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莫佑琛打算开口的时候,那几天简直像疯了一样,杨翊爱体面,爱排场,清高又自负,结果他苦心准备了几年的画展,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所有的画一夜之间都面目全非,竟然查验,乃是动物的利爪所制。
杨翊为了尽可能贴近自然,举办画展的地方是在郊外森林公园里的一处木屋内,最后他们勉强得出的结论是,木屋年代久远,木质结构疏松,一定是被什么野生动物给袭击了。
就在杨翊失魂落魄,憔悴不堪,郁郁寡欢,又加上流感爆发,一病不起的时候,莫佑琛偏巧在那个时候出差去了。等他回来后,打开房门所见之景,简直终生难忘。
一屋狼藉,到处都是鸟毛,鸟shi,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动物大战,杨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莫佑琛陪他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阵阵低鸣的鸟叫简直像在哭丧,杨翊在这样身心的双重折磨下,彻底崩溃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才大好。
至于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两个人就这么吹了,虽说即使没有咸鱼,莫佑琛也打算“再见亦是朋友”,可被这么一折腾,先开口的人成了杨翊,他倒变成了被甩的那个了。
莫佑琛没有怪咸鱼的意思,只觉得它闹得太过分,原本打算收了它的口粮小惩大诫一番,却不想这货瞪着无辜的大眼,一脸的人畜无害,直喊冤枉。
莫佑琛仔细看过留在杨翊家的鸟毛,倒的确不是咸鱼身上的,而那些被撕破的画,和它的利爪也完全匹配不上,只能就此作罢。
总之此刻的莫佑琛,半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看着那一脸不怀好意的咸鱼,满脑子只有“此生何其有幸”这句肺腑之言。
注定今夜变成了一个无眠之夜,莫佑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看天就要大亮了,索性早了一个小时起床。
鸟笼里,咸鱼睡得正香,偶尔发出一两声奇怪的声响。
莫佑琛穿戴整齐,刚一脚踏入了餐厅,顿时觉得自己洗了个冷水浴,他和殷执撞在了一起。
“卧槽,你什么时候起得这么早了!你又不需要上班,又不需要晨跑,更不需要吃早饭!”
殷执有些紧张,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没说出一句完整话。
莫佑琛看了眼半掩的大门,“哦,你这是刚才外面回来?也对,你也只能大半夜的出去走走了。”
厨房里冒着面粉的香气,蒸笼上方盘旋着阵阵白雾,李柏用力地揉着面团,莫佑琛曾提议给他买一台自动的揉面机,可被李柏拒绝了,说是用手揉的才有劲道才好吃。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手艺还不如莫佑琛这个半吊子都不算的人。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李柏念着诗,揉着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话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黄雀里最神奇的存在。
殷执看着莫佑琛出了门,探身进了厨房,“大诗人,头儿昨晚几点回来的?”
李柏用力地把面团扔在了铁板上,“很晚,你对头儿这个夜猫子来说,多晚都不算晚,我每天准时十二点睡觉,反正昨天那时候他还没回来呢。”
“哦,那就好。”
“殷执,你要不要吃一个包子,我蒸了几个红糖包子,适合你们女的。”
“不要了,这个适合韩修和孔梓,应该去把她们叫来。”
“哈哈,好好,她们如果喜欢吃,我晚上再蒸一笼。”
殷执只是讪讪地笑着,她们两个嘴巴挑剔,要是能喜欢,那还真是见鬼了。
“我要开门做生意了,殷执你回屋呆着吧。”
殷执点点头,刚转身往房里去,想起了方才李柏念的诗,问道:“大诗人,你刚才念的是什么,从来没听你念过。”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李柏愣了愣,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就念起了这句,人的岁数上去了,就念旧咯。”
殷执关上了门,躺在了床上,清晨第一缕阳光奋力地透过窗户的缝隙想挤进这一席之地,无奈对于殷执而言,那不过是个不速之客。
她起身把窗帘拉了个严严实实,突然想起了莫佑琛常说的“不合时宜”四个字,在她殷执的生命中,似乎就没有合时宜的时候。
“孔梓姐,晚上能不能麻烦你来一次,在巷子那里等,可好?”殷执打开了微信。
莫佑琛一脚踏入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他自以为中了个头彩,无奈竟然有个人比他还早。任尔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倒还不过,正盯着电脑屏幕,手上“噼里啪啦”停不下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您老今天这么早?”莫佑琛大吃一惊,他昨天离开杨翊家的时候,这人还没走,更何况任尔那恨不得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模样,他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能有这么勤快?
