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道是童年留下的伤痕太深,还是女人的精神异常的基因被遗传了下来,他最终还是被查出患上了无法治愈的躁郁症。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无非还是豪门中争权夺利的那些事,他将一众兄弟踩在脚下,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在国外待了二十几年,他像是忘了自己还有个生母一样,既没有跟包括心理医生在内的任何人提起过,也没私下查过那个女人的消息,甚至连这次回国,也完全没顺手查一下。
却想不到,相隔二十几年再被提起,却是这么突兀的死讯。
严深的视线长久地落在车窗上。
车辆驶过热闹的路段,进入绿树如茵的小路,阳光在夹缝中投下星星点点的碎芒,枝叶的阴影逐渐变得更密集起来,层层叠叠的,像是要将人完全笼罩起来一样。
想起记忆里上一秒还柔声细语、下一秒就会开始歇斯底里的母亲,严深忽然间觉得,虽然那个女人死了,但留下的痕迹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
自己不就是她在世界上遗留下的一抹灰暗的影子吗?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比那个女人要理智和清醒得多,但他一直都知道,那个女人骨子里的偏执和卑鄙一点不落的、都尽数遗传到了他身上。
假如他真的为了苏断着想的话,早就该把人送的远远的,而不是这样靠着对方阅历浅薄不懂得和他在一起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以退为进地结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不动神色地将人困在身边。
……
用手机翻看了一遍助理发来的邮件后,车辆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刚进门,一道身影就哒哒哒地跑到了他身边,熟练地撞进他怀里。
惯例的见面吻过后,苏断趴在他胸口上,仰着头,黑眸里亮亮的,被含出几分水色的唇瓣微微张合:“烤了巧克力曲奇,给你留了,三块。”
严深明显对甜食的兴趣不大,但对他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执念特别大,假如苏断不给他留的话,眼底就会有些不明显的不愉快,虽然很淡,但落在苏断眼里,却十分明显。
所以每次做了甜食,苏断就会给他留很少一点儿。
严深带着人坐到沙发上,佣人将特意留着的长得像朵花似的巧克力曲奇饼干端到他眼前,严深抬手喂了苏断半块,然后面不改色地将剩下半块送进了自己嘴里。
苏断眨眨眼,含着半块泛着巧克力浓香的酥软饼干,鼓着腮帮子慢慢嚼。
严深却已经快速地把口中的半块咽了下去,评价说:“好吃。”
虽然知道就算他做出是史诗级的黑暗料理严深都会把他夸一遍,但听到爱人的夸奖,苏断还是不能免俗的把眼睛弯成了半月上旬的小月牙。
严深吃完那半块饼干后,并没有再去动盘子里剩下的两块饼干,而是往苏断的方向推了推,说:“来不及吃晚饭了,先吃了垫垫肚子,让阿姨给你带点零食路上吃,和我出门一趟。”
苏断将口中的饼干碎屑咽下,严深适时地又递了一块到他嘴边。
苏断看看嘴旁的饼干,没有急着咬,而是好奇地问:“去哪?”
严深睁着幽深的黑眸,不说话,一直等到他把饼干咬住,才说:“去处理一下我母亲的后事。”
声音平稳且淡薄,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喝茯苓汤一样平常。
苏断含着半块饼干,将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张得更开。
严深趁机把整块饼干都塞进了他嘴里。
第111章 大佬的药
被塞了饼干后, 苏断的腮帮子一下就鼓了起来。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但嘴里被曲奇饼干满满当当地填满了,只能被迫先把嘴里的东西嚼啊嚼的咽下去。
又就着挨到唇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把口中的碎屑都吞下去后, 苏断立刻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想问些什么, 但这个话题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 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合适,最终也只是傻乎乎地飘出来一句:“啊?”
