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晚温声道:“你这段时间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情绪很不对劲,我怎么能猜不到?我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了,可是你刚才回答我跨年不回去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直觉。”她顿了顿,补充道:“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都瞒不过你呢?”薄暮雨浅浅一叹,声音转而更淡,淡得仿佛能被风吹走一般,“她知道了,就在我跟组离开秦州之前。”
林初晚惊讶得倒抽一口气:“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你是因为这个才几个月都不回秦州的?”
“嗯,她不会想见我的,我也没有办法在被她知道我的感情以后若无其事地跟她待在同一个城市。”
薄暮雨睁开眼,头一阵阵地发疼,低声呢喃。
“我需要时间来冷静,也需要时间来接受我这段感情的结局。”
她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回去,她跟江尘音还是要再见的。她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在下一次看到江尘音的时候,她希望自己不会落泪。
那种眼眶酸涩,双手发颤的模样,她需要用时间来学习克制。
挂了电话以后林初晚久久不能回神,她早就预想过薄暮雨不会那么顺利,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薄暮雨。
劝薄暮雨不要多想多念么?倘若换作她自己,有一个人劝她少惦念这些事,她能做到么?当然不能。
有一个人在心里生了根,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薄暮雨离开秦州不能说是坏事,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距离。
“不吃早餐,在想什么?”
宋穆清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阵阴冷的气息围拢过来,林初晚立刻低下了头,小小地抿了一口牛奶。这略显机械的动作让宋穆清微微眯起眼,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林初晚喝着牛奶,突然又听到宋穆清开口:“这几天伯母出去散心,你自己在家里待着。”
“知道了。”林初晚头也不抬地答应。
这不愿意接近的神色和简单的回答让宋穆清皱起了眉,目光锐利起来。可心里有更浓厚的凄楚伴随着,这不就是她想要的么?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对林初晚松口过,每每单独相处便是恶语相向。
见到林初晚因为她而伤感,她心里是痛快的,只是不知道是痛大于快,还是快多于痛。但至少林初晚还会为她而起情绪波动不是么?就算是痛的,那也是她想要的。
她强压下心绪,目色冷冽地问:“这段时间跟你提起的那几个女人,你觉得可以么?”
林初晚动作一顿,低声道:“我没有喜欢的,你不要再安排了,我一个都不想见。”
她紧咬着唇,宋穆清的问题把她拉回到了现实,荒谬的现实。她从来没有想过宋穆清居然真的给她安排了几个人见面,那些女人无一不是容貌美丽,家世清白的,可她每次得到宋穆清通知她要去见面都像是有一把刀在往她心口捅。
下手的人就是宋穆清,这个眼里没有半点温度的人。
她前几年就向母亲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可那不是为了得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她是为了能够毫无顾虑地爱自己想爱的人,为了让那个人能够信任自己,放心地跟自己相爱。
可当初的那份感情终究还是被她亲手扼杀,是她看着那双利剑一般的眼眸逐渐温和,最后又冰冷得更甚从前。
“不想见?”宋穆清重重地放下刚拿起的杯子,“你想让伯母不安心么?”
林初晚心都颤抖了一下,压抑许久的痛楚充斥了她的眼眸,她转过头颤着声道:“我去见了妈就会安心么?还是说我必须要挑一个人来交往,这样你才满意?”
“你见不见跟我满不满意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不愿意伯母为你操心,整夜睡不着觉。”宋穆清把最后的字眼咬得很重,眼睛里见不到半点怜悯,反而带着隐隐的快意。
这样刺激林初晚的感觉应该是疼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停止,只要想到当年自己的疼,她就没有办法不让林初晚陪她一起疼。她那么信任林初晚,那么喜欢林初晚,最后换来的却是毫不犹豫地抛弃。
鼓起勇气想要依赖而最终却被遗弃,她只觉得胸口都被掏出来一个血洞,而她最信任最喜欢的那个人狠着心把她鲜红的心脏捏得粉碎。
林初晚用力咬着唇,眼眶彻底红了,哑着声对宋穆清道:“我不用你费心,算我求你,放过我吧。”
这是林初晚第一次用了这样卑微的字眼,她想要忍耐下去,可现在的情势已经不允许她再忍耐。难道让她忍下所有的不适去跟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交往?而且还是宋穆清为她安排的。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关心小姑子,怎么能叫费心呢?这是我应该做的。”宋穆清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冷着声,双手早已经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
林初晚仿佛被一块巨石砸到了心里,眼角湿润,嘴唇已经咬得发白,再这么下去没过一会儿就会咬破皮。宋穆清冷冷地盯着她,整个人都紧绷着,当看到林初晚眼角晶莹一闪时她猛地起身,半步都不停留地出了饭厅。
江尘音生日的前两天,叶夏岚把她叫来家里吃晚饭,说是突然来了兴致想叙叙旧。
江尘音到的时候叶夏岚在书房里收拾东西,薄明良把江尘音领到书房门口就回房间里打游戏了。
窗外下着雪,叶夏岚挽着袖子在书房里东挑西捡整理进箱子里。江尘音双臂环胸倚靠在门边,目光遥遥地投向窗外。
叶夏岚边忙边跟江尘音聊天:“江老师,你最近怎么没参加两个综艺,稳固一下你御姐领头人的地位?”
