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妥协了,就在一小时前,他发了疯想许琮,想要和许琮用力拥抱亲吻,酒精的麻痹、肉体的交娈,却不能满足他心里越来越大的空虚感,他不管不顾的跑回许琮这里来,想要汲取许琮的气息。
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许琮一点儿也不想他的吗?
许琮因他一句话愣住,像是在思考这句话果真是素日飞扬跋扈的贺闻说的吗,他在黑暗里眨眨眼,酸涩交加,“我已经没有在生气了……”带点委屈般。
谁都不能体会许琮的感情,他明明白白自己爱着贺闻,但又时时刻刻在怀疑贺闻是不是也在爱着他——贺闻离他这么近又那么远,他们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性格不同生活不同,没有一点是契合的,可就是这么奇怪的走到了一块去,亲密到能在夜里互相依偎。许琮甚至想,如果他当时不是在会所,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贺闻。
他又变得柔软起来,像刚被贺闻救出时的脆弱,把自己无限和贺闻贴近,他是真心实意在依赖着背后的男人。
贺闻亲吻他的脖子,细细碎碎的吻让许琮的皮肤泛起一层小颗粒,他没有拒绝,乖顺的放松身体,准备接纳贺闻的所有。
但贺闻亲了一会却停住了,突然想到什么般松开了抱住他的手,在床上坐了起来,许琮不解的回头去看,黑暗之中他看不见贺闻的表情,但贺闻像是扶着脑袋很是纠结的模样。
他以为贺闻最近工作太劳累,刚想坐起来,却被贺闻阻止了,贺闻翻身下床,“我去趟洗手间。”
许琮顿时浑身僵住,他已经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男人,他的经历注定让他明白男人在性、事上的不可控,可是贺闻竟然及时刹车,甚至要去洗手间解决。
他又怕又惧起来,慌乱得动弹不得,胡思乱想使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贺闻是厌弃他了,还是嫌弃他了?
许琮刚冒出头的如蜜糖的甜顺便变成一把沁了毒药的刀往自己心口捅去,他难受得抿紧了唇,不让从心口蔓延开来的毒跑出来,浴室传来水声,掩盖了床上蜷成一团的呜咽痛苦之声。
贺闻在镜子前看自己,雾气慢慢将镜子染却,他一点点被雾气吞噬,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就在刚才,他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对许琮的愧疚之感,那是连他都不太熟悉的情绪。
他这辈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霸道横行为所欲为,即使他的做法是错的也会被一句句假意的夸奖淹没,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就在他刚从小情身上下来,转而拥抱许琮的时候,贺闻真真实实感受到愧疚了,他甚至不敢开灯去看许琮的眼睛,害怕面对那双闪着微光般的眼,那光会像灼热的火灼烧他的心,把他最里子的东西全部烧成灰烬。
直到现在,贺闻才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从量变演化成质变,他对许琮已经不是单纯的肉体欢愉,他想要索取更多,不光许琮,还有他。
他想对许琮说一句我喜欢你,不是嘴上的甜言蜜语,是发自真心的,想到这里,贺闻嘴角终于扬起了点笑,他能想象许琮听见他爱语时微微羞赧却抵不住欣喜的神情。
他想,许琮爱去工作就去吧,许琮想做什么就做吧,如果许琮能一直保持笑容对着他,他做点让步,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次日谁都没谈昨晚的事情,他们又恢复了平静,贺闻看不够许琮似的,在许琮出门前抓着人亲了又亲,在许琮说自己上班要迟到才不情不愿的放他走。
但许琮其实并没有去公司,他今天的第一站是医院。
他绕进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他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只觉得这黄澄澄的颜色看了朝气蓬勃,像是带给人无限的生命里般。
向着阳生,即使是死,也要面朝阳光。
他按照魏和给的地址到了医院,一路找过去,在三楼的单人病房前停下,他透过玻璃窗看里头——孱弱的少年睡在洁白的床上,不复初见的朝气,像是阴天里的向日葵,蔫蔫的没有活力。
有个妇人坐在床前给他削苹果,许琮收回复杂的思绪,敲响了病房的门。
妇人来开门,她眼角的纹路很明显,儿子的病情令他心力交瘁。
她望着许琮,疑惑的问,“你是?”
