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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古代架空)——麟潜

时间:2018-12-18 10:25:06  作者:麟潜
  他一路快马加鞭进越州,把守齐王府的定国骁骑卫推卸责任,说自己并未玩忽职守,不过是天干物燥,风一起,火势便起了。
  暗悲冲进烧焦的废墟中翻找,这齐王府已经烧得支离破碎满地狼藉,即便能找见齐王爷的尸首,恐怕也成了一坨焦炭,自家主子疑心重,一坨焦炭又怎么能向主子交代,到时候还不知主子要怎么惩罚自己。
  若是齐王爷真丢了,暗悲脊背发冷,主子怕是会把自己扔进蛇窟喂了龙蛇。
  “暗悲大人!齐王爷找着了!”两个定国骁骑卫架着一个昏迷的白衣公子过来,庆幸地大老远儿就喊。
  暗悲松了口气,赶紧过去瞧了瞧,抬起他的下巴端详,桃花眼凉薄唇,一副蔫儿坏的俊美长相,正是齐王李苑。
  他先试了试脉搏,扒了扒昏迷的李苑的脸皮,检查了一番:“好生照看齐王爷,关起来,别让他跑了。”
  “是,大人。”
  尹眉无顶着一张齐王爷的脸挂在暗悲臂弯里,悄悄睁眼四处瞧了瞧。他的易容术还从没人识破过,即便是顶着这张脸去骗他师兄,也是一骗一个准儿。
  尹眉无被几个定国骁骑卫关进一家客栈里严加守卫,又怕刚从床底下救出来的齐王爷身子太弱咽了气,难得命人端来些果蔬肉食,又唤郎中来把了把脉。
  于是尹眉无这替身做得悠哉不已。
  只是偶尔照镜子时心里有些不平,这位齐王殿下的脸着实俊俏,令顾影自怜的尹狐狸十分不忿,照着铜镜骂了半个时辰。
  暗悲安顿了这边,担心流窜在外的影七对自家主子不利,只得马不停蹄赶往京城向李沫复命。
  因大军提前启程,恐怕中途遇暴雪封路,李沫率领五万轻骑精甲直奔燕京,十万大军殿后,其余军队镇守岭南,以防边境蛮族趁虚而入。
  ——
  齐王府一场大火焚尽压抑的过往,曾经孤独倨傲的少年已经随着齐王府化为尘埃,烧红的夜云中似乎传来鸾啼凤啭。
  李苑身着雪白王服,自滚滚白烟中策马冲出,影七身影飘忽,在斑驳林木中若隐若现,跟随李苑飞快离开越州。
  通关文牒被李沫收缴,影七抽出飘忽软剑卷下越州守将的头颅,一路顶着飞溅鲜血踩着尸体护送主子出关。
  乌云密布,几片雪花已缓缓坠在李苑肩头的白狐毛领上,影七借城墙翻身一跃,足尖在轻柔雪花上一踮,窜上城墙,一剑斩断铁索,城门缓缓降下,乌云役打了个响鼻,仰天长嘶,载着李苑飞奔出城。
  影七从十丈来高的城墙之上纵身跃下,李苑抓住他的手,把影七拉到马背上,拉着缰绳的手将影七圈在怀中。
  “去洛阳,接崽子们回家。”李苑把下巴搁在影七肩头,薄唇触了触他冰凉的耳垂,翘着嘴角道,“宝贝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本王把王府都烧了,一无所有,成穷光蛋了。对,咱没家了。”
  影七摘了墨锦手套,搓热掌心扶在主子冰凉的手背上暖着。
  于他们而言,主子存在,影子才存在。他们的家在主子掌心里,将年少韶华尽献一人,千言万语,出口不过遵命二字。
  身怀纵横江湖之绝技,俯首甘心侍奉一人,年华光阴成了主子的鬼魅刀剑,隐忍寒光,出鞘便是雷霆万钧。
  谁言影卫奴鹰走狗,有人珍重,自有人不懂影卫何为。
  他们是忠诚的影,亦是斩开通途的光。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至洛阳,静待一场送葬的白雪,权当送给定国骁骑营缢颈的白绫。
  洛阳许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凛冬第一场纷扬大雪簌簌而落,洛阳地牢的瞭望台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其上两个哨兵挎着号角巡视瞭望。
  大雪掩盖了外界的嘈杂,只闻定国骁骑卫巡逻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辕门内的红旗迎风猎猎作响。
  壮些的哨兵搓了搓湿冷的衣裳,喃喃道:“今年比以往冷呢,几年不见这么大的雪。”
  另一个哨兵拧开酒壶咂摸两口:“朝廷啊,要变天了,老天爷都知道。”
  壮哨兵搓了搓脸,凑近同伴悄声嘀咕:“前日我那个在京城做生意的小叔带了点新鲜东西回来,我试了试,着实舒坦,有兴趣没?”
