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爷霍然站起身,把拐杖敲得碰碰直响:“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乱|伦?看我不打死他!”
顾爸爸默默收回阻拦的手,在书房寻摸一圈,抄起两个很有分量的镇纸,安静跟在顾爷爷身后下楼了。
顾妈妈没有回答严孟,她真觉得多和严孟说一个字都是侮辱自己智商。
严孟也看得出来顾妈妈不太看得起他,表情有些复杂,最后愤恨占了上风,情绪上头之下就顾不得其他。
他拔高声音说:“嫂子,你说你儿子和一个在娱乐圈那地方卖的小兔爷玩得好,这话说出去好听吗?要是不采取点措施,到时候顾叔叔脸上也不好看啊!他是收徒弟来着,可外面人看着,他不就是给顾瀚找了个玩——哎呦,谁打我!”
严孟话没说完,顾爷爷拐杖就到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他脊背上,疼得他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
他想骂人,可扭头看见打他的人是顾爷爷,一下就哑火了。
顾爸爸掂掂镇纸,看严孟畏惧地向后缩了缩,到底还是没动手。
他不像顾爷爷和小师弟天分那么好,八极拳学是学了,也就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真要上手打人……还不如年纪已经不小的顾爷爷。
顾爷爷嘲笑地看了眼顾爸爸,随即怒视严孟:“你个小兔崽子,来我们家胡说八道什么?我小徒弟多乖一个孩子,你一个大人欺负他,你要不要脸!”
严孟气得够呛,争辩说:“他早成年了,不是孩子,应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
顾爷爷打蛇打七寸,直接道:“聂启鹏也不是孩子了,他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怎么,只许他一再挑衅我孙子我徒弟,不许我孙子反击?严孟,我警告你,把你那点花花肠子收起来!你是觉得我顾老莽提不动刀了?!”
顾爷爷年轻时做事挺激进,因此有个外号叫顾老莽。
和顾爷爷一辈的人都说“宁惹伪君子,莫惹顾老莽”,由此可见顾爷爷威慑力有多强。
严孟年轻时水平都还不如他爹,更何况现在已经把自己给玩废了,他在顾爷爷面前哪里强硬得起来,只能怏怏地闭上嘴。
顾爷爷见不得他不服气的眼神,再次敲敲拐杖说:“庄淼是我的徒弟,实话跟你讲,我收他为徒时就知道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再喜欢男人他都是我徒弟,谁敢欺负他,我就打断谁的狗腿!”
严孟面部肌肉狠狠抽了两下,心里火气拱得更厉害了。
顾爷爷轻蔑地瞥了眼不敢吭声的严孟,冷冷地说:“再说,我孙子打小就喜欢男孩子,他俩又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年头的师叔侄关系算什么事儿?我儿子孙子又不是入室弟子,这辈分就是他们乱叫的,真要算起来,淼淼和小瀚平辈论交才是正经道理。”
严孟愣了下,想起顾家这一脉拳法规矩,发现还真是这样,脸色一下就黑了。
他死死盯着顾爸爸看了几秒,看得顾爸爸差点抄起手里的镇纸,才忍着背上的剧痛慢慢走出顾家。
顾爷爷一见他那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抡起拐杖又想打人。
顾妈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住顾爷爷:“爸、爸,你冷静一点!”
顾爷爷大声说:“你看他那怂样!他哪来的脸说我的乖徒弟不好?!他还敢欺负淼淼,我还得打他一拐杖!”
顾爸爸扔下镇纸,跟着一起拦顾老爷子:“爸,给你买拐杖是让你拄着走路用的,不是让你打人的!”
顾爷爷不服:“什么,你爸我老到需要拄拐杖的地步了吗?没有吧?那拐杖不是用来给我打人的还是用来给我做什么的?!”
顾爸爸生无可恋地说:“这就是个摆设,咱们别把它当武器用了,成吗?”
顾妈妈别出心裁:“爸,你不能这么想。你看,你今天拿着拐杖打人,明天传到淼淼耳朵里,可能就变成你被人打了,不得不拄拐杖出行。流言很可怕的,爸,你要冷静。”
顾爷爷没听明白顾妈妈的逻辑,但顾妈妈嘴皮子快,噼里啪啦一连串车轱辘话下来,愣把顾爷爷说懵了。
顾爷爷担心地问:“那怎么办?我要不要先把这个拐杖放回储藏室?”
顾妈妈说:“要的要的,走,我们去放拐杖。”
严孟站在顾家小别墅门外,听着顾家人神奇的对话,心情非常复杂。
其实在顾爷爷骂他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心理有点动摇,甚至觉得如果当年有人这样维护他,可能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对,庄淼运气是好,遇到了这么维护他的人,他儿子也不差。
顾家人能为了庄淼和他闹起来,他为了儿子,又怎么不能和顾家闹到最后?
