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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经纪人会读心[娱乐圈]——三千大梦叙平生

时间:2018-12-14 09:55:20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他想知道。
  做经纪人当然是林竹自己的选择——可只要他在片场上,在镜头下,下过这样的苦功夫,就该是值得任何人尊重的。
  钟杳一笑,安抚地揉了揉林竹颌下,轻揽着人躺下去,诚恳颔首:“麻烦诸位了。”
  有了钟杳开口,事情无疑更好办。执行导演松了口气,胆子更大挨个请人,终于把无关人等都送到了屋外,只留下了必要的工作人员。
  钟杳这次没再有异议,第二幕终于顺利开始了拍摄。
  病着的小少爷远比林竹要难伺候。
  编剧给的人设是桀骜骄纵不服管束,即使病得再难受也绝不服软。那一瞬在展源面前展露的脆弱已经触及了底线,被半强制抱着去清洗包扎换好衣物,几乎已经到了炸毛的边缘。
  钟杳依然带着十足耐心,把药碗端过来,好脾气地劝他喝药。
  林竹微阖着眼睛,烧得没什么精神,闻到苦涩药味,就把脸不情不愿地别过去:“我不喝。”
  “不算苦。”
  钟杳搅了搅,自己先尝了一勺,柔声哄他:“听话,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说了不吃就是不吃!”
  林竹手里连台词都没有,自己琢磨了大半宿才总算根据人物性格编了几句台词,霍然睁眼不耐推开:“你都不听我的,我干什么要听你的?你——”
  两人离得太近,他这样一推,就正撞在了钟杳拿着碗的臂间。
  眼看冒着热气的汤药要洒在钟杳身上,林竹心头一紧,顾不上还在戏里,匆忙抬手去拦。
  钟杳手上却早已经轻轻巧巧一转,把险些洒出来的药汁稳妥盛回碗中,身形跟着微微一旋,把自投罗网的小少爷展臂稳稳当当擒到了怀里。
  林竹:“!”
  窗外隐约飘进来半声缥缈的口哨。
  洒药纯属意外,发展到这一步,剧情已经和剧本出了不小的岔子。
  展源该拿糖逗他笑的情节、解开衣服检查他挣扎有没有引动伤势的情节、半哄半逗引着他脸红羞愤又不敢说话的情节,都被这仿佛早料准了的一抱轻轻中止。
  林竹心跳得飞快,胸口却渐渐安宁下来。
  钟杳身量比他高出许多,轻松就将他禁锢在怀里,手中药碗轻搁在桌上,被热度熨得微烫的掌心覆在脑后,一下一下慢慢揉着:“还生气?”
  林竹不光不生气,还心心念念想喝钟杳亲手喂的药。
  看着钟杳刚喝过一口的板蓝根,林竹眼眶憋得一度微烫,心痛不已地按下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冒出的念头,兢兢业业走着人设:“你都不是我的老师了,用不着你管我……你还给我喝这么苦的药……”
  钟杳单手轻松圈着怀里不住折腾的小少爷,空出的右手在身边一摸,拈起了个圆敦敦的青团递过去。
  ……都不让自己笑一个了吗?
  好不容易偷偷在洗手间练了半个小时的笑一个,林竹竟然莫名生出点儿失落,迟疑着抬手要去接,却被钟杳轻轻避开。
  林竹心头茫然,外强中干含怒瞪他。
  钟杳落下视线,一手揽了他往肩头靠下来,右手又向前递了递,含笑把青团直接喂在了他的唇边:“张嘴。”
 
 
第32章 
  钟杳常年在镜头前, 这样的动作由他做来一样行云流水, 一手仍稳稳揽着林竹, 黑瞳酝起温温笑意。
  ……为艺术献身。
  自己现在还是骄横跋扈的少爷, 绝不能因为被喂了青团就出去绕着酒店跑圈。
  林竹横横心,低哼了一声,俯身照青团凶狠地一口咬下去。
  钟杳没躲,稳稳当当地让小少爷咬了一口。趁着他含了满口无法抗议, 手腕轻轻一翻, 把剩下的半个青团藏进掌心, 屈指在他鼻尖轻轻一刮。
  林竹:“!!”