严深眼疾手快地把剩下的一块饼干也塞进了他嘴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苏断:“……”
苏断咔吧咔吧嚼着饼干慢慢思考起来。
严深的家庭情况,他当然是在系统发给他的资料里看到过的, 而且根据系统的分析和推测,严深之所以会患上躁郁症,和他小时候的经历可能有着很大的关系。
系统说, 假如能把这个心结解开, 应该会对严深的病情有很大帮助。
使用道具治病得来的治愈值似乎有上限,涨到75的时候就基本上停滞不动了,又开始一点一点的往上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迟缓地到了80, 并且停滞不动了。
系统经过无数次分析和推测后,告诉苏断剩下的治愈值可能要从严深过去的经历上下手。
然而那些事都已经成为过去,苏断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普通人, 没有回溯时间改变过去的能力,对于已经定型的事, 也只能束手无策。
那些经历对于严深而言无疑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温暖的经历, 而且事情过去那么久早已经无人提起, 按照常理, 无权无势的苏断根本没有途径知道这些。
所以虽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只能当做完全不了解这件事,一直没和严深提起过。
严深也从没和他说起过长辈的事。
直到刚刚才忽然这么猝不及防地提了一句。
因为暂时还没有进行到和对象谈人生谈过去的地步,严深回国后和母亲也没有任何接触,所以苏断对严深母亲那边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关注了,没想到居然去世了。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苏断连忙让系统查了一下,得知了严深的母亲是因为一场车祸去世的,没有任何阴谋,只是一次纯粹的意外。
而严深是在刚刚回家的路上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并不比他提前多少。
看着男人脸上沉静淡漠、和平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的表情,苏断忍不住有些困惑,想挠脸。
他感觉……这个消息应该对严深的冲击挺大的,但男人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还在悠闲地喂他吃东西,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困惑的同时还忍不住有些担心。
系统建议他想办法解开严深小时候留下的心结,但现在最关键的当事人都去世了,这个心结是不是永远都解不开了?
苏断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地把嘴里的最后一块曲奇吃掉,感觉脑袋上飘来了一朵小小的阴云,落下的雨水把他整个人都浇得忧愁极了。
无关任务,80的治愈值已经能够拿到一个不错的评级,他只是不想让严深在以后的时间里,都带着身上的病,这么难过的生活下去。
那双浅淡清透的黑眸中根本藏不住情绪,对上小仓鼠透着迷茫和忧心的眼眸,严深忍不住摸摸他的下巴,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也上扬了一些。
又怜爱地喂了自家小仓鼠喝了点儿水后,严深主动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母亲。
不过说的并不详细,只是简略地提了几句自己十岁之前是跟着母亲在国内生活的,而且关系不太好,更加细致的就没有了。
苏断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在严深的催促下,听话地带上小零食,和他一起上了车。
两人在车上分着吃完了一包小零食,车辆停在一家医院门口。
严深出国后,这个攀高枝不成却为家族带来了灾祸的女人依旧没有被何家接回去,在外面过着略有些捉襟见肘的生活。
不过严深被强行从她身边带离后,她不知道是不是再次受了刺激,病情竟然好转了一些,倒是勉强能够自理了,后来慢慢地也会出去找工作,加上当年跟着严父时存下的钱,生活上倒也没有什么困难。
当然,跟她以前过的那种优渥的大小姐生活,还是远远不能比的。
因为是上大学的时候就早早地生了孩子,严深被父亲接走的时候,女人才刚过三十,现在算算也才五十出头,并不算是很苍老的年纪。
很多这个年龄的贵妇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岁,但严深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那张僵硬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丝毫看不出年轻时候的美艳,和许许多多被生活所累的中年妇女并无差别。
女人是出车祸死的,路人报警后直接被拉来医院,然而人在半路上就断气了,在严深来之前,警方就已经通知了何家的人,然而尸体在停尸房里放了一天,依旧没有人来领。
才过了一天,尸体并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味道,但因为死亡方式,所以尸体看上去仍然十分触目惊心,除了脸和肩膀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胆子小的看上一眼八成会做噩梦。
保镖上前将遮尸布掀开,严深看了一眼后就很快示意保镖将其重新合上,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冷淡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牵着苏断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
他原本以为自己看到母亲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失控,所以带了足够的保镖来以防万一,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脑海中却几乎生不出什么念头,冷静的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顿了数秒,严深垂下眼,问身旁的苏断:“感觉不舒服吗?”