魏和被吸引了注意力,偏过头来看门口的许琮,原先灰败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许琮看得心疼,想魏和真是变了很多,本来饱满胶原蛋白的两颊都凹陷了下去。
他微微笑了笑,晃晃手中的向日葵,“你好,我是魏和的朋友,来看他的……”
第34章
春日的阳光薄薄的落在洁白的病房里,带来些令人温暖的温度,洒在床头的一束向日葵上,将花瓣照得晶莹,给这死气沉沉的病房里增添了生气。
许琮拉开椅子坐下来,魏母将门给带上,病房里便剩下了大半年未见的两人,魏和的眼睛一直像两把火炬般盯在许琮脸上,看不够般。
离得近了,许琮才发现他孱弱得厉害,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腕瘦得只剩一层皮,他的脸也凹陷得厉害,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随时会溜走的风。
短短半年,魏和简直变了个样,许琮叹息,但却发现除了一句好久不见他竟找不出其他开场白。
魏和抿着唇,他见到许琮很激动,半晌才弱弱说,“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许琮微微笑了下,但用力扬了下嘴角,笑容还是极淡,他喉头滚动,“你……”
他说不下去,总觉得是在揭人伤疤,但魏和知道他想问什么,眼神飘向远方又转回来,他已经能很好的接受自己的病,“是血癌……治不好了。”
许琮端详着他的脸,却无法在他脸上看到半点求生的欲望,魏和这么年轻,但竟然接受了自己的病情,他似不畏惧死亡,又似被摧残得麻木,已经不在意了。
“总会有办法的。”许琮轻声说,顿了顿,拿起魏母切好的水果,问魏和想不想吃。
魏和颔首,张嘴吃过许琮喂过来的一口苹果,他的状态很不好,吞咽的时候甚至有些费劲,许琮愈发觉得难受起来,他正眼睁睁看着一条活力的生命在流逝。
人总是畏惧死亡,许琮也不例外。
魏和只吃了两口便表示自己不想吃了,他静静看了许琮一会儿,眼里好不容易起来的光芒渐渐熄灭了,他忐忑的小心的,也哽咽的问,“你怪我吗?”
许琮谈不上怪,那时候他和魏和勉强谈得上交好罢了,魏和从未给他过什么承诺,他至多算是少了一个待他好的人。
他把苹果放好,苹果放久了有些发黄,像是腐烂,一点儿也不好看,许琮摇摇头,他比魏和大上好几岁,所以在魏和面前讲话总是带点兄长的温和,“我为什么要怪你,我不仅不怪,我还很感谢你肯和当时的我做朋友。”
魏和垂在身侧的手蜷起来,微微发着抖,似一片凋零的落叶,他哑着声,无限后悔,“我太害怕了,我察觉到自己喜欢你,可是我害怕自己是同性恋……我不想做同性恋,恰好家里人安排我出国,我便当了个懦弱的逃兵,逃到国外去了,可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明明可以把你救出来,却依旧把你放在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后来,我查出血癌,我总觉得这是我的报应,如果当初我不那么懦弱,如果我能不顾一切带你离开……”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像两条潺潺的小泉爬满了两颊,他肩膀连带着身体都凹陷下去,陷入巨大的愧疚自责当中,他哭得不可自拔,无助至极。
许琮只觉得事世弄人,尽管当时有所察觉魏和的心思,但听魏和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叹息,但他不忍苛责一个病入膏肓的少年,况且魏和并未伤害过他。
“魏和,”许琮说,“我不怪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你不必为我的事情感到愧疚。”
魏和哭着抬起头,他注视着许琮,像在教堂赎罪的罪人,他啜泣着,“我好自私,连死前都想取得你的原谅。”
“不是这样,”许琮想了想,伸手抚摸魏和的头,他发觉魏和的头发掉了一些,摸上去也很是粗糙,他温声道,“不要放弃,你还年轻,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你没有见过的风景,这样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许琮安慰他抚慰他,对待一个面临死亡的少年他多么小心翼翼,可他真切希望魏和好转,连他的生活都有了色彩,魏和也应该在彩虹的天空下肆意奔跑。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头春意正好,门口两颗常青树郁郁葱葱的,那绿亮得刺眼,许琮却莫名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见了魏和后,许琮开始对生活感激起来,他好不容易拥有这么平淡安宁的生活,不该为细小之事伤神费脑。
他努力工作,努力维持着贺闻的感情,闲暇时候他会去看魏和,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是一碗鸡汤,有时候什么都不带,就只过去聊聊天。
魏和开始进行化疗了,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整个人像一只蔫了的向日葵,在床上勉强靠着输液维持自己的生气。
许琮见过魏家父母,两老愁容满面,他们苍老不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他觉得难过,但生老病死从来都不是人做主的,只想办法让痛苦中的魏和能稍微开心一点。
今日魏和给他发消息,说自己想吃C路一家甜品店的泡芙,他昨晚刚做完化疗,这是他的奖励,许琮决定早些出门给他带过去。
许琮进浴室洗漱,贺闻还赖在床上不肯起,许琮的手机振动了好几次,贺闻被吵得掀开被子去够许琮的手机。
这些日子许琮的消息特别多,贺闻只当他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两人好不容易恢复以往的温馨,贺闻抢强忍着不悦没有干涉,但渐渐也尝出了些不对劲,即使是工作,也太频繁了。
他并不觉得查看许琮的手机有什么不对,许琮手机不设密码,贺闻轻而易举就划开了,密密麻麻十来条消息,都是一个叫魏和的发来的。
贺闻打开微信,点进魏和的聊天页面,首先钻入眼里就是一条,“许琮,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好想吃泡芙。”
“都九点了,你还不来吗?”
