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带着浓浓的睡腔。
陈放然换了鞋，四处打量俞醉所住的公寓，以米白色为基调，东西不多，客厅的桌面有些乱，典型的单身男人居住所。
俞醉其实没什么心思招呼陈放然，他现在困得要命，可人家陈放然把他送到家，他也不好意思这么快赶人，只得强打精神应付着，往沙发旁边挪了一下示意陈放然坐过来。
陈放然坐到他旁边去，又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问道，“不去洗个澡？”
俞醉脑袋有根弦一下子崩紧了，思量陈放然这话里头有没有其他意思，发觉陈放然一脸正经，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待会再洗。”
他本来是不想洗的，但怕给陈放然留下一个不注重个人卫生的影响。
一时无话，俞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尴尬，他甚至埋怨起刘茶自作主张，就算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也得他有那个体力，他现在醉得七荤八素，别说度春宵，就是人主动躺上来也没有力气。
陈放然似乎感应到俞醉的疲惫，问他卫生间在哪里，然后起身，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
俞醉呆呆的看着他，陈放然又坐下来，用热毛巾轻轻擦了擦俞醉的脸，音色低缓，“不洗也行，擦一擦吧。”
“啊……”俞醉莫名其妙臊得慌，从陈放然手上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陈放然松了手，在俞醉擦脸的当口又起身倒了温水过来，俞醉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喝了几口水，胃里好受许多。
他有点感动，以前喝醉酒，哪一次不是自己硬抗过来的，如今忽然多了一个陈放然，细致而温柔，他几乎就要以为这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我想睡觉了。”俞醉闷闷的说了一声。
陈放然就扶着他去房间，开了灯，很贴心的帮他把外套给脱了，还帮他盖被子，又问，“怕黑吗，用不用留灯？”
俞醉半张脸盖在被子里，眼睛落在背光处的陈放然脸上，慢慢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陈放然帮他把床头灯给关了。
视线瞬间陷入黑暗，俞醉忽然觉得有点冷，条件反射的拉住陈放然的手腕，听见陈放然疑惑的嗯了声。
俞醉心脏砰砰砰的跳，他想让陈放然留下来陪陪他，这屋子安静得没有人气，再多陪他一会就行。
但话到嘴边，脑袋又自动恢复了清醒，他不能眷恋陈放然的温柔，陈放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愿意出钱捧红他而已。
他需得时时刻刻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很快就松开陈放然的手，翻个身背对陈放然，“没事，和你说声谢谢。”
陈放然似乎在房间里站了一会，轻声说，“不客气，应该的。”
俞醉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犯糊涂。
很快陈放然就离开，顺便把门给带上了，方才还存留温度的房间一下子冷却下来，俞醉慢吞吞的把身体转过来，黑暗之中，那扇禁闭的门外尚存灯光，但不一会就全然沉寂下去。
这公寓又恢复了寻常的冷清。
明明陈放然在的时候，他困得眼皮直打架，陈放然一走，头疼的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起今晚的饭局，回忆着饭局上俞秦与那些个子弟的交谈，轻浮夸张的笑声，辛辣浓烈的酒气，汇聚成一副模糊的光影不停在脑海里回旋着。
可惜他的思维实在是太混乱，无法在黑暗中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没有抓住，一丁点的线头能牵扯出背后巨大的织网。
没等俞醉想出个所以然，他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第12章
睡过一夜的俞醉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了，不过也是拖到了下午才去公司。
他才到没多久，俞秦果不其然就找上门来了，带着三分愧疚和七分委屈，“哥，我昨晚给你发信息，你怎么没回我？”
“是吗，我没注意。”
俞醉其实是看到信息的，但就是不想回，他不管俞秦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这个气他是生定的，说他小气也好，他本来就是记仇的人。