“今天下午,杨翊要去展馆考察一下,就是他新画展预定举办的地方,让我过去帮忙参谋一下,我这不就想早些来,抓紧时间干完活好早些走。”不忘加上一句,“boss今天不在。”想了想,似有什么不妥,又补上了一句,“你和我一道去吧。”
第67章 Chapter 67
午后的地铁总是特别的空荡,莫佑琛以前都是坐地铁山下班,可惜高峰时段实在挤得渗人,挤个地铁就像打仗似的,西装也皱了,领带也歪了,非常的不得体,所以战风成了他几乎出行的所有代步工具。
没有人的地铁莫佑琛反倒是不习惯了,成排的空椅,列车呼啸而过,寂静又撩人。
你一直嫌弃讨厌的东西,当从你眼前真正消失的时候,不免又会怀念起来,并不是会去记得他的好,只是因为失去了罢了。
存在和消失的差别。
任尔看上去心情很好,头靠墙,微微仰着,阖眼休息着。
这一站上来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女,亲昵地有说有笑着,一边头挨着头,看着手机傻笑个不停,莫佑琛一看就觉得是逃了课的小情侣。
“我说你什么时候对杨翊的事这么上心了?我没记错的话,他也不是来找你的,你也没必要搅和进去。”
任尔睁开了眼,颇有些不满地瞅了他一眼,“莫佑琛,说起来我和他也算是半面之交,谈不上称兄道弟,可他遇上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当然能帮就帮一把了,倒是莫佑琛你这态度很有问题啊!”
“我?我怎么了?”
“你不是经常说分手亦是朋友么,而且论起交情,你和他总比我要来的深。”
“所以?我就应该事事都要帮忙?”莫佑琛表示要不是这事牵涉到了灵异事件,他是绝对不会帮忙的,倒不是什么其他原因,而是不想让人误会,解释起来多麻烦,不如开始就不做。
“莫佑琛,我算认清你了,你真是心狠啊!”
“。。。。。。”
苍天啊,莫佑琛心里大喊一声,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迄今为止已经有三个人对他的评价上升到了心狠的地步。
冤!实在是冤!
杨翊估摸着是吃了大自然的亏,这次果断把画展放在了市中心的繁华之处,离书林坊不远,坐落在一片高楼大厦和林木参天之中,似绿水环绕,群山环抱,即使在压抑的高楼大厦中,倒有一种沙漠中的绿洲之感。
杨翊的展馆就在这绿洲的中央,一间两层的玻璃建筑内,材质用的是最上乘最先进的玻璃,把四处的绿化照耀得鲜明无比,阳光,绿色,高楼,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俗称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杨翊的画多数已经被运到了这里,他正在做着最后的陈列工作,要让每一幅画都处在一个最绝妙的位置,让每一幅都看上去独一无二。
“你们来啦,看看这个展馆如何?”
坦白来说,的确是很不错的,莫佑琛很老实地点了个赞,“很不错,提前祝你画展成功。”
杨翊心情再恶劣再恐慌,看到自己的画,自己的展览,总是愉悦放松的。
“这些画都是前几天就运来了,有些一直放我家,今早被一起带过来了,我得看看怎么样个布局能让每一幅都显得与众不同,你们帮我一起参考下?”杨翊微微抬起下巴,面露了得意傲气之色。
他生得俊美,清高孤傲,黑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小揪,那天还带着细黑框的平光眼镜,霓虹流光般的色彩中,莫佑琛的的确确被吸引到了。
他承认杨翊的颜值无可挑剔,让他这个对“漂亮东西”相当敏感的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可两个人相处或者是在一起这样的大事,那就有待商榷了。
任尔对这里很感兴趣,对这些画作更感兴趣,忙不送地点着头,“好啊好啊,我来看看!”
