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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分宗，就是让族中一个较为有威望的人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居住地，开拓新的部落分支。
毕竟一个狩猎场和一片山林能养育的人类数量是有限的，超过这个限度，多余的人类就需要离开原来的居住地，前往新的山林开辟新家园。
此前密的部落因没有巫，人口在逐渐下降，自然不可能施行分宗，但当栗死去的消息传回族里时，部落长老们汇聚起来，做出了要分支的决定。
密的部落失去巫很多年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栗，大家都期待栗能成为巫并带领部落恢复过去的辉煌，然而栗却输给了猁部落的巫，甚至还死了。
栗辜负了他们的期待。
密之所以这么年轻就能成为首领，是因为未来的巫栗是他的弟弟，如今栗没了，部落长老们的心也活络了。
“所以我们部落就拆分了。”
赤撇撇嘴：“那些老家伙们觉得自己经验丰富，虽然没有巫学识渊博，但带着一部分人讨生活是没问题的。”
宫千重非常诧异：“你们没说慧巫的事吗？”
赤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有点等不下去了。”
“成为巫很耗费时间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巫更花费时间，栗巫学了十几年，只要踏出最后一步就能回部落了，然而慧巫……就算慧巫踏出了那一步，想要通过灵山的考核拿到许可回部落，还要十几年。”
赤抿唇，神色有些阴郁：“而且栗巫刚走，族长若是贸然宣布慧巫的事，想必……就再没人会和他说栗巫的事了。”
“族长本想等一年的。”
宫千重一愣：“等一年？”
“嗯，等来年冬日，过了丰收祭后再说这事，好歹能继续将代表礼物的面具放在部落祭祀台上，享受一下今年的祭祀，结果……”赤叹了口气：“最终族长带着我们出来了，部落里也没多少人，不到百来个吧。”
宫千重有点懵：“……你们部落一共多少人？”
“一共二百来号吧。”
赤随口说：“现在分开了，一边一半，我们有三十多位战士，二十多位女性，十来个小孩子，还有六七个老人，以及……”
顿了顿，赤的神色有些晦涩：“还有十几个不能战斗的族人。”
宫千重很诚恳地评价：“听上去有不少累赘。”
赤没说话。
“不过你们还有闲心养鹅，应该过的不错？”
宫千重话音一转：“密的话，我觉得他是个有前途的人。”
赤脸上多了丝笑影：“我们运气挺好，搬迁过来没多久，就在附近发现了一个人族的小部落，只有二十多个人，他们擅长驱使有翼的荒兽，我们本想直接干掉对方抢走这群鹅的，然而族长说我们要增加人口，不如两个小部落合并，于是我们就成一个部落了。”
宫千重：“那也不错啊，毕竟人口才是一切。”
“没错，虽然要多养几个老人，但好歹有点经验不是？”赤说：“那群鹅就是小部落的人散养的，如今成了我们部落的食物储备，还能帮我们防御荒兽和敌人的袭击。”
宫千重点头，那群大白鹅的战斗力不强，倒是挺团结的，而且也具备一定的判断危机的天赋能力。
宫千重：“那以后慧巫是来你们这个新部落吗？”
赤理所当然地说：“这是自然的啊。”
说话间，他们绕过丛林，还过了几个明显是守卫的部落战士设立的哨卡，终于来到了一处坐落在半山坡的村落前。
村落四周用巨木围成了防御工事，有警惕用的哨塔和守卫，密带着他们回来时明显已经派人通知过了，所以本来用来阻拦外敌的木刺已经被挪开了，宫千重趴在赤的肩膀上打量这个村落。
这明显是个刚建立没多久的村落，各处看上去还有些简陋，不过居住在里面的人都很有干劲，就算有几个断胳膊断腿的人，也坐在地上和女人一起挫草绳。
宫千重对此评价说：“虽然看上去挺破的，但未来可期。”
听了宫千重的评价，密终于回头笑了笑，他说：“希望如此。”
赤和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去干活了，密带着宫千重和庄别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先去了村落中心，这里是女人和孩子居住的地方，然后他们来到了大门口。
密就住在大门口，也是击退敌人的最前线。
密挑起帘子走进房间，宫千重和庄别跟着进去，发现房间里很杂乱，除了一个铺满草叶子的应该是床的家具，其他杂物全都被随意丢在地上。
密讪笑了一下：“抱歉，刚搬过来，有点简陋。”
宫千重摇头：“没什么，人在就行。”
密听后怔了怔，有种被安慰到的感觉。
