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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泠嗅到了风里传来的植物的清香，还有章回身上温暖的味道。
在这片月色朦胧的夜晚，在这个恍若与世隔绝的天台，他渴望中的爱人半拥着他，摇晃在他易碎的梦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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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月光
那天之后，章回和荆泠都回归到了各自忙碌的生活中。
荆泠始终忘不了那个在天台的夜晚，他挽着章回，仿佛缩在章回的怀里一样，被对方带着摇曳在寂静的夜色中。
荆泠发现，他有点贪恋章回的怀抱了，像避风港，也像归宿。
他可以忘却一切，忘却尴尬，忘却世俗，可以哭，可以沉醉。
令他沉沦的不单单是那一片夜色，更是那个人的怀抱和温度。
他感觉他和章回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但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很朦胧很模糊，像大梦初醒后的那一瞬间的迷茫，像阅历千山万水后归家的安稳。
但他想，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如他过去所期待的无数次一样。
他可以站在他的身边说话，可以在忙碌的生活中抽空吃个饭，可以在他脆弱需要安慰的时候收获一个拥抱，可以跟他讲话看他对自己笑。
这是过去的荆泠想要而不可求的事，所以现在的这种状态他已经很满足了，可以远远关心远远分享。
至于他心中那似有若无的期待，和俩人之间流动的有些不同寻常的空气，那是荆泠不敢去触碰，也不敢去想象的事情了。
他出了一场外景，昨天刚从临市赶回来，因为他答应了章回，明天要邀请他来他家做客。
当时答应时只是脑袋一热，可是章回答应后他却有些紧张和头痛。
他那一墙与章回有关的事的照片墙，和章回在英国租住的公寓相似的北欧风格的装修，他怕这些事物引起章回的不适，让章回受到惊吓然后与他疏远，那么他好不容易能和章回做成的朋友就再也做不成了。
荆泠找了一块霭青色的布定在了那片墙上，为了不显得那样突兀他还在上面粘了几张之前拍过的普通的照片。
做完这些后，荆泠坐在椅子上做后期，昨天和前天他去了临市的一个森林公园，是国内某知名杂志的自然环保专题。
荆泠拍了很多自然的植被，可爱活泼的动物还有那夕阳下的森林，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与工作无关的自己的随手拍。
那天回山中旅店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荆泠一个人穿梭在令人有些找不到方向的森林中，他还能听见不知名动物的叫声，心中有些害怕，然后他一不小心被底下长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跟头。
为了保护他胸前的设备，他尽量控制着他摔倒的方向，他后背先着地，幸运的是头摔倒了一片松软的落叶上。
本来提着的一颗心好像变得格外安稳，在这个森林的不知名的地方，他躺在松软的铺满杂草和落叶的地上，看着头顶茂密而高大的树木，月光如水般透过那枝叶的缝隙洒在他的眼前，是那样的美好。
荆泠忽然想起大学时的月光，他曾躺在坡地的这头的草地，仰望着头顶的树木和那遥远的月亮，因为他知道他喜欢的人，在坡地的那头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这是荆泠不小心发现的章回的一个秘密，章回送过孟莉寻回寝室后，他有时会来这里坐坐，这里是学校还未开发的一片空地，因为晚上没有灯很暗，所以几乎没有人来。
荆泠悄悄地跟着章回走到这里，他不知道章回想要做什么，但他发现章回几乎什么也不做，只是对着那一片夜色发呆，仿佛在想什么，仿佛什么也不想。
他往往都会靠在坡地的这头，听着章回呼吸的节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他发现自己，他无声地认真地聆听，仿佛这样就会离他更近一些。
这可能是章回的一个秘密基地，荆泠有些不好意思地闯入，但他并没有打扰到他，只是想要离他近一点点，这样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才会有一点盼头。
那时候他循规蹈矩地生活，过着最朴素与平凡的大学生活，与同学的关系停留在点头之交，与室友的关系也仅是每学期一次的形式上的聚餐然后平时的生活几乎没什么交集。
他生活中唯一的亮色就是拍他喜欢的事物和追随章回的一切。
他拍下了这一幅月光透过枝叶的画面，那片月光仿佛就像章回在他心中的感觉，似远若近，触不可及但又那么刻骨铭心。
章回，就是他的白月光。
这便时照片的魔力，他可以让风景和回忆在岁月流转中定格在这一刻，成为永恒。
即使忘记了当时具体发生过的事，但是当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那时的心情总是记得，如同昨日发生。
荆泠还记得前天他躺在森林中的心情，他将他的心情融入滤镜当中，调配出了最恰当的色调，是他当时看到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物并不像人们所见到的那个样子，这有一部分来自于人的个人因素，取决于当时当刻的心情和心中所想，人的眼睛就会不知觉的带上不同的滤镜，这就荆泠所认为的后期的魅力。