  另一个哨兵歪头仔细听着:“说说?”
  壮哨兵从腰带里摸出一小纸包,拆开了,里面是一小滩粉/末,贼眉鼠眼地笑了:“雪兰香,就是岭南那边雪兰花做的药,吸了这个比干嚼雪兰花来劲。”
  “哟,真这么神……我试试……”
  “试试啊,听说岭南那边盛行起来了,军队里边儿没女人没吃食,打发闲工夫的哥儿都爱吸上一口。”
  正悄声聊闲,似有风声掠过耳边,一支牡丹纹羽箭穿透层层雪雾破空而来,悄无声息,犹如毒蛇吐信,一箭贯穿壮哨兵的咽喉,那哨兵连喊都来不及喊出声儿来,当即毙命。
  另一个哨兵脸色煞白,立刻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搁在唇边,鼓起腮帮刚要吹,又是一支无声无息的牡丹箭,顺着号角口洞穿那人口腔后脑,直接封了气门,那哨兵挣扎许久,仍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尸体软绵绵瘫死在高高的瞭望台上。
  李苑自翻飞大雪中现身,手执僵白龙骨弯月弓,背一筒纤细针箭,飞快爬上瞭望台,踢开两个哨兵尸体,翻身跨坐在石台边缘,斜倚着木栏,眯起一双桃花眸子,两支牡丹针箭搭于弦上,瞄准了看守地牢入口的两个守卫。
  特制的针箭涂了一层白霜毒,箭身极细,破空声几乎能完全掩盖于风雪声中,箭色雪白,普通人的眼睛极难在飞雪中捕捉这样细小的目标。
  修长指尖轻轻一松,两支牡丹针箭离弦而出,霎时命中数十丈外两个守卫咽口,守卫倒地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影七无声接下两个尸体,一脚踢进积雪中,翻身进了地牢入口。
  李苑斜倚着瞭望台,居高临下审视着周围浑然不觉的巡逻兵,扬起唇角,轻声道:“孩子们,出来透透气吧。”
  柔和的声线传至影叠耳中。
  影叠耳廓微动,舔了舔嘴唇,懒懒道:“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影六闻言,立刻用力往隔壁石墙上猛得踹了一脚。
  隔壁的震响传至影四的牢室,影四蓦然睁开冷漠的眼睛,双拳攥得发出吭吭骨响,他缓缓起身,锁在他四肢上的铁索缓缓拉直绷紧,他动了动筋骨,双手一挣,铁链刹那间崩断炸裂,在厚实的石壁上撞出火星儿。
  影四旋身一跃,一脚踹在那重刑大狱的重锁之上,直接踹断了三指粗的重锁,冷冷走了出去。
  洛阳地牢守卫接到了将重刑狱中关押的齐王影卫处死的消息,命人立即执刑,几个狱卒早就看上了影五,刚过来几个人把影五拖到刑室里,打算先把这白净小孩一起享用了,最后再虐/杀,这小孩儿被上刑时叫得那么凶,等会儿舒服起来想必叫得也销/魂啊。
  影五被绑在刑架上,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而蒙着一层白霜,上身的囚服都被撕烂了,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腹,胸前还有一块刚留下的烙伤。
  他低着头,发丝遮住了眼睛,轻轻喘着气。
  主子……主子会来救我们的……
  哥哥说了,再等最后一日。
  其实这一年来,每当影五撑不下去时,影四都告诉他,再等一日,明日主子就会来。
  他日复一日地相信。
  狱卒搓着手靠近影五,顺着紧致纤细的腰向下摸。
  “滚你/妈的!操,离老子远点!滚!滚你/妈/个狗几/把/操/的玩意儿!别他/妈摸老子!啊!——哥!哥!”影五身子一僵,猛地挣扎,拼命想蜷起身子躲开这几双脏手的触碰。
