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这菜还合胃口吧……”凌寒笑嘻嘻地问到。
黑衣人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地答了句:“嗯”
凌寒接着说;“咋们在外面逛了一天了。”
“嗯。”
“你看,这天都快黑了。”
“嗯。”
“c市挺大的,城里又堵,住的远有时得饶两三个小时。”
“嗯。”
“我赶紧给你叫辆车吧?”
“嗯。”
凌寒心里一阵狂喜,这人总算松口了,连忙迫不及待地问:
“你家在哪个位置?”
黑衣人却不说话了,一双眼睛深深地望着凌寒,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说过了,你为何不信。”
凌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一路上,他问了不下十几次“你是谁”“叫什么”“家在哪”“为什么跟着他”等诸如此类的问题,这人一概回答两字“不知”。他总觉得那人是在开玩笑,此时此刻,又像并非如此。
因为那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坚定了。
凌寒记得有人说过,能与对方坦然相视的人,要么内心一片澄澈,要么就是骗术高手。凌寒掂量了自己的斤两,感觉自己这种屌丝不至于被骗子盯上,于是开始反思,难道黑衣人是真的不知道自身的一切?
正当他恍惚的时候,那黑衣人又开口了,他语气清冷,却说出了相遇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我的确对自己一无所知,不知姓名,不知年岁,也不知来自何处。”
“但你的问题里,有一个,我似乎想起了答案。”
“你问我,为什么要跟着你。”
“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这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线索,让我不至于陷入全然陌生的无望里。”
“除了跟随你,我别无选择。”
第4章 第四章
凌寒做梦也没有想到,曾经以为只会高发于泡沫韩剧里的失忆病,竟然让他在现实里撞上了一个。
而且对比于电视里那些只是忘记了情情爱爱的男主女主,眼前这位显然病得更严重,因为他好像已经忘记了作为一个现代人类应该知道的种种事物。
从进门开始,黑衣人就对凌寒这间除了“脏乱差”以外找不出第二个形容词来描述的宅男小破屋表现出了浓郁的兴趣。
不管是充电器,插线板,遥控器,电吹风,文件夹,签字笔……他都要仔仔细细地研究一番,又摸又看还不够,非得在鼻子底下闻上几刻钟才罢休。
在客厅里侦查了一圈后,黑衣人忽然弯下腰,从沙发角落里一堆废纸下面翻出了一个红色的塑料面桶,桶上一行亮黄黄的大字写着:
“康帅傅红烧牛肉面”
凌寒依稀记得这面大概是三天前泡的了,那天自己九点过才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在楼下买了包泡面,准备凑合一顿,谁知道那面条越吃味道越不对,红烧牛肉面吃出来一股下水道的味儿,这才发现买了个山寨货。
但那天明明把面倒掉了啊,难道当时太累了,顺手塞沙发下面就直接睡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见黑衣人的注意力先是被面桶吸引,他一手拖着桶底,缓缓转动一圈,看完了上面的字,接着把鼻子凑到桶边上,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品鉴香水一样无比“虔诚”地闻着这半桶剩了三天的山寨泡面,缓缓说道:
“这一小份食物里,竟然加入有三十多种材料,难怪味道如此的……不可描述。”
说完把手指伸进汤里,挑起一根面,似乎还想尝尝这不可描述的味道。
凌寒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面桶,拍掉他手上的面,说:
“兄弟,这桶凉了,我给你泡一桶新的正牌货,你先去洗个澡,出来吃刚好。”
说完,径直把人推进了浴室。
为了照顾病人的失忆症,凌寒从怎么开水,关水,怎么调水温,哪瓶是沐浴露,哪瓶是洗发水,清清楚楚地讲给他听。
男人一直乖乖地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听着听着,竟脱起了衣服。
黑衣的卫衣从下往上撩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腹肌和胸肌,衣服下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动作之间肌肉的线条愈显分明。