俞秦默默看着他的神色，发觉俞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就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着，他拉椅子坐下来，带着歉意道，“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那些人都是爸带我认识的，其实也不是很熟，见过几面而已。”
俞醉把电脑打开，用余光看他，语气不甚在乎，“你不用跟我汇报这些，多结交点朋友是好事。”
“哥你不生我的气吗？”
“生啊，怎么不生，”俞醉正眼看他，嘴角含着点清浅的笑意，“你害我灌了那么多酒，这笔账我迟早和你算回来。”
他在心里想，算了吧，俞秦不告诉他也没什么，真没有交朋友还得和他这个哥哥交代的道理，他又没有恋弟癖。
俞秦见俞醉肯开玩笑了，悄然松了一口气，换上爽朗可人的笑脸，“以后哥尽管找我报仇就是。”
两人又说了两句笑，就着手处理工作了，俞醉最近忙着追星，特别公私不分的把恒天那个案子交给俞秦处理，再说了，俞行不就眼巴巴等着他教俞秦，他也不能辜负公司给他支付那么高的工资不是。
他把俞秦打发走后，利用工作时间查了点追星的必要流程，在超话里浏览了快一小时，才发觉现在的追星模式和以前早就大不相同了。
俞醉高中那会，喜欢哪个明星，就去看他的电影贡献票房，喜欢哪个歌手，就买票去看他的演唱会，可不搞流量那一套，结果不过几年光景，才发现现在单是看场电影去次演唱会已经远远不够，还得打榜应援做任务，看得他是眼花缭乱，险些跟不上时代。
他想这样不行啊，明明他是陈放然的头号铁粉，却被现在追星的小姑娘比了下去，实在不甘心，俞醉高考那年都没这么认真过，甚至找个本小本本把每日任务都给记下来，在群里划水看小姑娘教新粉怎么给陈放然搞数据。
看着看着总算是看出点眉目来，感情现在的粉头大多数都是站姐，但陈放然的站姐却和其他家都不一样，因为还在微博抱怨陈放然不出来营业，什么行程都查不到，最新的图都得追溯到三个月前陈放然下班了——穿着最基础的款式，微微抿着唇，缓缓从门口走出来，开车走了。
俞醉建了个文件夹，把能收集到的陈放然的图都存下来，但关乎陈放然的资料实在少之又少，不知道是陈放然当歌手不久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实在糊穿地心。
这样不行啊……俞醉拿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了两下，若是陈放然的名气提高了，却一点活动也没有，哪里还会有活跃度。
这追星和做生意是一样的，要炒热一样东西，光出现在大众面前还不够，口碑必须得跟上。
俞醉想着给刘茶发信息，让他把陈放然最近的活动发过来，刘茶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很快就把陈放然近一个月的活动给了他。
他一看，整整一个月下来，陈放然清闲得有二十五天是在放假的。
俞醉立马坐不住了，顺手拨通了刘茶的电话。
刘茶似乎猜到会有这么一出，还不等俞醉讲话，他立马解释道，“不是我不给陈放然安排活动，人家自己不想那么忙，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去和陈放然说吧。”
俞醉一噎，顿时有种自家儿子实在不争气的感觉，怪不得陈放然红不起来，感情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事业上。
“你先给他安排上吧，我看别人都有商演活动，就陈放然没有。”
“商演不是没有，那也得别人要陈放然啊，他一十八线，能挑的实在太少，难不成你真舍得让陈放然去百货公司站台啊？”
俞醉设想了一下情景，觉得确实不太符合陈放然的气质。
“那就没有什么高档一点的，比如开个小型露天演唱会什么的？”
“你赞助？”刘茶很开补充了一句，“场地设备宣传，保底八万。”
俞醉现在银行卡丰裕，略一思量就答应了，他给自己花钱都没有那么爽快，算是有点明白那些小姑娘追星的心情的，比养儿子还上心。
既然俞醉都开口了，刘茶顺便把最近公司接的几个小推广给讲了，问俞醉是不是给陈放然安排上，最终俞醉挑了个音乐APP的推广，其他的护肤品家居品，实在和陈放然不太贴合。
在他心里，陈放然即使是站在尘世中，也该是没有烟火气的，但只要活着，就得吃饭，陈放然再怎么高洁，他也是个人类，就得赚钱养活自己。
这边和刘茶挂了电话，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俞醉把电脑关了，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回家，当晚就在微博和一个小粉丝交流，把追星的细节全部记下来了。
他想，他虽然做不了站姐，好歹得是个大粉头。
俞醉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且执着，一旦定下了目标卯足了劲不会回头——小时候学不好滑轮，摔得浑身是伤，咬着牙连着练了半个月，技术越来越好，跟着人玩了一年多的花式滑轮，还拿了个奖；长大了点物理成绩烂到拿了个倒数第一，气得他每天追着老师问问题，追着问了大半年连老师都怕他，直到期末考物理成绩拿了全校第二名；出来社会后，什么难啃的案子他都没有放弃过，策划一遍遍被打下来，他就通宵的做，客户不肯见他，他就天天跑人家公司去守株待兔，硬是把最难啃的骨头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他知道自己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对一件事情很执着的时候，就很难轻易放弃，若不然也不会过了九年他还义无反顾的想见到陈放然重现当年耀眼的模样。