  咣当一声巨响,刑室的铁栅门被一脚踹开,影四红着眼睛闯进来,不由分说把一个狱卒的脸直接按进烧红的烙铁盆里,烙铁盆里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发出嘶嘶焦臭味。
  影四扔下那个活活烤死的狱卒,抓住离影五最近的一个人,缺了一截小指的,遍布烧伤的左手,一把攥住那人脖颈,直攥得他眼珠突出,头颅软塌塌垂下,颈骨被攥得粉碎。
  “祁煊。”影四紧皱着眉头把影五从刑架上解开,抱下来。
  影五虚脱般抱着影四的脖颈,身子还在打颤,咬着牙狠道:“哥!**/妈/的,瘪犊子还想操/我!”
  影四低下头,嘴唇在影五眉心若有若无地碰了碰。
  “主子来了,跟哥出去。”
  影五微怔,咬着嘴唇颤巍巍爬起来:“走,走!他/妈/的!”
  影叠轻轻冲着重锁吹气,锁上缓缓结起一层冰霜,接着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响,轻轻一敲,冒着寒气的重锁掉落在地,狱门大敞。
  重刑狱中的动静惊动了大批巡逻兵,一股脑儿朝这边涌来。
  却不料从一间重刑狱缝隙中爬出无数毒虫,小臂长的蜈蚣,巴掌大的毒蝎,身后拖着一淌毒水的蟾蜍,背上尽刻画着金光咒文,毒虫所过之处,寸草难生,大批涌来的巡逻兵中毒倒地。
  地牢中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关押影初的重刑狱冒出毒烟,重锁被一层毒雾腐蚀,化成一滩细碎渣滓。
  影初缓缓走出牢室。
  墙壁上传来细碎飞快的脚步声,影七提着从主狱仓库中偷来的锁箱,扔到几个鬼卫面前:“快,主子一个人在外边儿。”
  影六寻了根细针,将一排精细机关锁挨个捅开,锁箱大敞,鬼卫们被强行没收的墨云锦衣和武器都在其中。
  墨云锦衣配里衣外袍、机关护额、长手套、藏刃锦靴、百刃带,经过影六改造过的第三版墨云锦衣,每一件内层贴身都以昂贵止血草药编织,夹层是坚固的软鳞护甲,外层墨锦袍面儿白牡丹蜀绣,整身墨云锦衣贴身穿着便有疗伤兼护甲之效。
  影五戴上钩指红枫,攥了攥,抹去嘴角血丝。
  影四冷漠下令:“王爷有令,歼灭洛阳驻地定国骁骑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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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凤凰出岐山(六)
  驻扎洛阳的两万定国骁骑卫几日前就被李沫调去燕京,洛阳驻地只剩三千定国骁骑卫留守,其中一千步卒留守洛阳地牢,洛阳地牢地形崎岖复杂,甬道如迷宫,且筑造地上两层,地下三层,占地一千五百亩,重刑犯大多关押于此,鬼卫们身处洛阳地牢最底层。
  之前影七将从外边捎带的捏碎的石渣抛洒在地牢甬道各处,巡逻兵踩着石渣发出窸窣足音,影叠便能随时洞悉整个地牢的情况。
  影四收回描摹四周的目光,看向影叠:“狱卒跑了一个。外边情况如何。”
  影叠耳廓微动,眯眼聆听:“刚刚有逃脱的狱卒出去报信了,现在外边每个关卡都上了锁。”
  影四沉静下命令:“普通锁硬撞就是,剩下几处重门让影六开路,走最近的路尽快出去。”
  影六蹲在锁箱边,沉默地把箱底最后一件墨云锦衣捧出来,他亲手裁的影卫服里唯一一件裙裳,那时候用心跑了不少裁缝铺子瞧样子,特意做了收腰和轻便的短裙裳。