  钟杳含笑扬眉。
  胸口满涨的沸腾雀跃几乎要把整个人顶得漂浮起来, 林竹心跳轻快,勉强控制着自己不满地乱窜,嚼着青团调整呼吸, 奋力地把那一大口整个咽下去。
  丝毫不为对方眼中的柔和笑意所动, 林竹用力抿紧唇角,冷冷别开脸颊。
  ……
  半晌, 小少爷终于纡尊降贵地被顺了毛, 一点点在不容忽视的柔和瞳光里温驯下来, 慢慢靠回温暖臂间。
  钟杳挑挑唇角,探身端起药碗,一勺勺将药喂给他,耐心地柔声引他说着话。
  社戏的烟火好看, 百草园的花快到了开的时候, 十里洋场现在流行赌马, 几匹上好的赛马都关在暨园,回头不妨去跑跑试试……
  他说得耐心细致,暖融灯光里,小少爷一身锋锐戾气的外壳被尽数轻柔剥开。
  身上的伤病难受都忽然变得难捱了,不愿服输又盼着能被缴械。林竹冷着脸,被钟杳圈在怀里细细拍抚着,指尖小心地牵上钟杳袖口。
  钟杳低头,瞳底映开一片温淡黯然。
  ……
  “卡!”
  第二幕终于拍完,林竹长长舒了口气,精神抖擞地跳下床,跟着钟杳一块儿去看回放。
  卫戈平扶着机器看了半晌,眉头却皱了起来:“差了点儿东西……”
  钟杳没否认,一手搭在林竹肩上,掌心安抚地落在经纪人的单薄肩头。
  “是我没找对感觉吗?”
  林竹的戏份始终少,又对导演的要求把控准确,还是头一次遇到没能一镜过的情况,闻言心头微提:“您说,我再仔细想想。”
  “别的都不错,就是还是不够嚣张——服软那一段情绪变化控制的很好,前面发的脾气反而被衬得弱势了。”
  卫戈平点点头,也不舍得训他,对着大洋彼岸的编剧霍霍磨牙:“也不怪你,有些编剧明明被人叫总编剧,这么一大段的剧本,居然统共就写了两句话……”
  钟杳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林竹有点儿心虚,揉揉鼻尖:“谢谢您……我记住了。”
  “别的都挺好,前期注意一点儿,你的气势得和你们家钟老师旗鼓相当,不能被他盖过去了。”
  卫戈平向来对他颇多信任,没再多说,一挥手示意化妆上来帮忙补妆,各部门重新就位:“再拍一次没问题吧?”
  林竹自然再拍几次都行,闻言下意识抬头。钟杳一笑,抬手在他颈后揉了揉:“没问题。”
  头一回因为自己的缘故重拍,林竹原本还有点儿不安,被他这一揉瞬间脸红心跳,直到补了妆开拍前,整个人都依然还是晕晕乎乎的。
  钟杳扶了他一把,等林竹上床躺好,朝镜头颔首示意。
  “《无桥》第七十二场第二幕第二次——action!”
  ……
  虽然基本功不差,却毕竟没有反复重拍同一幕同一场景的经验。林竹原本还在担心会不会做不出来和第一场一样的反应,钟杳却已经把全套剧情又临场发挥地换了一遍。
  直到拍摄结束,林竹的脸色都很好地契合了发烧的人物设定。
  这一次林竹已经尽力按着自己能想得到的最大限度发了脾气,甚至拿捏着力道把板蓝根一滴没落地推到了地上一次。整个人的气势也寸步不退地绷紧了,没有被钟杳无处不在的气场彻底压制下去。
  副导演在边上已看得眼眶湿润,主动替两人鼓起了掌。卫戈平却依然不甚满意,叼着没点的烟蹙眉:“还是不对……”
  卫戈平琢磨一阵,放开机器起身:“你还能不能再凶他一点儿?”
  林竹这一场演下来后背都飚了一片冷汗,闻言一怔,眼睛不由睁大:“还……凶吗?”
  “还凶!整体的情绪表达都弱了,不够有表现力。”
  卫戈平斩钉截铁,又抄起控制器,拖了进度条挪到后面,“还有这一块儿……最后的情绪爆发,效果没问题,冲击力太弱。镜头取的是远景,你们的表现必须能被清楚捕捉到才行,明白吗?”
  林竹当然明白,只是依然难以尽数契合人物的状态。
  钟杳给他喂药,喂他吃青团,还抱着他说话。他能控制住自己不在片场炸成一朵烟花已经用上堪称专业的力度了,要那么纠结挣扎地痛哭出来——
  长大以后就再没在人前哭过的经纪人脸上红了红,低声:“明白了……”
  “唉……你来,我给你说说戏。”
  卫戈平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给林竹说戏,焦灼地抓了抓头发,拉着他在边上坐下。
  卫大导演天生和说戏犯冲,每次强行解读剧本,都能让演员反而更离状态远得十万八千里,久而久之连自己也没了多少信心。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怕吓着林竹,压着性子低声道:“他是你老师,是你成长的目标。你敬重他,佩服他,喜欢他——但你有一件绝对不能被他知道的秘密,你心里很清楚,哪怕他现在对你再好,一旦他知道了,他就绝对不会要你了。”
  林竹心口忽然轻轻一悸。
  卫戈平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乱,叼着烟咬了咬:“总之你就——你就尽力体会一下。”
  “现在你的秘密已经被他知道了。你既害怕他会因为这个从此冷淡你,又害怕眼前这个知道了但还对你温柔的他是假的。他只是假装对你好,心里其实已经离你远了……”
  林竹低下头,双手轻轻发抖。
  卫戈平全无所觉,依然滔滔不绝“这个时候你怎么办呢?你没有办法,只能把你的刺都竖起来,碰一下扎一下。然后——”
  卫戈平一惊:“怎——怎么了?怎么这就入戏了?!不行不行,眼泪憋回去,现在发泄出来一会儿戏就都散了!”