“我现在有点难受,刚吐过一回,肚子空荡荡的,想念你给我熬的汤了。”
贺闻越看越发觉语气里的亲昵,他坐直了身体,眼神慢慢阴沉下来,一下一下往上划着,消息只追到半个多月以前,他们每天都有联系,说的都是些琐碎的话,但汇聚起来,却温馨得刺眼。
贺闻捏紧了手机,恨不得当面进去质问许琮,但忍了又忍,最后将手机原封不动的放回床头柜,魏和没有收到回复,消息又发过来了。
贺闻躺回床上,眼神阴鸷的盯着天花板——他倒是想看看,这个魏和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傻逼玩意儿。
第35章
许琮向往常一样出了门,特地绕了路去买魏和心心念念的泡芙,泡芙散发着甜腻的香气,闻着心情都不由的好转。
但魏和今日的状态不好,就在许琮到前的十分钟,医生刚替他上了氧气瓶,许琮买的泡芙放在了桌子上无人问津。
他叹口气,望着病床上的少年,面黄肌瘦,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腔,他都要怀疑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
魏母以前总是哭,可现在却只是一脸麻木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垂着的脸显出极致的疲态,在此时此刻,许琮觉得说什么好话都显得虚伪了。
但他还是安慰了两句,可却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医院的消毒水味不断钻进他的鼻里,从刺鼻到适应,不过短短几分钟,人们说嗅觉是最不灵敏的,在一处地方待久了,什么味道都察觉不出来。
他庆幸着魏和可能也熟悉了这味道,自欺欺人的认为能减轻些痛苦。
照旧是上班,延迟了些时间才出公司,这半个多月他过得很是疲惫,魏和的病情令他担忧,他忍不住悲观的想,指不定有一天他再到医院,便见不到那个会忍着疼对他笑的少年。
屋里的灯亮着,贺闻坐在沙发上,许琮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放了包,正准备去浴室梳洗,却被贺闻阴沉沉的一句站住喊定了脚步。
许琮不明所以的看向贺闻,这才发觉他的脸色暗得近乎接近于黑,一双眼布满阴鸷的打量他,酝酿着狂风暴雨般。
他心里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心头,但还是强做镇定,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贺闻低着头轻轻笑了一声,笑里的冷意如同一把锐利的冰刃,再抬起眼从眼里烧出火光来,他缓缓站起来,灼热的目光使得许琮心悸,“会老情人开心吗?”
许琮怔了怔,有些反应不过来,贺闻已经三两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那力度掐得许琮隐隐作痛,他压低了嗓,从喉咙里卡出两个字,“魏和。”
他想要查一个人实在太过于简单,包括魏和的病,魏和的过往,魏和与许琮的一段,他都查得清清楚楚,见到资料时,贺闻恨不得杀了许琮——他怎么敢当着自己的眼皮子去见以前的老情人。
可是就在那时,贺闻竟然连给许琮打一个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就在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干,满脑子都是许琮的背叛,他禁不住胡思乱想,想许琮的胆大妄为,想许琮和魏和经历过一些什么。
他心里是在意的,在意许琮的过去,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自己不是占有许琮的一个人,恨自己没有早点遇见许琮。
如今人在眼前,他却下不了狠手,贺闻只觉得五脏六腑的烧起来,理智全然被烧没了,他恶狠狠瞪着许琮,像一只要把猎物吞噬的野兽。
许琮被他吓到,条件反射想要挣脱贺闻的桎梏,但贺闻的力气大得可怕,他挣脱了好几次都被紧紧攥着,许琮压住心惊,解释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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