以前凌寒总听人说,女孩最好的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他当了二十几年单身狗始终无法验证。现在他从镜子里看着身后那人充满阳刚气的完美身材,再联想白天他一身黑衣高高瘦瘦的样子,忽然发现这话用在男人身上或许更对。
脱完了上衣的男人又理所当然地脱起了裤子,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隐隐约约的人鱼线。
不知为什么,凌寒心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匆匆地冲出去,不小心碰开了花洒,淋了一头凉水。
顶着一头冷水的凌寒找出一只特大号垃圾袋,把眼睛能看见的,状如垃圾的物体塞了一包,往大门外一扔。再用一个口袋把散布于整个房间的衣服,文件,杂物装成另一包,堆在墙角。
狗窝般的房子在一通简单粗暴的整理下总算空荡了不少。凌寒经过浴室门外去拿泡面,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乍一忙完,他忽然想刚才自己慌慌张张个什么劲儿呢。
他从高中开始就住集体宿舍,那时候学校条件不好,洗澡都是公共澡堂,一群半大的男孩在里面又打又闹,比谁的xx大,比谁尿尿射得高。到了大学条件稍好些,不需要再坦诚相见地洗澡,不过在寝室里谁会穿的规规矩矩,尤其是夏天一来,几人人经常脱得只剩条裤衩,拉上窗帘尽情裸奔,什么时候别扭过,不脱才别扭呢。
不过回想起来,那时候一堆男生里,要么就是白白胖胖的土肥圆,要么就是浑身剔不出二两肉的排骨鸡,就他这样的,已经算体型不错的了。如今遇上个颜值身材跟杂志男模一样好的同性,不自惭形秽才怪呢。
“哎,看来是我蛰伏已久的男性自尊终于觉醒了。”凌寒嘀咕了一句。
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男人换上了凌寒找给他的衣服,走了出来,那画面落在凌寒眼里,又是一万点的伤害。
他们身高差别不大,裤子穿着倒勉勉强强,只是那件宽松版的棉质T恤,套在这人身上变成了紧身装。他没有擦头发,水珠顺着发梢落到胸前,胸口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凌寒默默地在心里把他的健身计划表刷新了一遍,按捺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把泡面往桌上一放,见那面“呲呲”冒热气,又体贴地倒了杯冰镇可乐。
“当当当!您的专属宵夜,泡面配可乐,已经准备好啦。”
他故意笑的一脸明媚,那人依旧冷淡,只点点头,坐了下来。
又贴了一回冷屁股,凌寒还不死心,撑在沙发背上,用手指戳了戳那人的后背:
“喂,我说,刚才可是你死乞白赖地要跟着我,怎么整得跟我欠你钱似得,从头到尾说不上几句话就算了,好不容易说上一句,不哭不笑的,脸被大风吹瘫了么。”
那人却不搭理他,只把一桶面条吃的呼啦呼啦响。
“我敢打包票,你失忆前绝对有钱,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来点垃圾食品,就跟开了洋荤一样开心。”
“不过也正常,想当年我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刚一泡好,盖子揭开,光是闻着味道就□□了。后来上学时不想吃饭了就来一桶,找工作没钱时也来一桶,现在吃的泡面连起来大概都能绕c市一圈儿,几十种口味闭上眼睛也能闻出来,彻底没有爱了。”
凌寒叽里咕噜讲了一阵,那人偶尔“嗯”一句,也不知听没听。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实在无聊,身上又汗巴巴的,于是也跑进浴室,三下五除二,洗了个战斗澡。
出来一看,那人还坐在老地方,一桶面条汤都不剩,可乐也见了底。他正把杯子举在眼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冰块。
凌寒以为他还想喝可乐,就想拿过杯子帮他倒上,谁知还没碰到杯子,手就被重重地拍开了。
“你干嘛,轻点!”
凌寒被拍得莫名其妙,有些气恼地吼了一句。
那人却不接话,忽然把手掌虚虚地覆在杯口上,严肃地说:
“你没感受到吗,这里面,有冰的能量在波动。”
凌寒一时懵逼了,还没跟上他话题的节奏,就见那人甩开杯子,一个箭步冲到了冰箱前面,一掌把冰箱掀翻在地。
随着一声巨响,凌寒的心也碎了一地。楼下的人把头伸出来,朝上边骂道:
“大晚上的,噼里啪啦的闹啥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凌寒对着楼下一个劲赔礼道歉,楼下的人火气也大,不依不饶地吼着:
“道歉?道歉有个屁用啊!老子白天不顺心,晚上还睡不好,去你……”
“嘭!”