“你看个P,你懂这些画是什么意思?你懂艺术品要怎么陈列才是最好的?什么都不懂,就别瞎提意见了。”
任尔脸都被憋红了,杨翊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搂,笑道:“莫佑琛,你这嘴实在该改改了,太伤人,我就是这样被你戳得千疮百孔的。什么叫艺术?你认为什么是艺术,什么就是艺术,直觉也很准啊。任先生,还请帮我一起参谋下。”
任尔的脸从通红变成了诡异的羞红,勾肩搭背着和杨翊去看画了。
有趣,有趣!莫佑琛心说,这两个人有意思了。
莫佑琛走到了落地窗一边,三点的阳光不晒不暖,淡淡地洒了他一身光碎,想到了他那个像地下室的房间,不禁眉头一皱,无论你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人都会向往这些温暖美好的东西。
他头一次有了想搬出那里的冲动,不需要多好的房子,但是得有个真正的家。
短短数分钟内,他因为阳光联想到了要搬家,从想有个家联想到了卓尧,又突然想起了还没决定今天晚上的菜单。
索性搬了把椅子靠窗而坐,沐浴着阳光,喜滋滋地打开了手机,就在同时一条信息忽闪而过,是很少私下联系的杜府。
“头儿,救命!救命!”
“我是IT狗,你是建筑师,实习的孩子,加油吧,头儿帮不了你!”
“不是因为这个。。。我的工作不用你瞎操心,我想问你知不知道孔梓现在在哪里工作?”
杜府这么一提,莫佑琛想起了之前昨天在咖啡馆遇上孔梓的时候,她有说过跳槽的事。
“的确,我知道。”
“快,地址来一个。”
“我说杜府,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有没有想过孔梓换了工作都没有告诉你,这是为什么?”
莫佑琛这话没其他意思,可在杜府看来,又让他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记忆。
想也知道杜府在那头一定是一脸膈应,莫佑琛得意地笑了笑,“我的好哥们告诉过我,有很多事你要是不去争取,就永远不会是你的,地址让我想想,稍后发你。”
“谢谢,头儿,现在已经不是争取不争取的问题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就好比你要是被卓警官捉奸在床,你其实也不是你,但是又能算是你,这笔账要怎么解释得清?”
“滚蛋!你这说的狗屁不通的什么话!比喻不恰当,造句也不恰当!首先,我被人那啥的概率等于为零,其次,我说你这人烦不烦,要老是纠结在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你这辈子也别活了,还有你要告诉她,你就是你,你这辈子就是杜府,不是其他任何人!”
莫佑琛自然知道杜府心里在打些什么算盘,想来他这条路也不会比他好走多少,想到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比喻,窝着火,连着发了三个感叹号,“地址不给了!!!”
“。。。。。。”
五分钟内搞定了菜单,就等着等下买菜做饭烛光晚餐,莫佑琛嘴角扬起了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百倍的笑容,下一秒这个笑容就定格住了。
他在玻璃上看到一个人影,准确来说是一个人,一个长发的女人。
莫佑琛再一看的时候,那个女人不见了。
任尔和杨翊在一旁看画正看在兴头上,杨翊心情大好,竟然不厌其烦地对着这位艺术修养为零的任尔,解说个不停。
任尔一脸的崇拜钦佩,就差把自个儿的脸都贴上去了,指着旁边一个细长的锦缎盒,问道:“这幅又是什么?”
杨翊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幅卷轴画,“惭愧惭愧,这个可不是我的大作,不过是我高价收来的,有些年头了,保存得一直很好。”
这是一幅在绢上描绘的画作,两端是檀木轴杆,画中是一个女子,静立于庭院之中,青丝如墨,垂眸浅笑,岁月静好。身后是茂盛的松柏和石桌石凳,石桌上勉强可以看到有着一方棋局,并非画功绝佳,整幅画的意境非常绝美。
莫佑琛只瞅了一眼,身经百炼的他就看出了端倪,这副画之所以如此栩栩如生,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活的,而那画中的女子便是刚才在玻璃中出现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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