  钟杳箭步上前,将林竹从所有人的目光里拢下来,轻轻护在身前。
  卫导从没说戏把人说到这个地步,瞬间飘然:“我……我说戏这么厉害了吗?”
  林竹心口疼得厉害,轻轻喘息着尽力忍泪。
  他几乎已经有些恍惚,脱力地靠在钟杳身上,尽力闭紧双眼,将脑海里潜意识被勾起的影像压下去。
  ——刚发现自己能读心的小林竹,雀跃着去找父母炫耀,却没能从爸爸妈妈那里得到期待着的夸奖表扬。
  那个年纪的林竹还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除了在外寄宿读书的哥哥,家里的所有人都渐渐从不同途径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一切都渐渐开始变了。
  曾经对他温柔可亲的保姆开始躲他,态度越来越疏离敬畏。
  请来的家教老师一天比一天增加课程的单独练习时间,再不同他多作一句交谈。
  佣人贴着墙跟战战兢兢,见了他就跑,生怕他用脑电波也能读得到心里的秘密。
  直到小小的林竹发现身边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将自己用透明的墙隔起来,极度惶恐不安地去找父母,却只迎上了父母躲闪回避的目光。
  小林竹在自己的小屋里躲了三天,一个人跑出了家,却没想到家外面的世界原来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脸,那么多双眼睛,无数个人的心声和经历在他脑海里爆炸,小林竹几乎没来得及反应,已经痛得昏死过去。
  他昏睡了整整三天,再醒来时,已经在不知被拐卖去哪里的路上。
  人们畏惧着自己的内心被窥探,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是任何人的错。
  保姆没有错,家教老师没有错,爸爸妈妈也没有错。他们只是不再想要自己了……
  现在明明就也很好。
  父母都在国外,和他只靠电话网络联系,对他比小时候更纵容宠溺。回家之后他才知道当时家里的佣人保姆家教都被尽数遣散,换了一批全然不知情的新人,所以唯一在身边的大哥也依然不知道实情。
  他只要把这件事藏好,就不要紧了。
  只要把这件事藏好……
  林竹在钟杳怀里仰头,闭着眼睛,一点点把眼泪吞回去。
  “行行没事了,别哭别哭,一定要忍住——你是不是真代入了?”
  卫戈平坚信是自己说戏说得太形象生动的错,满心自责:“你看看有些人这个恨不得到哪儿都把你揣兜里的德行……他哪舍得不要你啊?哪怕你真做了什么呢……你看——”
  卫戈平病急乱投医,一边拼命嫌弃着钟杳,一边扯他催他帮腔:“你要你们家经纪人吗?不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爆火扑街都要他吗?快点儿快点儿!说心里话——”
  林竹耳边尚在嗡鸣,却已经将不争气的眼泪敛起藏好,抬头苍白一笑:“我没事了,卫叔,咱们接着拍……”
  他的肩膀被轻轻扶住。
  钟杳的声音响起来,隔着山海云翳,恍惚着落在林竹耳边。
  “我要。”
 
 
第33章 
  林竹轻轻一悸。
  钟杳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为了契合场景, 这一场开拍前钟杳就脱下了那件染了血的风衣, 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胸前口袋上缂了一小朵精致的缝花。
  映在灯光下, 温柔得像是梦里的宁静海洋。
  他半蹲在林竹面前,握着经纪人冰冷轻颤的手,声音诚恳温柔:“我要。”
  钟杳没再说更多的话,林竹心底某一处牢牢锁着的坚固壳子却忽然像是硬生生溃开一道破口, 胸口忽然呼呼透风, 疼得他忍不住轻轻吸着凉气。
  “我准备好了……”
  林竹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点儿发哑, 幸而大概还不至于影响拍摄。
  林竹闭了闭眼,目光依然追在钟杳身上:“我们……能开始了吗?”
  他已经很久都不记得要怎么放纵自己哭出来了,要把这些年好不容易愈合作茧的心事剖开, 他还没做好准备。但趁着这一场戏, 在有钟杳在的地方,好好的、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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