凌寒一把拉上窗户,把叫骂声也锁在了外面。现在他实在没工夫扯闲架了,因为背后那个人正朝着倒地的冰箱走去,似乎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祖宗,您是我亲祖宗……”
凌寒挡住他的路,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把他往卧室推。
“咋们不闹了成吗?睡觉睡觉。”
所幸那人乖乖地被他推着往后退,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着:
“那件物体里,有更强烈的能量。”
凌寒不想浪费时间向他吐槽,把人推到床上,门一关,重重出了口气。
等了片刻,门里面都没有动静,确定那人睡下了,凌寒才把冰箱搬起来,插上电,还好,正常运转。
这一天过的是一波三折,凌寒早就累了,爬到沙发上,关了灯,却忽然睡不着了。
本来想着明天带这人去个大医院,看看他失忆的毛病有没有治,现在看来,他不止是失忆那么简单了,应该是整个脑子都有毛病,该送去另一个地方才对,可去了以后该怎么说,说这大傻子是我捡的,能不能先治病,不交钱……
想着想着,他觉得有些凉,不由地缩起腿,想翻个身。谁知一仰头,正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妈呀!”凌寒吓得不轻,腾地坐起来。
定睛一看,才发现又是那熟悉的人,熟悉的面瘫脸。那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杵在了沙发后面,一双眼睛直勾勾的俯视着他。
“你这不睡觉,又是在闹哪样啊?”凌寒无奈地问道。
“你很冷?”
又是莫名其妙的问题,虽然问得也不错,但凌寒不想多说话,怕又勾起他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只答了句“没有”。
他又问:“睡不着?”
“没有。”
“有心事?”
“没有。”
“我的事?”
凌寒心里咯噔一跳,愣了半秒,还是回答“没有。”
那人也沉默了一会,深深看了他一眼,说:
“你想我离开。”
这次不是疑问句,而是简单的一句陈述。
被说中了心事的某人有些内疚,却不想被看出来,于是重重往沙发上一躺,说:
“谁说我想你走,你走了,我找谁赔冰箱。睡觉了,明天带你出去玩。”
说完翻了个身,打算装睡到底,坚决不搭理这人了。
半晌,身边都没动静,也不知那人走没走。凌寒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间又缩起了腿。
待他睡熟后,一床被子被悄悄盖在了他的身上。
第5章 第五章
某个曾经一沾上床就会睡到地老天荒的宅男,这一天意外的在天蒙蒙亮时就没有了睡意,左右翻滚了两下,抱着被子蹭了蹭,依旧找不到舒服的位置,而且,尼玛这腰酸背疼腿抽筋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准备来个鲤鱼打挺,只听见“咚”的一声。凌寒的后脑勺磕在地板上,把他痛的一阵嗷嗷叫,彻底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条腿,身体的其余部分都到了地上,他本来就瘦,排骨和地板坚硬地碰撞了一晚上,不腰酸背疼才怪。
他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坐起来,无比后悔昨天发扬雷锋精神把床让了出去,但转念一想,不就一个晚上么,今天就把那人送去他该待的地方了。
烫手山芋马上要脱手,本应该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凌寒却莫名有点烦躁。昨天晚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总是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说那人是个傻子吧,可似乎很轻微的情绪波动都能被他观察出来,还会试图分析你的语气和表情,可如果他不傻,怎么会做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举动,问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凌寒不得不承认,自己既想赶快摆脱这个奇怪的人,又对他充满了好奇,终于好奇心打败了宅男寒,他鬼使神差地拧开了卧室的门,想看看那人有没有放出新的幺蛾子。
门锁轻轻地转动,打开一条小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像一只窃头窃脑的松鼠。
房里那人坐在床上,屈起一条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枕在脑后,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床边落下一线灿烂,那人伸出一只手指,仿佛试图触碰阳光里翻飞的尘埃,英俊的侧脸轮廓分明,如琢如磨。
同样是起床,凌寒想着平时自己的模样:双眼无神,面如死灰,头发像鸡窝。而反观眼前这位,美颜宛如画卷,如果有手机,随便一拍都可以当屏幕桌面了有木有。
小心脏再次受伤的某人正打算默默离开独自伤感一会,就听见一句:
“要出发了吗?”
那人慢慢偏头,无波无澜地看向门的方向,把偷窥的凌寒逮个正着。
凌寒尴尬地挠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嘿嘿”傻笑了两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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