是啊，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还强求什么？只要部落的人依旧存在，一切就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密打起精神：“难得碰到重巫，您要在我们这住一段时间吗？”
宫千重正要拒绝，他还想急着赶回去幽都，然而一直没说话的庄别冷不丁开口，他说：“麻烦您了。”
宫千重下意识地去看庄别，却见庄别对着密笑得很灿烂。
宫千重心中一动。
他立刻变了主意，一副赞同的模样点头说：“好啊，我也想看看你这个新部落弄的怎么样。”
然后宫千重意味深长地暗示密：“慧巫也许需要学习很久，但我若是一切顺利，很快就能离开巫城了，在这之前暂时住在你这里，也是可以的哦。”
密听后大喜，他是亲眼见过重巫的战斗力的，虽然现在貌似变样还缩水了，可脑子没进水就行啊！
只要重巫掌握了巫该有的学识并能熟练应用，密觉得哪怕他们将图腾从狼改成松鼠，那也不是不可以哒！
密大声说：“没问题！您想住多久都行！”
一个巫对部落来说意味着什么，身为族长的密再清楚不过了，他喜悦地在房间了转了两圈，手舞足蹈，像是得了羊癫疯。
大约几分钟后，密终于缓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崩形象了。
他强行压着脸上的笑容，试图努力让自己严肃些，然而很可惜他失败了，脸上的表情最终定格在诡异和扭曲上：“抱歉，我实在太高兴了，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宫千重很大度地说：“没关系，不过我们住哪？”
密连忙说：“您稍等，我立刻带人去帮您建造！”
说完密直接掀帘子冲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里宫千重和庄别。
宫千重看向庄别：“……所以，有原因吗？”
关于为什么突然要留下来？
庄别抿唇，他低头看着灰黑色的大松鼠，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平静与温和，变成了惶然和无措。
“我好像是密做的巫器。”
宫千重：“…………”
他冷静地说：“密不是巫，他不会做巫器。”
庄别不自觉地抱住大松鼠，金色的眸子满是茫然和懵逼。
“……还有个可能。”
他怔怔地说：“密是未来的人皇。”
第87章 鸭子
皇帝这种东西，宫千重向来没当回事, 毕竟在他老家每隔几年就会死个皇帝。
然而在皇前面加上个人字, 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人皇意味着是人这一种族的王者，意味着他享受人族全部气运, 只要人不死光，人皇不灭。
“……还不是不对吧，如果你真的是密所造, 密是不会死的。”
宫千重先抛开了时间和空间的联系和因果, 就事论事地说：“人皇只要活着, 我们生活的科学年代是不会到来的。”
庄别低声说：“很多灵都说，我是九州结界, 百年前会陨落, 也是因为这方大陆气运跌入谷底, 又因种种意外才……”
宫千重定定地看着庄别：“那你是吗？”
庄别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外面响起热火朝天的建房子声，他才轻声说：“我不是。”
宫千重皱眉, 下一秒就听庄别说：“我只是巫器, 然而当人皇放弃永恒, 将人族气运加诸于我身时，我就是了。”
“人是无法永恒存在的，但绵延无数岁月的传承和信念却可以承载在巫器上, 并衍化成守护这方土地的结界。”
庄别闭上眼，这一刻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怅惘和寂寥之气。
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也确定了一点。
他永远永远不可能离开这片山水天地，而宫千重却终有一天会离开。
“这样啊……”宫千重垂眸，然后笑着说：“恭喜，终于找回记忆了。”
庄别听到这句话心里更难受了，他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凝固在舌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宫千重觉得气氛很压抑，好吧他承认他的心情也不太好，毕竟庄别已经算是他的灵了，结果一眨眼庄别这厮就成了人皇留下来的巫器之灵，还是那种根植于土地，没法带走的存在。
这就好比他终于决定承认手边的宝贝很好用是个不错的东西并打算好好用时，才发现这东西是有主的？
简直让他暴躁地想砍人。
宫千重忍了再忍，还是说：“你的本体是什么？”
他好像记得庄别说过一次：“你曾很嫌弃司母，难道你也是鼎？”