不管儿子是错是对,他都不会放弃儿子。当年他没有享受到的庇护,他会让他儿子享受到。
至于顾瀚?
一个注定连儿子都没有的失败者,有什么好谈的。
严孟嗤笑一声,低低地说:“两个男人,玩玩也就算了,还闹得跟真的似的,恶心不恶心。”
他带着保镖大步离开顾家别墅,坐上自己的车,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背上的痛,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女秘书。
“鹏鹏那里什么情况?”他问。
女秘书表情冷淡:“聂先生前几天在米国接下的新戏吹了,目前被小顾总穷追猛打,可能最近都接不到什么好工作。他大概是有点不服,有整容的心思。”
严孟身体一抖,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刺激的话一样,猛地坐起来,又惊又怒地连声追问。
“什么意思?!鹏鹏为什么突然起了整容的心思,他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想要继续报复顾瀚?”
女秘书回头看了严孟一眼,唇角勾了勾:“聂先生想整个容,以新人的身份进入米国娱乐圈工作。他大概是觉得您在米国产业不小,给他安排一个新身份易如反掌。”
严孟瞬间沉默。
“而且……”女秘书低低一笑,“我想,聂先生并没有相信您的话,至今还认为卢医生是他的恩人,顾先生是他的父亲。我建议您尽早和他一起去做亲子鉴定,并把调查到的事情告诉他。”
严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想和聂启鹏说明真相,不想让聂启鹏知道他这个父亲这么多年来不管不问是因为什么,更不想让聂启鹏知道他把聂启鹏找回来是因为他不能生了。
如果聂启鹏知道这些,他们之间更没有缓和的可能。
就是因为他不管不顾,聂启鹏的妈妈才会死于非命。
女秘书懒洋洋地说:“愿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又准备告诉他多少真相,这都是由您决定的。事实上,我一直觉得他把杀母仇人当恩人很可笑,为了他那个浪荡的妈妈跟您生分更可笑。”
聂妈妈可不是什么好女人,据她调查,当初为了瞒住聂启鹏的存在,聂妈妈和卢医生有一腿,玩得还相当开放。
而且……
女秘书饶有兴味地搓了搓指尖,目光落在严孟身上,眼神中都是戏谑。
据她所知,到现在为止,严孟都不知道那个化学阉割了严孟的女大学生和聂妈妈有联系。
严孟早已经习惯女秘书玩味的眼神,见状一点都没多想,纠结片刻还是采纳了意见。
“我会先带他去做亲子鉴定,告诉他谁才是他真正的父亲,然后告诉他卢医生骗了他和他妈妈,实际上是打着敲诈勒索的念头。鹏鹏对催眠这一块了解不多吧?我会告诉他,卢医生是催眠高手,催眠了他妈妈,他妈妈才认错了人。”
女秘书听着严孟漏洞百出的计划,只收回视线,没多说什么。
以她所知道的情况来推算,聂启鹏会不会信这种话很难说,但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最初和人玩群趴怀孕的是聂妈妈,为嫁入豪门毅然躲过几个纨绔子跑回乡下生孩子的是聂妈妈,生下孩子后得不到承认、不得不再次回到乡下的还是聂妈妈,最后聂妈妈被担心奸情暴露的卢医生弄死,这和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给严孟做私人医生的是卢医生,因为和严孟情妇搞到一起害怕被收拾、辞职回乡下的是卢医生,发现聂启鹏是严孟亲儿子、帮严孟把锅扣到严家另一个富三代头上的还是卢医生,最后卢医生所作所为暴露,被严孟弄死,和她又有一分钱关系吗?
没有,统统没有。
她只是在很久以后突然知道,严孟曾经和聂妈妈玩过群趴,面对从卢医生那里得知真相而找上门的聂妈妈,严孟拒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孩子,让卢医生反手把一口黑锅扣在堂哥头上。
而卢医生以为严孟已经不要聂启鹏,长期和聂妈妈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直到严孟不能再有孩子的消息传来,他才从聂妈妈身上发现一点什么。为了避免严孟对他撒火,也胆战心惊于聂妈妈的手段,卢医生干脆先下手为强,把本来就病重的聂妈妈送下地狱,自此以为安全了。
女秘书忽然非常想笑。
如果不是聂启鹏一心相信顾爸爸辜负了他妈妈,这件事可能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哪怕严孟以后认回聂启鹏,卢医生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凭借聂启鹏恩人这个身份过得很好很好。
可惜,聂启鹏坚信顾爸爸是他的仇人,一直想要对顾家复仇。
最后什么都没落下,不过害人害己而已。
女秘书觉得严孟这一家人真是太好玩了,一场大戏,实在让她看得愉快极了。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聂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把顾爸爸牵扯进来?