早就料想到尸体的形态可能不怎么美观,他原本是想让苏断在外面等一会儿的,但小仓鼠异常缠人地抓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要跟着进来,严深从不在外面落自家小仓鼠的面子,拗不过他,就带了他一起进来。
并没有他预想中的被吓的面色苍白,苏断脸上的表情依旧和平常差不多,很乖。
……还带着点儿说不出来的呆。
事实上,从他通知苏断要来为他母亲处理后事开始,苏断就一直陷在这种微妙的呆滞状态中。
苏断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漆黑透亮的眸子仰起来看他,小声说:“没有。”
停尸房里散发着冷气和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腐朽的味道,很安静,活人的说话声不知为何,在这总显得有些突兀。
跟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最后严谨地跟严深确认了一遍:“严先生,确认这位就是您的母亲吗?”
“是的。”
严深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有二十几年的时间没见过这个女人了,这张脸于他而言已经变得全然陌生,还是比对着下属给他传来的女人的近期照片才认了出来。
确认过身份后,严深就带着苏断离开了让人极不舒服的停尸房,留了几个保镖在里面忙活,准备把尸体从医院带走。
然而尸体还没从停尸房里推出来,就有一个枯瘦精明的中年男人也朝着停尸房的方向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
已经将何家都查过一遍的下属凑到严深耳边说了几句话,很快就让严深皱起了眉头。
来的这个中年男人从血缘上说是他的小舅,也就是他母亲的弟弟。
何家本身实力就不是多雄厚,家族企业一直在吃老本,在被严父报复性地打击了一次后,就更加每况愈下,何家现早已掉出豪门之列,何家人的生活也并不怎么如意。
在下属传来消息后,严深直接联系了警方,送去了证明了自己身份的材料审核后就来了医院,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何家的人。
何家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家族,对一个失去了用途、还给家里带来了棘手麻烦的女儿几乎是称得上是恨的,在女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把她赶出了何家,死后对她的后事自然也不会多么热衷。这点从警方早上就通知了家属,却一直到晚上都没有人来医院领尸体就能看出一二。
他原本以为何家要再拖两天才会来医院领人,他这位小舅这么快就来了,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
那中年男人看到停尸房门口这么大的架势也楞了一下,他看了一圈,视线落到在一群人高马大的保镖之间依旧显得无比醒目的严深身上,眉头迟疑地皱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打量着他,眼底逐渐浮现出一些异样的色彩。
这个身形高大挺拔、五官凌厉而淡漠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看了几眼后,他很快就想起来当年姐姐生下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和他的生父长得很像,即使在何家的时候年龄小没长开,也能让人一眼看出肯定是和严家的那个继承人出自一家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时的何家对这个孩子抱有很大期望,希望严深顺利地“认祖归宗”,连带着他们严家也飞黄腾达。
只是后来期望不成,倒是平白惹了一身麻烦。
——现在长大了,眉眼彻底舒展开,长得和那个严家继承人就更像了。
看着严深满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穿着、身上毫不掩饰的上位者的气质、以及旁边团团围着的保镖,中年男人的眼神倏的一下亮了起来。
那个严家继承人当时做的很绝,将严深带走后直接封锁了消息,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不知道那个被接走的孩子到底情况如何,有没有在严家混出头。
现在看这幅样子……是发达了?
说不定、说不定,严深还真的像当初他们幻想的那样,被他父亲看中,继承了严家!
他急忙往前走了两步,热切道:“小深……你回来了,我是你舅舅啊!”
第112章 大佬的药
话一出口, 中年男人就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
医院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他喊出这些话,是不是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何家怎么说也曾经进入过豪门之列,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矜贵过的人, 现在像个乡下来的土亲戚一样在这里急吼吼地认亲, 传出去像什么话?
将眼底过于热切的情绪遮了遮,想起家族曾经的辉煌时光,中年男人心底后知后觉地涌起了一股尴尬之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喊出来的那句话会招来这群人的注意力, 然而事实上,除了警方那边派来办手续的人露出了诧异混着古怪的神色外,其余人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就连被严深牵在手里的那个看着没怎么经过事的清秀青年, 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黑沉的眼眸很淡地从他身上扫过。
——并不知道像这么面无表情就已经是青年不高兴到极致的体现了,中年男人下意识地以为他平常也是这样。
中年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理他, 总觉得更尴尬了。
那些人高马大的保镖倒是都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只是他们个个看着都凶神恶煞、眼含不善、压迫力极强,忍不住让中年男人感觉背后一凉, 也不敢再往前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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