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对我来说不值钱。想要我完全的信任,代表你要对我完全的交付,你的肉体,你的心,你的全部。”景辕两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胥公子,你能做到吗?”
“我能。”
“我会给你表现的机会,从明日起,木离不会再出现在梅园屋顶。但是……”两指用力,沉胥下巴吃疼。
“你刚才说的话若有半句虚言,你将承受剜心之痛,日夜不得好受。”
一字一顿,如有千金压在沉胥心上。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心想摄政王果然是摄政王,残暴不是吹的。
不过沉胥向来不信誓言这些东西。他推开景辕的手,倒两杯酒,递一杯给景辕,笑着缓解气氛:“夜寒露重,王爷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景辕接过,抿了一口:“长夜漫漫,胥公子可会下棋?”
“会……也不会。”沉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吴长老以前老逼着我学我不喜欢的东西,下棋学倒是学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趁他不注意我就偷溜出去了,等到考试的时候也是止砚在旁边提醒我,所以……”
景辕接话:“所以学过,只是不精?”
“其实基础也不太会。”
“……”
景辕连喝两口酒,道:“下棋乃本王一大兴趣,你得学会,陪本王下。”
“是。”
景辕让木离准备棋盘,问沉胥:“说说你以前为何不喜欢学下棋。”
“其实书上的讲解还是挺有趣的,最主要是吴长老的讲解太专业了,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懂的道理,他可以长篇大论说一本书,还是加厚的,他一开口我就想睡觉。”说到这他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打过仗吗?”景辕问他。
“以前跟隔壁山头的黑风派打过。”
说起黑风派,黑风派算是断月楼的邻居。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起因是黑风派打伤了断月楼一个兄弟,于是他领着兄弟们上黑风派讨说话,大军浩浩荡荡上山,才发现黑风派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叫黑风。黑风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看到那么多人,没想到直接蹲地上哭了起来,说断月楼以多欺少,后来仗也没打起来,他还在那安慰黑风半天。回了断月楼,所有去的兄弟异口同声说打了胜仗,没去的兄弟们至今都不知道真实情况。不知道这算吗?
“你不要把下棋仅仅当作是下棋,那样会很无趣,下棋与打仗其实一样。”景辕落下一个黑子:“不过下棋是书面上的打仗,贵在谋势,赢在布局。”
“攻中有防,敌退我进,以我之长,功敌之短。其中最厉害的,是攻心之计,知道敌人心里想什么,则百战百胜。”
开局不到一柱香,沉胥白子已经被吃去大半,他说:“那王爷是知道我每一步棋会怎么下喽?”
“并不难猜。”
真不谦虚。
第一局景辕赢,沉胥不甘心:“再来一局。”
这一局沉胥学着景辕的套路,分解目标,逐个击破。棋盘上,黑子一个个死去。
“胥公子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哪里哪里。”沉胥说:“王爷,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胥公子有没有听过,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最后一个黑子落下,白子满盘皆输。
“原来王爷刚才一直在引诱我。用小的损失,换得大的成功,厉害厉害。看来我还得跟王爷好好学习。”
晨钟敲响,东方露出微光,不知不觉,两人已对弈一个晚上。
沉胥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对着窗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王爷,我总有一天会赢你的。”
“胥公子天资聪慧,本王拭目以待。”
“若我赢了王爷,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成全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沉胥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景辕准备洗漱更衣去早朝,沉胥拉住他。
“王爷,你我通宵一宿,此刻精神疲惫,今日早朝不妨取消。”
他继续说着。
“皇上抱恙,王爷独掌朝堂,赵王党必定心有不服多日,但又畏惧王爷在朝堂的威慑力,迟迟不敢动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断月楼楼主进了王府。大家都在猜测,王爷是不是断袖?王爷不妨印证他们的猜测,让他们以为王爷被我这个男宠迷得七荤八素,终日花天酒地,不理朝政,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沉胥喝了一口茶,景辕听他说完,伸手夺过他的茶杯,沿着他刚刚喝过的边沿也喝一口,描摹着杯子:“这么说,胥公子一开始说要当我的姘头,是为了今日的计划?”