明明按照已知情况来看,聂妈妈并不认识顾爸爸。
严孟其实也不明白这点,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即使和聂启鹏做过亲子鉴定,也无法回答聂启鹏的质疑。
最后他只能把锅推在卢医生头上。
聂启鹏不信。
他面对调查资料,真的再说不出卢医生是恩人,三观坍塌的同时对严孟也充满怀疑。
他的世界一夕之间就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前二十几年处心积虑的复仇,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偏偏复仇他也一次都没成功过,失败和笑话一起充斥他的脑海,让他觉得大脑马上就要被撑爆了。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和顾瀚是兄弟,而不是和一个不认识的奇怪人物是父子!
聂启鹏非常茫然,这种茫然导致他被顾瀚穷追猛打都没了反应。
庄淼从顾瀚口里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即使还不知道严孟和聂启鹏是亲生父子,还是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不可思议地问:“所以我们就是让这么一个傻子,把聂启鹏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弄走了?”
顾瀚摇摇头:“淼淼,严家小叔年轻的时候手段非常厉害,你不要看他现在废了就掉以轻心,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重新崛起。”
庄淼沉默一会儿,忽然说:“不对啊,照你这么说,他是什么时候把事业做下来的?他现在刚四十吧?”
顾瀚说:“他还不到才四十。”
庄淼咋舌:“他比师兄小好多,他当时自己创办公司,也就二十出头?甚至没到二十?”
顾瀚轻轻一笑:“没到二十。那时候他事业做的不小,而他现在也还没到四十,淼淼,你觉得他有多大可能重新捡起以前的东西?”
庄淼想到严孟眼疾手快保下聂启鹏的事情,终于意识到顾瀚所说很有道理。
严孟突然一出手,就能从顾瀚手下把聂启鹏弄出去,他到底还有多少能耐谁都说不清,尤其被逼到紧要关头,说不定就爆发了。
庄淼警惕地说:“他会不会是装的?要真是已经废了,他哪来的能力把聂启鹏弄出去?”
顾瀚说:“不清楚,所以我现在也是试探着来。”
庄淼非常赞同他小心一点,正好他最近没什么工作,就觉得呆在顾爷爷家里慢慢等消息。
顾爸爸赞赏地说:“谨慎是正确的选择。其实严孟天分远比你们想象的高,不然他浪荡了这十几年,公司怎么没有一点走下坡路的迹象?”
庄淼和顾瀚心里一凛,真真受教了。
一时间,顾瀚放缓了对聂启鹏的打压,总算给了聂启鹏一点喘息的时机,也让他下定决心去整容。
这一次他想整容就不是躲避顾瀚,而是为了让自己外貌尽可能向聂妈妈靠近。
他已经分不清这世界上到底哪些话是真的,最后就觉得只有母亲才是他唯一真正拥有过的,因此对产生了强烈的渴望,甚至希望能和母亲一样。
严孟根本无法阻止他,眼见他每天疯疯癫癫,突然非常非常后悔告诉聂启鹏真相。
他眼神空洞地问女秘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鹏鹏明明是个好孩子,他为什么会一直想着他那个不要脸的妈?”
想到有时候都出现幻觉了的地步!
女秘书平和地说:“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严孟不知所措地看着女秘书,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话。
女秘书见他眼中涌满痛苦,反而扬起柔美的笑容:“严总,你不觉得这是报应吗?你儿子当初为了掩饰自己泄露小顾总公司机密的事情,想要找人把庄淼逼疯,现在他自己被自己逼疯了,不像报应吗?”
严孟无助地动了动嘴唇,粗喘两声,像濒死的鱼一样浑身抽搐。
他神经质地反问:“如果这是报应,为什么报应不应在我身上?明明我才是罪魁祸首!”
女秘书好像非常惊奇,她问:“您怎么会认为您没受到报应?”
严孟不解地看着她。
女秘书用最最温柔、最最甜美的声音吐出充满恶意的话:“您早几年就不能有孩子了,您忘了吗?您想帮助聂先生实现内心愿望,所以你现在连男人女人都不能玩了,变成了一个空有摆设的……太监,您,忘了吗?”
严孟打了个抖,心脏就像被毒液浸满一样抽着疼,蜷缩在房间角落,惶恐地痛哭出声。
女秘书遗憾地看着他:“您就到这里了吗?”
严孟沉默很久,久到女秘书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才突然开口说:“不,不会到此为止的。”
女秘书愣了一下,随即甜笑起来:“好啊,我等您更精彩的表演。”
虽然女秘书满怀期待,可严孟到底没法一下走出来,最后他手里的产业、聂启鹏那边的状态都露出一股颓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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