少天想起喻文州在剧场里突然出现时热切而焦急的眼神,而在那一瞬间席卷他全身、几乎能吞噬所有理智的,有惊喜,更多的是害怕。
他害怕那些不分敌我的枪弹伤害到喻文州,从一开始就警告他不要靠近,而喻文州的出现无疑放大了他的这种情绪。
所以,当爆炸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向喻文州扑过去,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想别的什么,只知道不能让喻文州在这件事中受到更多伤害。
现在他依旧害怕,害怕喻文州被判有罪,然后永远地离开霍格沃茨。
黄少天刚刚知道,喻文州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在霍格沃茨学习的机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去这样的资格。
他也不想喻文州再次离开他。刚刚过去的半年,回忆起来竟有些恍惚,似乎浑浑噩噩地就那样过去了——远没有两人冷战之前的日子鲜活快乐。
他害怕以后的时间要与那半年无所差别。
黄少天努力驱赶掉内心惧怕的情绪,问:“我能为他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叶修说,“需要你出场做人证。”
“没问题,”黄少天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不过魔法部会相信我说的吗?是不是有什么说话的技巧?”
“主要是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叶修有些无情地指出,“还有就是尽量简练。”
换做平时,黄少天一定会抗议对方变着法子说他话多。而现在,他郑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如果有一些问题比较尖锐,或者问话中发生一些意外,也不要表现出极端的情绪。”叶修又叮嘱了几句,黄少天一一记下。
这里就像魔药课地下教室的走廊,喻文州跟着不认识的官员走在前往尽头审判室的路上,大抵是触景生情,竟想起了一年级时黄少天和斯莱特林学生决斗的事。
那时他没法施展魔法,只有黄少天总护着他,因为替他出头挨了不少罚。
而当时喻文州也没有想到,会有像今天这样,两个人交换了位置的局面。
“祝你好运。”这位官员的语气有些公事公办。
“谢谢。”喻文州说,拧开门把手,走进了并不明亮的审判室——然后,一眼看见黄少天和叶修共同站在被告证人的席位上。
这是他们在新的一年里第一次相见。黄少天的视线从喻文州走进来的那一刻起,便粘在他的身上没有挪开。喻文州朝他笑了笑,他的表情才略略放松。
喻文州坐到被告席,椅子扶手上的镣铐发出铮铮的声响,但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也就稍稍放下心来,望向威森加摩的成员们。
坐在最中间的是魔法部部长冯宪君,年纪不老,只是一脸疲累和沧桑,咳了一声:“都到了,开始吧。”
他介绍了参加审判的所有人员,讲到叶修时,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喻文州敏锐地发现,这些投过去的视线中,有友好,有尊敬,也有厌恶和畏惧。
冯宪君翻出一张羊皮纸,宣读指控:“指控被告方有如下罪行:被告在完全知道自己行为是违法的情况下,蓄意地、明知故犯地于12月24日晚八点十分,先后使用了幻影显形咒、缴械咒、昏迷咒和禁锢咒,其中缴械咒和昏迷咒均为当面对麻瓜使用,且被告在三年前因类似事件收到过魔法部的书面警告,情节恶劣,严重违反了《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第三段、《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保密法》第十三条和《幻影显形使用管理办法》。”
“喻文州先生,”冯宪君直接进入了提问和辩论的环节,“三年前,你曾受到魔法部的正式警告,是吗?”
“是的。”喻文州说,余光瞥见黄少天并不讶异的眼神,又看了一眼叶修,立即明白校长已经向他的挚友交待了他的过去。
“你在12月24日的晚上连续使用了幻影显形咒、缴械咒、昏迷咒和禁锢咒?”
威森加摩的人群中,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毕竟这个年纪要成功施展幻影显形咒几乎是个天方夜谭。
黄少天皱了皱眉,喻文州看见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回答:“是的。”
他们都明白,一个证人为一个犯罪嫌疑人作证的可信度,要比两个犯罪嫌疑人试图互相作证高上许多。
“你明知道你还不到十七岁,不允许在校外使用魔法?”“是的。”“明知道你当时身处一个麻瓜密集的地方?”“是的。”“你这么做,是想令他们受伤、失去意识,是吗?”