“也不全是。”沉胥抢过自己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我其实是想得到王爷的庇佑,王爷知道的,做青楼生意的,最怕官府,还望王爷以后多罩着我点。”
“看你表现了。”
景辕又夺过他的茶杯喝一口,沉胥再抢过来的时候那杯茶已经喝完了,他说:“王爷,咱们做戏只需在人前做,这里又没人……”他感觉到了背后灵,转头,木离幽怨的小眼神看着他,他咽咽口水:“嗯,这里只有木离,难道我们做给木离看?木离,好看吗?”
景辕没表情,木离脸色发青。
“本王的所有入口之物食用之前都需要人试毒。”景辕终于悠悠地开口。
敢情,他把自己当成试毒的啊?
“是是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试毒算什么?我愿为王爷试一辈子的毒。”
☆、初入王府(4)
隔天景辕命人送来了三幅摄政王俊美画像,十套衣服,其中五套华服,五套粗布衣服,还有,十个铲子……
他只是说要铲子给梅花松松土,偶尔松松土,给他十个铲子是什么意思?他是谋士,又不是农民,天天下地干活?
又过了几天,景辕开始带着他上早朝。为了效果,他让景辕找人在皇宫金銮殿用紫纱隔出一个空间,准备一张软塌,再让青楼里的姑娘,给自己准备几件接客的衣服,用在上早朝的时候穿。
效果十分明显,不到三天,丞相段天衡亲自登门规劝。
“古有妲己祸国,今有断月楼妖孽误朝,王爷,为了北商国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大业,断不可沉迷男色啊!”
“丞相多虑了,胥儿与你我的大计并无冲突。”
说着大手一伸,将沉胥揽入怀中,垂首笑问。
“早上送去的东西喜欢吗?”
“喜欢,就是那尊金像雕塑太大了,放哪里都不协调,要是小点就好了。”
“无碍,本王明日便找工匠把它重新打造。”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胥儿喜欢就好。”
……
两人打情骂俏一番,才发现段天衡还在,景辕说:“丞相还有事吗?”
“王爷,老臣得到一份密报……”说着看了看沉胥,面有难色。景辕说:“丞相有话直说无妨,胥儿不是外人。”
段天衡犹豫再三,还是开口:“王爷,老臣方才得到消息,赵王目前正在回朝途中,他带了五万大军,还有小前锋将军晋骁。”他眼珠子转了转:“藩王未得口谕是不得私自回朝,再加上他此次还带兵回朝,这是大罪。王爷,不妨趁这个机会,让赵王有去无回。”
景辕:“丞相的想法是可以的,只是太急迫了些。赵王敢如此明目张胆带兵回朝,自是做了万全准备。”
段天衡:“赵王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又常年远驻边疆,平时想找他的不对都找不到。如今他却私自领兵回朝,老臣以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景辕:“敌人在暗,我们在明,贸然行动,唯恐中了赵王的诱敌计。更何况现在朝廷中的赵王党未除,现在王府外面恐怕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王府里一旦有动作,赵王党里应外合,到时情形必难以控制。所以,此次不仅不能动赵王,还要让他安全地回边疆去。”
段天衡:“可是老臣担心,赵王与皇上毕竟是胞弟,老臣怕皇上信了赵王,到时开始怀疑王爷,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不让他们见面不就行了。”一旁一直沉默的沉胥突然开口,段天衡和景辕一同望向他。
“丞相手下可有精兵?”沉胥问。
“这……”段天衡对他有防备,景辕说:“丞相有一支两百人的暗卫。”
“很好。”沉胥说:“请丞相派那两百人,乔装打扮成南照国士兵,去偷袭赵王的营地。赵王得知营地被攻打,权衡利弊后,自会马上掉头回边疆。从这里到边疆快马加鞭需要2日,消息传递只需半日,赵王离昱城还有两日路程,事不宜迟,请丞相速速动身。”
段天衡听沉胥说完,把目光移到景辕脸上。
景辕说:“按胥儿说的办。”
段天衡走后沉胥又对景辕说:“在此之前,还需要王爷派一队人马去截住晋骁。赵王与晋骁兵分两路,赵王得知营地被攻打的消息第一想法定是让晋骁回去保护营地,所以只有晋骁去不了,赵王才会自己回去。”
他接着说:“但是也不是普通的拦截,而是以赵王的名义,以功高震主为理由。让晋骁与赵王心生嫌隙,晋骁对赵王心灰意冷,然后王爷出现,救了他,他自会感激王爷,唯王爷命是从。”
景辕:“小前锋将军16岁成名,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赵王纵使有理由杀他,本王又是如何突然出现,并救了他?”
