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这样。”游择一轻轻推开他,抬起头眼神深沉地看着郑知,他突然发现郑知其实变了很多,比以前更有棱角了,更帅了,更成熟了,这样的郑知是他不该企及的。
“我不应该这样?”郑知放缓了语速,放轻了语调,“哪样?是不该和你睡了,还是不该喜欢你?”
“喜欢你”三个字像是一记重拳敲醒了还晕晕欲睡的游择一,他睁大了眼睛,耳朵里反复回荡着刚刚郑知的话,那句“喜欢你”像是从遥远的八年前穿越而来,是念念不忘之后世界给他的回响。
“游择一,你听好了,我郑知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如果不是你,昨天那张床谁都别想上。”郑知的手抚上了游择一冰凉的脸颊,“高中那会儿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吻你吗?”
郑知笑了,另一只手环住了游择一的腰。
他慢慢向前倾身,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那个秋日微凉的早晨,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坛边,越靠越近,最后,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游择一呆愣愣地睁着眼睛,郑知轻声说:“闭眼。”
然后,他听话地闭上眼,感受着对方轻如羽毛落下的吻,还有圈得越来越紧的这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要说: 照这个速度,这个月就能完结惹呀
☆、第 40 章
充满爱意的吻应该是玫瑰味儿的, 或者是小时候吃的大白兔奶糖味儿。
然而,郑知送来的这个吻却让游择一觉得苦涩,他想起很久以前,某个放学的午后,从小区不知道哪户人家飘出来的刺鼻的中药气味。
觉得苦,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吻, 相反的,他太喜欢了, 喜欢到在迎接它的时候胆战心惊。
游择一现在度过的每一天都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多到如今握在手里的所剩无几。
没有家, 没有学历, 没有前途, 没有生活。
他有的就只是最后这一层脸皮, 最后这么一点尊严, 以及,偷偷地眷恋着郑知的心。
19岁时候的游择一像是藤蔓一样攀附在如同日渐茁壮的大树一般的郑知身上,他倚靠着对方汲取着养分,让自己越走越高,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郑知在身边,游择一后来不可能站在那个位置眺望着原本不敢企及的远方。
27岁的游择一,一无所有,生活被乌云遮盖,生怕把别人也拉进泥沼中, 他依然惦念着郑知,可越是惦念越是清楚,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爱他的方式。
游择一还是推开了郑知,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郑知好像比18岁的时候更高了些。
“我饿了。”游择一说,“你做了什么?是不是都快要凉了?”
原本突然又被推开,郑知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这家伙要走,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笑着轻拥了一下眼前的人,然后拉住他的手带着人往客厅走:“我煮的粥,据说做完那事儿之后不能吃太刺激的食物,最好是清粥。”
听郑知说“做完那事儿”,游择一即刻红了脸。
前一晚的那些细节,他越是不想记起就越是在他脑子里盘旋,被郑知握着的手已经出了汗,走路的时候差点儿就同手同脚。
到了沙发边上,游择一刚要坐下就被郑知拦住了:“等下!”
郑知松开他的手,回房间拿了个毛毯,叠了几折,放在了沙发上:“坐吧。”
“……你不用这样。”郑知越是贴心,游择一就越是害羞,不仅害羞,还有些心酸。
这样的温柔,于他而言只是片刻停留,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一切把郑知也拉进深渊。被毁的,有他一个就够了。
“我没事。”游择一故作轻松地说,“我又不是第一次。”
郑知端碗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一瞬间他觉得脊背发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他们都已经这个年纪,无论男女,有过性生活很正常。
他反复催眠自己,却还是在心底里觉得有些遗憾,他遗憾的不是游择一跟别人发生过关系,而是他错过了对方这么多年。
“你……”郑知努力措辞了一下,用尽可能不引起对方反感的方式问,“你之前,谈过恋爱?”
游择一垂下眼,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别说那是句谎话了,就算是真的,也说得非常不合时宜。
他就是拿着把刀在扎郑知的心。
到现在,游择一还是觉得郑知只是一时兴起,昨晚发生的事不过是为了弥补中学时代没能继续的那场暧昧,也算是给这段模模糊糊的感情一个交代。
往事涌上心头的一时冲动罢了,体验过刺激之后,就是逐渐而来的清醒。
他并不觉得郑知现在对他还是那种情人之间的心动,这个人,站得那么高,见过那么多优秀的男男女女,眼里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位置。
他是谁?
