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你不怪我,反而要谢我?”
“当然,谢谢您把我生下来,……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更好,您就别难过了。”
“你这么懂事,可我……对不起,我不能把你带回去。”
“唉,没关系的,您就是拿绳子绑着我跟您走,我也不会走。好了,现在事情说开了我也知道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还知道了原来我的名字取得这么漂亮,也终于知道了我这俊俏的脸是遗传到了谁,不是都说儿朝母吗?看来是错不了的了。”说完我情不自禁地给她揩掉她脸颊上最后的泪水,轻柔说:“您也别哭了,别太自责,您要好好的保重您自己的身体,我别无所求,此生能看到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安青……你能叫我一声吗?就一声……一次,可不可以?”
“这……对……对不起,我从小都没叫过,也……不会叫。”
“不会啊,没关系,反正……我也不配。”
我实在无法开口,这让她很失望。
“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她又问,语气却是飘忽的,她怕我不会回答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当然。”我肯定的态度。
“你的名字怎么改了qing字?你大学去哪儿上?还有……我……我能见见……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最后一问真是问得我措手不及,我使劲咳嗽缓和尴尬的气氛,才回答说:“呃……那个前两个问题我都能说,后面那个,真不好意思,我当时是瞎编的,没有那个她的存在,全然是想混点分数而已。”
我眼睛余光已经看到班老明明刚才还在跟着一起抹眼泪,现在却在那边一脸诡异的笑起来。“改字呢,是院长改的,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像青草那样柔嫩,得‘安得住天下,守得住倾塌’,所以就改了倾字。大学嘛,我填了北京的,就要去北京了。”
这时候我又看到班老的脸色全是惊讶。
好说歹说,终于把她从悲伤内疚里拉了出来,哄着她让她快点回去,她在临走时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塞进我手里,我知道里面的东西,至少单位是到了“万”了。虽然我确实需要钱,毕竟我哥带我回家一趟花了不少钱,又加上我们搬家重新买了些小家具,所以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得很拮据了。但是,既然已经打算不要和她有牵连,那么她的钱是肯定不能要的,我委婉地拒绝。
推来让去好几次,她才又收了回去,抹着眼泪转身就走了出去,我跟在她身后,等她走到楼梯转角的地方,又喊住她:“等等,我……我只想跟您说声谢谢,谢谢您把我生下来。”
我回到班老的办公室,她把N大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我,顺便又递给我一个普通的信封,班老说:“这个你得收下,这是学校奖给你的。”
我接过来道谢,她好奇地问:“你怎么骗她说你去京城上大学。”
“难道要实话实说?真要跟她说了我留在本地,将来指不定有‘天下大乱’的那一天。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岁月如绸,万事不扰’的日子我最喜欢。”
回家的时候,顺便买点青菜回去,煮给某人吃,给他补充点维生素也很不错。
自己突然喜欢上了“青”这个字,真好听又美丽——乐于安静,喜于丹青。
心里的阴霾也因此一扫而净。
20.
夜里,搂着心上人,没边没谱没个主题的胡乱扯,才想起有什么东西没给他看,一个翻身爬起来,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通知书,摆在他面前。把通知书信封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递给他,嘻皮笑脸说:“你看这个,嘻嘻嘻~学校奖给我的,还有啊,我可是你的学弟了,你啊得更多多的照顾我哦。”
然后又重新躺回去,抱着他又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说到关于大学的话题的时候,我决定跟他说一说今天的事情。
“哥,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上学成绩不错竟是有原因的,不只是你辅导得好,最重要的还是内在因素——基因遗传。”
“什么意思?”他转头过来问我。
我就一五一十原原委委的把今天白天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真的,我不怪她。除了谢谢她把我生下来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感觉了,反正怎样都无所谓。她现在有她的家庭,有她的生活,如果真把我带回去,不只我要受气,她的幸福也跟着就没了,何必呢。”我埋下头来,拿鼻尖蹭他的脸颊,柔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就足够了。”
“这世上到底有多少痴男怨女?”