“不,”喻文州终于给出一次不同的答案,冯宪君示意他讲下去,“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同伴。”
“那你清楚,你的缴械咒和昏迷咒可以令他们受伤、失去意识吗?”
“不,”喻文州说,这一次他没有停顿,径直说了下去,“我在霍格沃茨的魔法实战成绩非常糟糕,当时只是条件反射,并没有预料到魔法会施展成功,甚至超出我以往的水准。”
“你在霍格沃茨的魔法实战成绩非常糟糕?”
“是的,”喻文州说,“一年级时我差点因成绩不佳而被退学,这一点叶校长可以作证。”
“魔法实战成绩非常糟糕的你却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情况下,一次性成功施展了幻影显形咒?”一旁陶轩用一股十分怀疑的口吻问。
“是的。”
“并使用一个缴械咒造成剧场内近百人昏迷?”
“是的。”
审判室内一片哗然。冯宪君不得不扯着嗓子让人群安静下来,用眼神示意陶轩不要再说话,又问喻文州:“请你解释一下你的在校成绩和你在剧场事件表现中的矛盾。”
“我的体质特殊,不容易凝聚魔力,”喻文州答,显然有备而来,“在魔法的学习中,属于极少见的前期困难、后期容易的类型,同时在情绪激烈的状况下施展魔法更易造成大范围影响。因此,令近百人昏迷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我情绪失控的结果。而造成我情绪失控的原因,是剧场内发生了麻瓜的特殊事件,我认为我不必对此负责。”
“但你可以选择不去剧场,对吗?”
喻文州移开视线,看见黄少天担心地望了过来。显然,冯宪君还是认为他需对施展四个魔咒的后果负责。他对上黄少天忧虑的眼睛,回答道:“不。我没有‘不去’的选择。”
TBC.
第四十六章
这近乎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回答,威森加摩的成员们交头接耳起来,冯宪君只好连着喊了几声“肃静”。
“然而事实并非你说的这样,”冯宪君从手边的纸堆中找出一张羊皮纸,费劲地读着那张纸上的文字,“根据我们从麻瓜那里得到的……通话录音,你的同伴黄少天先生曾警告你别过去,是这样吗?”
喻文州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只是黄少天的建议,和喻文州必须去并不冲突,”叶修忽然说道,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举了个有些俏皮的例子,“就像我的学生经常建议我取消期末考试,但他们还是必须参加。”
“他这是狡辩。”陶轩轻声抗议。
“至于为什么他必须这么做,”叶修继续说道,“我想提醒一下各位,《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的第七条规定,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包括当巫师本人或同时在场的其他巫师或麻瓜的生命受到威胁时。”
“我想黄少天本人可以更好地解释当时是怎样的特殊情况,帮助在座的各位理解。”叶修拍了拍边上的黄少天,然后看向冯宪君。
他是在争取让黄少天作为证人发言。冯宪君也无法否认叶修的反驳,况且像叶修这种人,如果不答应他,恐怕会搬出《威森加摩权利宪章》,便干脆直接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原因其实很简单,”黄少天站起来,先用一句话概括了之后的叙述,“如果他没有去,那我今天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在我打电话给他之前,坐在我周围的人,前后左右,已经全部中弹身亡了。我反应快,第一时间躲在座位后,逃过一劫。”黄少天一边回忆一边说,显然这段糟糕的经历无法让他摆出喻文州和叶修那样淡定的表情。“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给文州打了电话。”