“王爷分析得在理,所以,为保证万无一失,请王爷将此事交给我来做。”
“若失败?”
“这是我为王爷做的第一件事,若失败,提头来见。”
“最后,还要麻烦王爷一件事。根据时间推算,赵王应该是进了宫以后才收得到营地被偷袭的消息,所以,赵王一进昱城,请王爷先把他请到王府里喝茶。多聊一聊晋骁,以表王爷对晋将军的欣赏之情。”
景辕抚着沉胥垂在淡青色华裳上的乌发,笑了起来。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看来,把你接入王府这个决定不是错的。”
城外驿站。
烈日当空,无云,风定。随行士兵在百米外原地休息。个个满头大汗,用手充当蒲扇扇风,有的士兵甚至取下头盔将冷水淋在头顶。
百米外的另一边,有一个方形亭子,紫藤萝缠绕了整个亭子,枝叶垂下来,形成一片树荫。树荫下,石桌旁坐着两个少年,身穿白衣的少年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长而漆黑的睫毛下,盯着棋盘看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对面的少年身穿银色铠甲,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死死盯着白衣男子,眼中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少年的倔强。
两人已经对峙许久。
“你到底是谁?”终于,穿铠甲的少年失去耐心。
“晋将军可会下棋?”白衣少年开口,语气不急不慢,从容自然,晋骁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这人年纪与他差不多,喜怒却不表于形,不容小觑。
“不会。”那回答答得干脆,他又问:“你约我来这里干嘛?”
“再等一会儿,将军就会明白了。”
沉胥继续下棋,最后一个黑子落,白子死。也是这时,风声鹤唳,刀光剑影,有十几个人从四面八方攻过来。沉胥手执两枚棋子丢出去,正中两个刺客小腿,一旁晋骁也拔剑进入战斗。
远处晋骁的随行士兵正要拔剑过来保护将军,领头的刺客突然亮出一枚令牌:“赵王有令,晋骁串通贼人,背叛旧主,就地处决。晋将军,还不快快伏法。”士兵全部不敢动。
晋骁愣住,反应过来后忙摇头:“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赵王殿下,我对赵王殿下忠心耿耿,我要见殿下,带我去见殿下。”
“见令牌如见赵王,晋将军,得罪了。”
刺客冲过来,晋骁心不在焉,节节败退。沉胥忙冲到他身前护着他,这些人都是景辕的人,景辕已经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点到即止。有人从侧面攻来,沉胥正要躲,然后又想,不如被刺一剑。
那剑刺到他的小臂,刺到他的人也是一愣。沉胥给那人一个眼色,抓着晋骁的手往亭子另一个方向跑。
跑了一段路晋骁才后知后觉这个人受伤了。他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只是拉着自己一直跑。这个人,他们今日初次见面,从前素不相识的人,却因为保护他受伤了,他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将军的心多了几分柔软。
跑到一个山洞里,沉胥才放开他,捂着受伤的手臂。
“我们先在这躲一下,追兵一时追不到这里。”
晋骁说:“我帮你包扎吧。”
说完这句话,晋骁有些尴尬,因为他身上是铠甲,又没有带手帕,想了想,弯腰撕下沉胥衣服上一块布料帮他包扎。
沉胥说:“喂,你干嘛撕我衣服,这很贵的!”
晋骁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衣服再贵,有命重要吗?”
“伤口有些深,所以才会流这么多血,但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皮外伤,回去后擦点药,修养几天就结痂了。”
“没想到晋将军还懂医。”
“常年在外打仗,受伤受得多,自然也无师自通了。”
听晋骁说完这句话,沉胥才注意到他也受伤了,隔着盔甲,隐隐有血丝透出来,不知道是否严重。
“脱衣服。”沉胥挺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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