“我们两个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你的母亲真是个既有才又温婉美丽的女人,‘乐于安静,喜于丹青’好美的名字。”
“可惜了,‘五音’我除了写得出‘宫商角徵羽’这五个大字外,其他的啥都不会,更别提丹青方面的造诣了,那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懂,估计取个‘留取丹心照汗青’能贴切到我。不过呢,我啊还是喜欢院长改的名字,这样我就能做到……”我捧着他的脸,嘴唇轻挨了他的一下后,说:“能做到‘许你一生安稳,予你一世倾心’。”
他躲过我亲过来的嘴唇,害羞的说:“记得当初院长说她把你名字里的那‘青’字改成现在的‘倾’,是因为想让你‘安得住天下,守得住倾塌’,估计她是间接取了杜子美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之义,看来院长和子美先生一样心怀天下大爱苍生。”
“没有她的大爱苍生,哪还有今日的何安倾?”想起院长,我就有点难受,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掌控,竟不免起了些多愁善感的情绪来。
转个话题,又说到了我马上上大学的事情。因为我是孤儿,从小学到高中学费都是全免的,并且高中三年我还有助学金的名额。至于大学,需要出具孤儿的证明,报到的时候拿到学校去,学费就能减免一部分。
其实我不想聊这个话题,毕竟上大学,除开免去的那部分,还得自己交一部分,我把学校奖励给我的钱全部给他,是想让他拿来做我们的生活开支,我们现在的日子我认为真是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我实在是对他难以开口,想着到时候回福利院去找新任的院长帮我想想办法。
他太了解我,我故意避开不谈的事情,他只需要一眼就把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坐起来,正色看着我,问:“安倾,你是不是在担心学费的事情?”
……
我不敢回话。
“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你不依靠我你还能去依靠谁?”
“哥……我……我跟着你生活这么多年,我很清楚,虽然福利院每月都给了你钱,但是那根本不够,这几年来,我的吃穿用度很大一部分都是你自己的钱,而且从现在开始,福利院不会再给我生活费了,到时候……我……我知道你没有多余的钱了。”
“当年院长信任我,便把你托付给我,那我怎么能食言呢?让她泉下还不得安心。况且,现在你我……还是这样的关系,不管怎样我也要把你供出来啊,可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可是……我……你已经没钱了。”
“你不管家,又不管钱,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你真是个傻瓜,你现在才担心的事情,我早就想到了,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我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平日里我们省吃俭用,多多少少还是留了点起来,虽然不多,但也供得起你上两年大学,后面的两年呢,我们又从现在开始节省,不都就有了吗?所以你不要为了学费的事再愁眉苦脸的了。”
“哥……你怎么能这么好?”我扑向他抱着他,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有眼泪流了出来,但又不想给他看到,嗡着声音说:“我说过要给你幸福,反而却像个拖油瓶一样一直在拖累你。”
“你不是拖油瓶,只是现在的你首要任务是继续上学完成学业而已,等将来我们老了,我比你年长10岁,会比你更老,到时候反要你来照顾我呢。”
我复又抬起头来,握紧他的双手,言辞恳切地跟他承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现在我用你的钱,将来等我毕业了,一定找很多的钱回来给你,我养着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的,那不是猪了吗?”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猪呢?”我破涕为笑。
8月底,古文研究生毕业回来了,不过还正在找工作,暂时也住在我们家里。
尚书去了香港差不多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在这两天回来,一回来就嚷着他那破嗓子铜锣敲得高声扯着说我们还欠他一顿饭。
我揶揄他道:“你还差这一顿饭吗?你看看你在香港才呆这么点时间,又长了一圈起来,就不怕再长一圈,到过年的时候都能绑着上称台上过称了吗?”
他是个富家公子哥儿,从没听过平头老百姓说的这种玩笑话。
于是他急忙问是什么意思,古文在一边哈哈笑着说:“你真是笨啊。”
尚书在古文这里得不到答案,反而还被戏弄了一番,便求助一边正经斯文的人,“平思,这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我哥反问他。
“安倾嘴里出来的肯定没什么好话,不过我还是好奇是什么?”