“一开始有很多人朝门口逃,场面很乱,很快门口也被堵死了……他出现的时候,我想剧场里最多也只有一半人了吧……”黄少天的脸色有点发白,他扫视了一圈整个审判室,不少人和他一样神情凝重,“我不想文州过来,那里太危险了。”
“但他还是出现了,”喻文州再次对上黄少天的目光,“如果说当时我没有一点高兴,那肯定是假的。”
这是喻文州走进审判室后,第一次看见黄少天露出一个笑容,尽管有一点虚弱:“我很感激他。”
“然而喻文州施展魔法致使大量麻瓜昏迷是不争的事实,”冯宪君说,“这是很严重的后果,我们认为它与你所面临的威胁并不对等。据我们了解,麻瓜的救援也在同时进行,我相信他们的行动更加专业,也更具有针对性。”
“麻瓜的救援并不及时,”叶修反驳道,魔杖一挥,冯宪君来不及阻止,审判室的中央立刻出现了一张小型的城市地图,几个角落跳动着几个数字,“当天并不只有这家剧场发生了袭击,我们可以简单地做个计算。”
“十一分钟,”叶修说,“根据麻瓜媒体的报道,警方至少需要十一分钟才能攻入这家剧场。而喻文州没有施展魔法的话,再过八分钟,这家剧场里的所有观众都会被杀死,除非他们带的武器数量不够。”
“我想比起死亡和昏迷,不论是谁,还是会愿意选择后者,”叶修环视四周,已经有一些人点头表示同意,“麻瓜世界现在的统一口径是警方使用了无差别的强力催眠瓦斯,目前并没有昏迷伤者的家属抗议,只有死者家属质疑警方为何不更早一步采取行动。”
“最后,我必须提醒各位的是,真正需要为这次事件负责的,”叶修似乎是故意地顿了顿,场外不少人流露出好奇的目光,“是魔法部。”
冯宪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对这样的指责很不满意:“你是什么意思?”
“麻瓜警方已经公布了袭击者的身份,”叶修回答,“我想陶司长应该都很清楚,魔法部和他们发生过什么。”
冯宪君不语,威森加摩之外观摩审判的人则大多一头雾水。陶轩开口了:“叶修,你没有证据。”
“我有。”
他击了击掌,一扇边门被打开了,有人从门后的阴影中稳步走了出来,审判室渐渐跟着他走到叶修身边的脚步安静下来。
陶轩猛地站了起来:“部长,让其他人出去。”
他盯着这位新证人:“威森加摩和傲罗指挥部的可以留下。”
已经来不及了,陶轩的声音在没那么吵闹的审判室中显得有些响亮,不少人听到了那句话,原本印象有些模糊的此时也认出了走出来的证人是谁。
苏沐秋。
“怎么是你?”冯宪君还算镇定,只不过边上的人迅速地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几枚药片让心脏不好的魔法部部长服下。
“各位好久不见。”苏沐秋挺平常地向围观的人打了个招呼。
“我来到这里,”他立即开始了证词的陈述,“是为了证明,这起袭击的发起者曾在十三年前,在他们的国家遭到三名傲罗的攻击。他们并不知道魔法世界,只把这笔账算在了我们的国家上。”
“恰好,这三位傲罗,今天都在场。”苏沐秋看了叶修一眼,而后笔直地望向前方。
“我。”
“叶修。”
“陶轩。”
“如果傲罗指挥部没有下令攻击他们,那么前几天的报复袭击也不会发生,”苏沐秋说,“而且,在魔法部的命令下,巫师便可以攻击麻瓜,没有魔法部的允许却连自保也不行,难道你们觉得这样是合理的?”
无关的人士已经被赶走,审判室内顿时冷清了不少,陶轩的冷笑声因此格外明显:“我们都知道你是叶修的好友,你无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更何况……”
“我不介意你们对我使用吐真剂。”苏沐秋说。
这态度太过明显,而魔法部不可能真的对证人使用吐真剂,毕竟请出证人是请他们陈述,而不是要拷问他们。
“够了。”冯宪君揉了揉眉心,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他叹了口气,决心结束这场已经偏离轨道的审判:“赞成指控不成立的请举手。”
超过半数,将近三分之二的人举起了手。
“我宣布,”冯宪君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对于喻文州先生的指控不成立。审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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