“我没有时间。”江尘音淡声回答,被叶夏岚喊回了神以后她四下扫了一眼书房。
书房里的书架上分类清晰,有薄明良跟叶夏岚会看的投资理财方面的书,也有一些知名作家写的有关家庭的小说,那是叶夏岚看的。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书架摆放着外国文学,国内名著,以及很明显是学生用的工具书以及课本等等,这是薄暮雨的。
江尘音眼前一晃,好像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女孩子,坐在桌子前安静地写着作业。画面交替,再到女孩子上了中学,出落得文静极了,只会在私底下露出一点孩子气。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那段看起来短暂却又漫长的四年分别过后,内向的女孩子用温暖的指腹擦去她眼角因为回忆往昔而溢出的泪渍,然后抱着她额头相抵,轻轻地说以后会保护她。
想起那一天的相互坦诚,江尘音鼻子发酸,不敢再回忆半分。
叶夏岚弯着腰把薄暮雨小时候的作业本收拾成一摞一摞的,再放进箱子里,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小雨那边有没有秦州冷啊,她带衣服是带够了,就是怕她太忙了不注意身体。你说这傻蛋啊,没事跟什么组?好好在办公室里坐着当她的主管多好!”
薄暮雨在外地过得怎么样,平时都吃什么,晚上几点睡的,这些江尘音都不清楚。
可在薄暮雨转身跑开之前,江尘音每一样都知道得清楚仔细。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薄暮雨很早就将整颗心交付出来。那颗年轻而鲜活的心,含着对爱情的向往与一腔孤勇,如履薄冰一般地前进,甚至从不打算让江尘音知晓心事,把所有的苦涩都自己咽下去。
“我先拿去杂物房放啊。”叶夏岚收拾完一箱子旧课本和旧作业本,抱起来要走,谁知道转身就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
“江老师你杵在这里干嘛!”
“让我来吧。”江尘音低着头,不由分说地去接她手里的箱子。
叶夏岚眉开眼笑地把箱子交给她:“好啊,杂物房你知道吧,进去随便找个地方放就行了。这些都是小雨小时候的课本跟作业本,她以后也用不上了。”
江尘音点头,抱着箱子去杂物房。
她没有立刻放下箱子就走,杂物房里那尘封的气息让她对这一箱子过往突生不舍。
她把箱子放在桌面上,不由自主地把里面的本子拿出来,一本一本地翻开看。课本扉页写着的名字从字迹潦草到初显笔锋,薄暮雨从幼年到青年的画面仿佛随之浮现。
江尘音专注地翻看着薄暮雨在课本上的笔记,偶尔看到那因为课文内容而激起的灵感记录,她的眼里朦胧又含着笑意。
一直到她拿起一本草稿本,翻开第一页时她整颗心才颤栗,眼眶积蓄的泪水滴滴落下,染湿年月久远的纸张。她颤抖着手继续往后面翻,眼前朦胧又清晰,她捂住嘴,泪如泉涌。
那上面全都是她的名字,一笔一划,工整有力。
第95章
江尘音生日那天, 就如去年一样,大家在江家老宅里欢聚,似乎没有因为缺了一个人而有什么改变。
江家长孙江亦轩上了大学,几个长辈喝酒时他也跟上,江老爷子叮嘱了几句。
今晚依旧是江高峻下厨, 只是不再有孟易安在饭后对江尘音说江高峻厨艺见长,也没有一个让江尘音一旦想起就满心柔软的女孩子等在她的房间里。
夜空飘着雪, 叶夏岚跟蓝于昕喝得兴起, 两个女人拿了几瓶酒,端着点下酒零食到宴会厅角落的桌椅处, 坐下以后勾肩搭背地聊起来。
叶夏岚喝着酒, 搂住蓝于昕语气暧昧地说:“朋友,找对象认准你叶姐!”
蓝于昕眨了好几下眼,“不是……叶姐, 我虽然对女的感兴趣, 但你毕竟有家庭,这不太好……”
叶夏岚愣着看了她一下, 然后哈哈大笑:“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给你支招,不是要跟你那什么!”