“安倾说的是……你快胖得变成猪了。”
哈哈哈……笑得我眼泪水都流出来了,正所谓万事万物有利有弊,尚书这富二代和我们这群穷友在一起,那铁定的经常被开蒜,而且他还一脸茫然无措什么都不知道。
玩笑归玩笑,不过对他还是心存感激,毕竟他帮过我们不少,最主要的是这个富二代怎么看都不像个富家少爷,虽然在生意场上,行事雷厉风行耍手段斗权术样样拔尖,但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是本身的他自己,那个心思单纯的尚书。
我哥订好了包间,把具体地点和酒楼的名字都发给了我们,我带着古文一起过去。
这顿饭既是感谢尚书之前找人帮我们搬家,同时也是为古文接风洗尘,他在三年前去了外地念研究生,真没想到,他又会因为我们而回到这座城市来。
尚书说:“这辈子,我们这桌‘麻将’再也不会一会儿没了这个,一时又少了那个。”
他们都知道我哥带我回家的事情,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没说,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只认为一切顺利一切正常。所以尚书就开始拿我们开玩笑,说:“这次回去见到老泰山了?那安倾你的老丈人是否还满意你这个小女婿?”
我知道——尚书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也知道我哥还不会这么早跟家里坦白我们的事情,他说的‘老泰山满不满意我’,只是另外一个意思,他就是想知道我哥的父母是否喜欢我,毕竟我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相当于一个“拖油瓶”,他也是怕我哥的父母对我成为我哥的拖油瓶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都清楚也很明白,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愿意再提起的事情,还是被无意的翻了出来。心里不舒服,看向我哥,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想要遮住到底是遮不住的了。
这是我们共同的禁区,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我们这么明显的异常,尚书和古文也都看了出来,只是既然已经提起了话头,尚书还是硬着头皮又继续问:“平思都带你回去见家长了,看得出他的一番情意,那安倾你又许诺了什么给平思呢?”
“见家长”实在是太不愿提起。
我在桌底下,伸手去握某人的手,紧紧握在手掌里。
吞吞吐吐地说:“许他一生……我……许他一生一世。”
本想说“许他一生安稳,予他一世倾心。”
突然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都跟任何人说我到底要给身边的这个男人什么。
哪怕尚书知道这个男人是我一生所爱,可告诉他我许给这个人一生安稳又能有什么用,我现在什么都还给不了。
一生太长,说得再好听,也没有相拥依偎来得实际。
尚书和古文彼此对望,两个都心照不宣,他们已经猜到我们有事情瞒着他们,不过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便打哈哈说:“你们这对儿可谓是‘情深似海,缘近如尘’。”
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饭食,吃得却没了多少胃口。
我去学校报到的时候,古文也找到了工作,他的公司还为职工提供住宿,他便没过几天就搬到宿舍去了。
我们住的地方离新校区坐公交大致要四五十分钟,但我舍不得和他分开,再者也想给他省点钱,所以就把宿舍费从学校退了回来。
国庆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尚书的好消息,温清答应了他的求婚,现在他们正在准备计划装修新房,也因为尚书香港那边的项目才开始,他要时常飞到那边去监工,所以他打算等到香港那边的项目明年全部完工了后,看个好日子八抬大轿吹锣打鼓的把温清抬进他的府邸,正式成为他的尚书夫人。
他的这个好消息在他的圈子里都通知了个遍,无论是酒桌上推杯换盏的酒肉朋友、普通朋友,又或是真心朋友,他都请人吃饭以示庆祝。等他把那些人全部轮流请了个遍,到请我们三个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一月了。
古文说天天吃食堂,素得肚子全是清汤和寡水,好不容易能吃上一顿山珍海味,尝一下美味佳肴,结果尚书竟是到最后才请我们吃饭,便狠狠地刮了尚书一回厚厚的油水,尚书也深知自己理亏,便甘愿任打任刮。
尚书搂着温清进到包间的时候,那神气真叫一个面色红润、风光满面,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用在尚书身上简直是太贴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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