庄别低低地嗯了一声，小声说：“应该是吧，回去查查资料就知道了。”
毕竟人皇就那么几个，人皇干了什么事课本上都写着呢。
宫千重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在意识到庄别其实是别人的后，他心中冒出一股无名火，同时他下定决心：他要想办法夺过来！
以前庄别怎么对宫千重好，宫千重都觉得庄别有猫腻，在宫千重终于放下戒心后，却发现庄别不是他的了，这瞬间激起了宫千重的逆反心理，反而要想办法搞到手。
说实话，宫千重此前修炼之途颇为坎坷，几度生死，然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次被啪啪啪打在脸上，宫千重觉得脸疼。
这叫犯贱。
宫松鼠开口，语气反而恢复了平常的沉稳，这是做出决定后的平静。
他说：“既然你之前经历过一次了，那密这边就交给你了，我睡一会。”
松鼠打了个哈欠：“你来之前我一直绷着神，有点累，哦，对了，别忘记那头傻鹅啊。”
说完，宫松鼠就盘成一团，窝在庄别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庄别心情复杂，他抱着怀里毛茸茸的大松鼠，想要远远地逃离密，却又本能地想要靠近。
他想对宫千重说请帮我，但又害怕宫千重拒绝并看不起他，可是让他就这么永远地放开，庄别又做不到。
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时光流转，历史掩埋了那么多过往的烟云，庄别独自一人承载着那些记忆，他艰难地坚持着，直到百年前终于烟消云散。
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是庄别自诞生灵识后感觉最轻松最开心的日子。
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用筹谋，更不需要头疼为什么皇朝帝王一个比一个垃圾……
他只要跟在宫千重身边刷手机就行了。
真是，轻松地让他只要一回忆，就想要落泪的美好时光啊。
庄别抿唇，他别过脸，黑色长发垂下来，泪水顺着脸颊划过，无声哽咽。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庄别被汹涌的感情淹没，任由自己沉浸在悲痛之中，然而就在此时，凉凉的触感碰到下巴，庄别下意识地睁开眼，就看到原本被捆成纺锤并被砸晕的大白鹅醒了，大白鹅眨眨眼，用脑袋蹭了蹭庄别。
大白鹅·叶小白：“美人，你为何哭泣？”
庄别：“………………”
他吓得直接将手中的纺锤砸了出去。
扑通一声，纺锤白鹅直接砸到了密的床铺上，枯叶飞舞间，叶小白扭动着身体，将脑袋对着庄别。
“美人，你为什么哭呀？”叶白鹅说：“你落下来的泪水洒在了我的心头，带有强大的灵性，让我的外象开智了哎。”
“我叶小白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你别哭了，好不好？”
庄别怔怔地看着大白鹅，又哭又笑，他摇头，抬手拂过眼角的泪水，恢复了常态。
他语气温和地说：“没什么，你能醒来是你的福气。”
庄别抬手一点，缠着大白鹅的金色丝线消失，大白鹅抖了抖翅膀，从床铺上飞下来，一摇一晃地走到了庄别身前。
叶白鹅歪头，他看了看庄别膝头的的宫松鼠，又看了看庄别：“你是重巫的朋友吗？”
庄别轻轻嗯了一声。
叶白鹅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他作为宫千重损友的特质：“要我啄醒他，让他知道你在哭吗？”
庄别连忙道：“嘘，不要吵醒他，也请不要告诉他。”
叶白鹅砸吧砸吧鹅子嘴：“那就告诉我你的愿望吧？不说我就吵醒重巫。”
庄别：“…………”
庄别好脾气地问叶小白：“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叶小白：“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和因果，家里人说，这两样是最坑的，很容易坑得自己神魂消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庄别沉默了一会才说：“这样啊，那你就帮我一个忙吧。”
叶小白扇了扇翅膀，眼睛一亮：“你说。”
庄别低头看着膝上的松鼠，他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才道：“能一直陪着小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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