荆泠将这组图发到了微博和Instagram上，配文为：“木の間を漏る月の光。”
章回处理完工作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放松一下刷一会儿微博和Instagram荆泠的动态，近一个星期荆泠都没有更新过动态，可就在刚在他随手一刷就刷出了荆泠的动态。
是一句日语，他大概能看懂，和孟莉寻在一起的时候学过一点点的日语，他不得不佩服荆泠的摄影天分，他能发现寻常人看不见的美好和细节，这样的人的内心大多是纤细的，是敏感的。
他看着那片穿过枝叶的月光，有些像荆泠外表给人的感觉，清冷而遥远，这可能是他给自己塑造出来的保护自我的躯壳，藏着他那个纤细而可爱的灵魂。
章回最近的闲暇时间总会想起荆泠，他总觉得他做过很对不荆泠的事愧对于他，想要对他好一点好去弥补他一些，但他又怕自己没有控制好分寸给荆泠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可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最近自己总是作出一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不受控制地想起有关荆泠的事，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不受控制地邀请跳那一支舞。
章回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他隐约地感受到了那份危险所代表着的背后的含义，可他还是无法抗拒地受着那份危险的吸引。
他忽然收到了荆泠发来的一个定位和门牌，想起来了他和荆泠的约定，荆泠说过要亲手给他做茶。
章回十分期待的，这种专门只为他一人做吃的东西在他的记忆还是有些陌生。
他自小父亲公务繁忙，母亲又是大家小姐从未洗手做过羹汤，大学时代的女友也没有做饭的机会，出国之后到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同居生活但大多是时间还是点外卖或是出去吃，有时章回也会自己做点东西给女朋友吃。
这是也算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很期待，他平素一向平静的心中，被这份珍重拂起了小小的涟漪。
他郑重地回复了一句：“好，明天见。”
他们俩的工作时间还都算自由，荆泠的工作时间比章回还要更自由一些，章回白天去公司解决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后，他想去挑选一些礼物，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
章回本来想给荆泠挑选个镜头，但他对这方面真的可以算一无所知，怕送错，也怕造成困恼。
章回又想到荆泠与他同喜欢极光，那他应该也喜欢星空，他选了一个日本设计师品牌的玻璃杯子，杯底看起来像细碎的玻璃，但是在灯光下却散发着湛蓝色的光泽，恍若闪烁的星辰。
章回在按门铃之前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外套，开门口看到荆泠的样子微微一怔，因为此刻门内的荆泠正穿着一件类似日本男士和服的衣服赤脚站在那里，头发是洗过的蓬松，看起来温顺而柔软。
“欢迎，请进。”
荆泠给章回拿了一双拖鞋，章回穿上后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莫名有些熟悉感，可能是装修风格是他一向喜欢的风格。
荆泠的家里很整洁，细节的装饰使整个屋子充满了主人的小巧思，这一点荆泠和他有点相似，都是讲究生活品质和质感的人。
他将买的杯子的盒子递给荆泠，然后上下看了他几眼，笑着说：“你这么穿还真有几分像日本人。”
荆泠收到礼物既惊喜又有些羞涩，他语气轻软：“其实这也是茶道的流程之一。”
顿了一下，他垂目眨了眨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家点茶。”
章回看到了他被束的细细的腰肢，不自然地转移视线看着他的脸：“那真的是我的荣幸了。”
他本以为只是随便地沏上一壶茶，吃点点心谈谈心，没想到这背后的珍视，比他想象的还要重一些。
荆泠浅浅一笑：“请跟我来。”
荆泠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没想到进去后别有一番天地。和外面的装修全然不同，是日式的拉门，拉开后是木制的家具和榻榻米。
荆泠递给了他一件男士浴衣，示意他换上，章回也没太多讲究当着荆泠的面就托掉了外套和衬衫，只留了一件工字背心。
有些紧身，能看见章回被包裹住的胸肌和腹肌的轮廓，还有他裸露在健硕的臂部肌肉，这是穿着衣服看不出来的光景。
荆泠脸一热，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去。
章回看到他不好意思的样子和有些羞红的耳垂故意逗他似的有些缓慢地解开皮带脱下裤子，他看到荆泠光裸的脚趾有些蜷缩在地板上，他脸上的笑意愈加深了。
然后他有些使坏地问他：“我没有穿过这个，有点摸不清他的穿法。”
荆泠才不得已地转过身来，微微低着脑袋不敢看章回，他的手有些颤抖地帮章回整理浴衣，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章回的胸膛，章回莫名感到心里一紧，说不清哪里有些痒。
荆泠有些即兴奋又煎熬地帮他整理好，他先上了榻榻米，章回看着他熟稔地跪在上面，两只白皙的足尖叠加在一起，看起来像日式电影里古典的美人姿态。