不过是一个连制服都不合身的保安,是一个大学没毕业被开除的废物。
游择一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在郑知面前自卑到不敢直视对方。
“嗯,”游择一说,“谈过一些,还有些,也不算是谈恋爱。”
他能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郑知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自己?
无非就是把一桶脏水倒在自己是身上,干净的人自然会嗤之以鼻、避之若浼。
果然,郑知把盛着清粥的碗又放回了桌子上。
游择一挤出一个笑容来,对他说:“怎么了?”
郑知沉默片刻,站起身的同时拿起了碗,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粥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游择一回家的时候,前一天泡的面剩下的汤汤水水还放在桌上,当时上班走得急,本来想着晚上回来收拾。
他泡的是小时候吃的黄色袋子包装的三鲜伊面,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偶尔妈妈来不及给他做早饭,就煮一包三鲜伊面,打一个荷包蛋在里面。
他其实记不清当时的味道跟现在是不是一样了,但在超市看见的时候,下意识地买了它。
这东西就跟人一样,他不确定郑知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可再见面的时候,还是会瞬间被对方吸引。
他住的地方是跟人合租的三室一厅,三间卧室,住了五个人,除了他之外,另外两间屋子都是年轻的情侣。
他的房间不算太小,但夏天没有空调,窗户又小,所以是三个房间里最便宜的一个。
他进屋后,走到窗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看见郑知站在楼下,靠在车身上,低头抽着烟。
游择一看他这样,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可他没办法跑下楼去拥抱那个人,因为他不配。
他不配站在郑知身边,不配拥有那样的伴侣,不配让别人跟他一起受罪。
有时候游择一也会在半夜突然醒过来的时候问自己是不是过分悲观了,或许离开了从前的世界,往后遇见的人不会对他那么残忍。
可几秒钟之后他就会否掉自己的这个念头,他见多了魔鬼,哪还敢相信天使在人间。
不要害人害己了,他看着郑知想,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同性恋的世界多可怕。
郑知脑子里乱糟糟的,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成了一座“烟灰山”。
原本他想着请一天的假,好好陪陪游择一,但游择一吃完饭之后说什么都要回自己家,无奈之下,他只好送人回去。
把人送走了,心情糟得可以,不想回家,也没别的去处,只好又来了公司。
一上午不在,找他的人排成了队,忙完手里的活儿,郑知就开始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他反复琢磨着游择一的话,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除了游择一之外,郑知没有喜欢过同性,或者说,这么多年了,除了游择一,他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当然,他老早就听说过同性恋的圈子有多乱,似乎正常的、健康的、稳定的伴侣关系只占少数,很多人都玩儿得很疯,什么“我的现男友的前男友的前男友的现男友的前男友是我的现男友”这种混乱又不可思议的关系屡见不鲜,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网上也总是说艾滋病在同性之间传播率更高,他更是了解到像是福柯这种“大佬”也都是患艾滋去世的。
当然了,谁也不能说同性恋圈子里人人都会得艾滋,但有些事情一旦谣传起来了,就被说得跟真的一样了。
这让人觉得很烦,但又不得不因此更谨慎。
可郑知始终不觉得游择一也是那种私生活混乱的人,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来看,那是个就算别人主动撩拨都不会给什么反应的人。
尽管郑知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某些方面的欲望是不可避免的,可“滥/交”这个词,他认为永远不可能跟游择一沾上边。
他不信对方的话,至于对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希望他离自己远点。
郑知从小就聪明,游择一这拙劣的谎言被他看穿,而游择一撒下这个谎的动机让郑知心疼。
他按灭了烟头,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之后,拿起手机打给了游择一。
游择一正在洗澡,听见手机响了,慌里慌张地往外跑,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
自从遇见郑知之后,他又开始找新的工作,他没办法面对每天都要跟郑知见面的生活,他怕哪一天欲望战胜了理智,他不希望那样。
游择一裹着睡衣出来,还没来得及擦干的身体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他拿起手机,发现来电人竟然是郑知。
手机一直在响,游择一盯着那个名字看,直到屏幕暗了下去也没有接听。
他放下手机,准备回卫生间继续洗澡,谁知道刚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
郑知连打了几遍游择一都没接,他无奈地“啧”了一声,知道那人肯定是故意的。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郑知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收拾好东西,难得的早退了。
他先开车去了超市,买了点儿水果和营养品,然后直奔游择一家。
郑知之前送游择一回来的时候只是把车停在楼下,对方没告诉他具体住在几楼几号,郑知无奈,只好在楼下继续打电话。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耐心地对待谁,从小到大,游择一是唯一一个。
当年耐心地给他讲题,如今耐心地等在楼下一遍遍给他打电话。
郑知突然想,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谁能想到我一个青年才俊就这么被一个小保安给吃定了呢?