同理，他这样的人，对一个人动情，就很难收回。
俞醉正认真研究着如何让陈放然进入更多人的视线，破天荒的收到了陈放然给他发的微信，这是陈放然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俞醉立马丢了笔记本电脑，翘着腿趟在床上回陈放然的信息。
陈放然问他在做什么。
俞醉本来想实话实说，又觉得他这样表现得他太过于在乎陈放然，就回，“在看电影。”
“看什么？”
俞醉随口编了一部，陈放然不疑有他。
“你呢，这么晚还不睡？”
都快一点了。
“快睡了。”
那你大半夜发信息撩我干嘛，俞醉有点抓狂，“那你睡吧。”
陈放然竟然回好。
两人的聊天维持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俞醉越想越不是滋味，明明是陈放然撩他在先，怎么好像变成自己很想和他聊天一样。
俞醉想着干脆一个电话拨过去，陈放然本来真的想放下手机睡觉，一见到联系人，微乎其微的笑了下，按了接听。
“有你这样的吗，和人聊不到两句就要睡觉？”
陈放然靠在床沿，幽黄的床头灯落在他的脸上，流露些许温柔来，他把头靠在枕头上，“不是你问我要睡吗？”
俞醉一想还真是，也不纠结这个话题了，“你大半夜找我有事啊？”
“我听刘茶说了。”
“嗯？”
“你让我接推广，还想给我办演唱会？”
“嗯……”俞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面皮就薄了，“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陈放然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再抬眼望着墙面上一分一秒走过的时针，他其实不明白俞醉为什么要这样做，若说只是校友，俞醉做得太多，若说只是金主，俞醉又做得太少，他到底图什么呢？
“做了呢？”陈放然淡淡问，“你想要什么？”
俞醉呼吸顿了下，几乎脱口而出我想要你，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不是说了我是你粉丝吗，我追星图个快乐不行吗？”
陈放然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被他的话逗得轻轻笑了声。
“笑屁啊。”俞醉嘟囔。
他说的可没有一句假话，就刚刚他还在为陈放然的爆红之路做铺垫呢，陈放然怎么能怀疑他的心呢？
“周末有空吗？”陈放然忽然问。
“我才不像你那么闲，”俞醉马上想起陈放然的行程了，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他恨铁不成钢道，“你的活动也太少了吧，你的粉丝都在抱怨。”
“你怎么知道我的粉丝在抱怨？”
“我猜的不行吗？”俞醉死鸭子嘴硬。
“行，那你有空吗？”
俞醉哼了声，“想约我啊？”
“嗯。”
“你请客？”
“我请客。”
“行，你把地点发给我。”
谁知道陈放然说，“来公司接我吧。”
俞醉想你还真是不怕别人说闲话啊，但陈放然都不介意了，他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就把时间给定下来，这才是结束了一场毫无意义的谈话。
陈放然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原先翘着的嘴角慢慢平坦下来，末了揉了揉略微凌乱的发，眼神晦暗不明。
第13章
很快就到了周末，俞醉下了班直奔益阳，估摸着陈放然还在公司里，干脆直接上去找他。
他凭借记忆到上次陈放然练习室的楼层，一开电梯，走廊依旧三三两两站着人，许是接近饭点，都叽叽喳喳在讨论着晚上吃什么。
俞醉见陈放然心切，加快脚步走去，忽然间，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哥哥！”
他心想没有人会用这么肉麻的称呼叫他，就没回头搭理，结果袖子被抓住，他不得不看向来人，少年带着明媚的笑容看着他。
俞醉的记忆力不错，一下子认出了眼前的少年，是上次他搭过话的。
少年见到他似乎特别高兴，甜滋滋的笑，“哥哥，你好久没来了。”
好看的少年谁不喜欢，就连那声略显肉麻的哥哥都变得悦耳起来，俞醉笑道，“是啊，最近有点忙。”
少年这才松开他的手，问，“哥哥是来找人的吗？”
俞醉颔首，“这都饭点了，还不去吃饭？”
“就去了，”少年眼睛一亮，“要不哥哥我请你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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