章回模仿着荆泠的姿态跪在榻榻米上，荆泠却说：“你不用这样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章回于是盘腿而坐，他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专业的学过吗？”
荆泠乖巧点头：“大学的时候有选过茶道课，出国后有专门学习过一段时间。”
章回忽然明白：“所以你和孟莉寻是那样认识的？”
因为茶道课是日本里千家的日本弟子亲自授课，所以孟莉寻当时在茶室做助教帮忙翻译。
“嗯，莉寻师姐后来去日本留学也与我同校。”
“真是很巧。”章回并不像继续提孟莉寻，他转移话题：“你是很喜欢日本吗？”
荆泠的手乖巧地放于大腿上，他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日本，但是喜欢一些文化，比如茶道。”
“原因呢？”
荆泠很郑重地答道：“因为他能让我的心静下来，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流程像一场艺术，章回不禁感到惊叹。
有很多的细节和礼节，比如什么他看起来只是一块布的古帛纱和有些复杂和讲究繁多的上点心点茶和上茶的流程，他都感到十分赏心悦目，因为荆泠做的认真又好看。
当他真正的沉入其中跟着荆泠的节奏吃点心饮茶，他的心是难得的安静。
荆泠点的抹茶口感更佳的醇厚，入口微苦，但三口半下去后口腔里回味无穷。
荆泠后来去换了一身居家的服装，章回也将衣服换了回来，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下艺术中心的进展。
荆泠说他那天之后并未有去现场，章回一副知道的样子，“你不是去外地拍照了吗？”
荆泠惊讶地看着他，章回笑着看着他：“我看了你Instagram的更新，很好看。”
荆泠轻轻抓了一把头发，回答道：“工作之余的随手而已。”章回夸他了，他好开心呀。
章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上回你说你喜欢极光，快去看我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看到实物时眼睛瞪得圆圆的，然后轻轻地说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章回看他的反应他感到有点满足：“就猜你会喜欢。”
荆泠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杯底，眼底也有一片细碎的光泽，只不过他藏得很深，没有让章回看见。
“我很喜欢。”
杯子，还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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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旧梦
章回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荆泠红着眼眶悲怆地看着他，他第一次看着那样素淡的脸上出现那样伤心的表情，他说：“我要使死了的话，你会记住我吗。”
梦里的荆泠的面容看起来更加稚嫩一些，他顿时意识到那是二十岁的荆泠。
他站在公共主楼二十八层的天台上，背后能看到远处的山峦和满天血红的夕阳。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倔强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跃而下，章回很急迫地想要抓住荆泠的手，却发现荆泠并没有就那样垂直落下，成为地上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反而他变成了一抹虚无缥缈的烟雾里面包裹着一个新生的插着翅膀的婴儿，像一个精灵。
章回忽然从梦中惊醒，他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前地碎发，发现却是一头汗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还梦见了大学时代的荆泠，在他的回忆里没有印象，在他的梦里却是那样的清晰。
那天之后俩人也没有见过面，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章回但是总会想起荆泠，想他在做什么，天冷了有没有添衣。
章回也发现了他对荆泠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他愿意把他归咎于他对他的愧疚，和自己恶劣的人格对他造成的伤害的弥补。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四十分，他其实才睡了两个小时，但他已经没有困意，格外的清醒，背后还是冷汗粘着贴身睡衣的不适感。
他去冲了个澡，然后光裸着身体就出来了，他其实独居的时候有时候不喜欢穿衣服，这样好像他就能看透他自己真实的想法与心思。
章回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想继续读荆泠的信，他忽然很想知道大学时候的荆泠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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