命运这东西,实在是太有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掐指算错了,计算器告诉我每天双更的话我还需要14.5天完结。
☆、第 41 章
游择一坐在桌子边, 盯着手机看了足足五分钟。
屏幕亮了又暗下去,然后很快又再亮起来。
他很好奇郑知的耐心究竟能保持多久,这样一直不接电话,他有些愧疚,也有些无奈。
每一次看着郑知的名字在那里闪烁他其实都恨不得立刻接听,可他不能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爱是克制,他配不上人家, 也不应该把对方也拖进同性恋这个圈子里。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游择一自卑又胆小,这是他无法战胜的恶魔。
郑知打电话打到胳膊都举酸了,耐心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天色暗下去, 心里也开始焦虑。
他想不明白游择一怎么就这么执拗, 就像是幸福来敲门的时候, 别人都乐颠颠儿地去把门打开, 唯独游择一这个傻子,把门焊死了。
郑知回到了车里,刚发动车子,又觉得有些不甘心,都等了这么久了,这样灰头土脸地无功而返,那就真的白白浪费了时间。
他想,既然打电话不接,那就发信息好了。
郑知简单干脆地给游择一发:我在你家楼下, 等了一下午了。
信息发出去,他不相信游择一看不到,所以,现在选择权又一次交到了游择一手上,是彻底狠心地把他推开还是出来迎接他,完全要看游择一怎么选了。
不同的两个选择,将会引导他们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郑知已经想好,只等半个小时,如果半小时之后游择一还是不肯出来,那么他就忘记这一切,从今往后,他跟游择一,就是最寻常不过的老同学。
下了这个决心,郑知开始皱着眉盯着楼门口看。
他心中是有所期待的,希望他真心相待的这个人多多少少给他一些回报。
人终究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年岁渐长之后,哪怕是在感情中也并非真的无所求。我对你好,我就希望你也以同样的好来回报我,我捧着一颗真心过来,希望你哪怕不接受,也不要对这颗很可能仅热这一回的心冷眼相待。
郑知等待着,虽然明知是幻觉,但就是觉得自己听见了时间一分一秒从他身体里消失的声音。
滴滴答答,滴答滴答。
郑知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过的一首诗,诗的名字叫《指间沙》,里面有一句大概是说不要太用力,也不要试图把握,所有的动作都只会加剧“它”的流逝,就像指间沙。
他记得这首诗是纪伯伦写的,可后来大学的时候查资料,无意间竟然看见有人说这首诗的作者并不是纪伯伦,而究竟是谁那人也没有说清。
这首诗郑知很喜欢,而这首诗的作者究竟是谁,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就像他可以确定自己很喜欢游择一,可无法确定他们是否能够在一起。
游择一看见郑知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有花瓣似的东西从他眼角嘴角飞出来。
那花瓣或许是具体化了的好心情。
一个人是否喜欢自己,当事人其实是有感觉的,除非自己太迟钝或者对方是个真正的情场老手,否则不可能毫无察觉。
所以,游择一站在楼门口的一瞬间,很能明白郑知的心情,因为他当年高中的时候每次看着郑知也都是那种感觉。
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说不喜欢了,而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害怕有瓜葛。
郑知手里提着袋子走向他,笑着问:“大哥,你可真行,我在这儿等了一个多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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