  焱姐没了,以后再也不用做裙子了。
  他把冰凉的影卫服折起来收着,抬头看了眼影叠,红着眼睛拿着细铁针随影叠去前面开路,区区重门之锁不在话下。
  “六哥快点……”影七额角渗着冷汗,攥着蜻蜓细剑的手心儿里湿凉,不是他想催促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六哥,实在是把主子一人留在外边,他担心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若不是人手实在不够,就算是抗命影七也不会离开主子半步,作为贴身护卫,他已是严重失职。
  待这段日子熬过去,王府鬼卫须再添几位新人了。
  影五的脸色始终僵白僵白的,眼白是血红的,像熬了数日未睡,血丝爬满了眼睛。
  他抓住一个狱卒,右手锋利的枫叶钩指狠狠捅进那狱卒的眼睛里,鲜血顺着影五的手往下淌。
  狱卒凄厉哀嚎求饶,双手胡乱地扒在影五身上,用出吃/奶的劲儿想把影五从身上掀下去。
  影五跪坐在狱卒身上,右手狠狠地在他眼眶里搅和着,低声喘着气问他:“忍你这老流/氓一年了,你是不是觉着老子好欺负?啊?喜欢看男人,下地狱看去吧!”
  狱卒的尸体被影五拆得四分五裂,影五浑身滴着粘稠血液,颤抖着把自己微敞的领口拢起来,把最上面一个银扣也系紧。
  影四拉住他的手臂往外拖:“该走了。”
  “别碰我,都他/妈/的脏了。”影五极其烦躁地把影四的手从自己腕子上拨开,匆匆往出口走。
  “祁煊。”影四皱眉,上前抓住影五的手腕,影五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疲惫极了:“哥,你怎么没完没了的,磨叽什么?”
  影五向来活跃,还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情绪似乎低落到谷底,迫于形势与身份无法开口,无法言说心中的抑郁,只好把疲惫装在心里,免不得从眼睛里透出来。
  从前都是影五安慰别人,他给予别人的都是影卫的感情世界里珍贵的善良与同情,他总是像颗小太阳,蹦跶着发着光拯救别人。
  陷进泥淖时却拯救不了自己。
  影四觉得,从出生开始就被自己好好保护着的弟弟,如今对自己失望了。
  影五最恐惧无助求死不能的时候,他无法守在他身边。影五真心觉得,在主子心里,影七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爱人,在影四心里,主子要比他这个亲弟弟更重要。
  影五把所有人都当做最宝贵的,无可替代的主子,形影不离的哥哥,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最无可奈何的是竟没有一个人爱他,没有人当他是最宝贵的。
  鬼卫们杀出血路相继闯出地牢,当呼吸到久违的掺着雪花的清澈空气,心头的阴翳已经散了一半。
  李苑跳下瞭望台,拿着一张龙骨弓走来,外袍刺绣的白牡丹溅染了血迹,一头青丝已成雪,随着夹着雪的微风翻飞。
  “……”影叠望见李苑这副面孔身躯,尤其是亲眼瞧见他从小护到大的小殿下成了这副憔悴模样,袖中白瓷的小茶杯都被他攥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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