“哦哦哦,吓死我了!”蓝于昕挠了挠头,抱着酒瓶跟叶夏岚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哎, 那边几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吵?就不能像我们一样文雅么?”
叶夏岚扫了一眼不远处围着长桌拼酒的男人们, “嘁”了一声, “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凑在一起不就是这样么?我看这样子今晚一个都走不了,估计得全住下。”
蓝于昕喝了一口酒,幽幽地说:“今晚这水果蛋糕我不爱吃,还是冰淇淋蛋糕好吃。”
说起蛋糕,叶夏岚叹了声气,“要是我女儿在,她什么蛋糕都爱吃。往年江老师生日有蛋糕的都是她吃得最多,今年工作忙了吃不上了。”
“小木头怎么这么爱吃蛋糕啊?”蓝于昕皱着眉嘟囔,“我以前忙着拍戏赚钱,都没什么时间跟江老师玩,没见过小木头几回,都不知道她爱吃蛋糕。”
叶夏岚笑眯眯地说:“她可不止爱吃蛋糕,只要是甜的她就爱吃,什么糖啊零食啊的都吃。就是现在长大了忙了,不像小时候总是抱着零食。”
蓝于昕突然扭头对叶夏岚笑:“那这个我知道,之前我买宵夜去江老师家里吃,江老师让我买偏甜的,说小木头喜欢吃。”
她说完就怔了怔,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对,江尘音跟薄暮雨之间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冷了些。她不知道具体,但莫名地这么觉得,因为薄暮雨从江尘音家里搬出来以后这两个人就出现了一种看不清的距离。之后再到叶夏岚生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毛病了。
她后来一直很忙所以没有想起来,薄暮雨那天叫住江尘音以后这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奇怪,江尘音还冷着脸让她先走。
她那天喝多了些,头很不舒服,在车库里等了江尘音很久。她记得,江尘音进车库时脚步很慢,脸色平静。这本来没什么,但江尘音把她送回家的一路上一言不发,回答她也言简意赅到冷淡的地步,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
蓝于昕打了个激灵,不小心撞了叶夏岚的头一下。
“你干什么撞我?”叶夏岚拧着眉问。
“叶姐,有毛病啊!”蓝于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拍了一下大腿。
“你好好说话,我没毛病。”
蓝于昕赶紧解释:“不是,我说的不是你有毛病,我说的是……”她猛然停了下来,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舔了一下唇以后极快地转了个话头:“我是觉得我家里的电视可能有毛病了,我要换一台新的,现在屏幕最大的。”
“我以为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来喝酒。”叶夏岚说完就拿酒瓶碰了碰蓝于昕的酒瓶。
蓝于昕愣愣地跟叶夏岚碰瓶子,一边喝一边眼珠滴溜溜地转,思绪早就不在这瓶中酒上了。
她四下张望,视线终于捕捉到站在阳台背对着宴会厅的江尘音。
江尘音站在阳台很久,端了一杯果汁在喝,果汁是酸甜的,甜味居多,但每一口下去她总觉得酸涩不堪。
冬夜雪花纷飞,她目光透过飘扬的飞雪落在不知道外面的哪个角落,后面宴会厅里嘈杂,但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她今天过得很辛苦,早上工作时,中午吃饭时,下午回到办公室时,下班开车时都是如此。每当她安静下来就会想到早上起床以后看到的那条短信,她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名字。
薄暮雨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没有称呼也没有多余的字句,只有一句应景的“生日快乐”,是在深夜收到的。
她没有回复,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今天是她第一次差点上班迟到,她坐在床边想了很久,想薄暮雨发送这条短信之前的模样。会不会这简单的四个字其实考虑了很长时间,反复犹豫,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又会不会坐立不安,怕她看了生气,也怕她生出厌恶的情绪。
江尘音想到这些,许许多多的情绪都一下子积压在心里,心纠得难受。
她到了这个年纪,看过的事情不少,也经历过风浪,她与人为善多年,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伤害他人。但如今她却亲手伤害了她宠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是她扔下了那个孩子。
心绪到此,江尘音整颗心都颤抖不止,握着杯子的手捏得发白。
她的情绪不稳,不方便留在老宅,宴席结束后她从老宅离开。
回到小区里江尘音才想起来忘记买新的洗漱用品,她揉了揉脑袋,停好车以后走向小区里的小超市。
平安夜下着雪,很多人都在家里不愿意出来。她回到小区里已经很晚了,路灯的光跟雪色融在一起,就连雪景都多了一分寂寥。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自己添洗漱用品了,在这之前都是薄暮雨在注意这些,就连那一对的牙刷都多买了一套,粉蓝色跟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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