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宗宪点点头,说:“你欠我和佑声一个中秋节。”
弟弟点点头,喝了一口手心的茶。
“要不你亲我一下吧,算补偿了。”他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弟弟面前,为了不给弟弟压迫感,他竟然单膝点地,半跪在了赖于声面前,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赖于声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做,亲吻在一年半前对哥哥来说是件不需要他去说的要求,无论何时他都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任何形式的亲吻,现在却半跪在他面前,他既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不知所措。
“不行吗?”
赖于声摇摇头,俯身向前,在哥哥的脸颊上吻了一口,算是比较久违的触感了,他停留了两秒,不想因为过短的时间而显得自己十分勉强。
俯身向前的动作让他的手腕有了略微的转动,那种酸痛的感觉让赖于声不经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倒吸的声音在赖宗宪耳朵里被无限放大,甚至变得刺耳,这种细节比强烈的语言控诉更让他觉得心痛,他低头看着弟弟青紫的手腕,那种颜色现在在他眼里像是恶魔的手环,那是他的阴影,在感受了弟弟亲吻的片刻后,他说:“要不你把标记祛掉吧。”
赖于声愣住了,手里的杯子的温度让他的手心开始往外冒汗,粘腻的贴着杯壁,指腹因为用力按着杯壁而开始发酸,在确保自己不是在幻听后,他慢慢开口,说:
“不急。”
第五十三章
中秋之后开始步入深秋,天气凉得让人没有准备,赖佑声天天下了学往秦家跑,来来回回的就开始打喷嚏了。
赖宗宪叫小孩别往别人家跑这么勤,不够给人添麻烦的,小孩不听他的,他只好叫助理给人往秦家送点礼,说是中秋迟送的贺礼,实际上也就是麻烦秦家人多担待点佑声这个小鬼。
接着赖于声也生病了,发情期的时候omega的抵抗力就差些,发情期还在尾声的时候就出门,没两天头就开始发昏发热,这天早上温度计一量是发烧了,打电话给保姆说今天不去了。
赖宗宪早上起床下楼,半开放的厨房案台边只有保姆一个人忙活,他到吧台那里倒杯咖啡,端着杯子往别处瞟了两眼。
保姆转过身就看见东家端着杯子,眼神飘忽,问:“您在找什么?”
“没什么。”赖宗宪咳了一声,把杯子放在餐桌上坐好了。
“于声说他生病了,今天不会来了。”保姆偷笑了一下,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把准备好的早餐摆好在桌子上,上楼去叫佑声起床去了。
……
赖于声早上给保姆打完电话后就又睡着了,直到下午将近四点才恍惚睁眼,嘴唇干裂,口腔黏腻,睡了这么久的他十分疲惫,胃里空荡荡的但是并没有饥饿感,他撑起身准备找些药吃。
倒了杯热水,发烧的缘故让他觉得周围的温度比平常都要低些,他把腿蜷在沙发上,斜倚着靠背,看着阳台外的橙黄日暮。
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连赖于声自己都惊讶的挑了下眉,无奈的摇摇头勾了勾嘴角。
天空的橙黄褪去,天色渐渐变黑,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很轻,像是小孩的手劲,赖于声以为是儿子,问也没问连忙起身去看门,打开却是穿着西装的哥哥。
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实际上赖宗宪三点半的时候就已经把车停到楼底下了,坐在车里望着宅子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去,最后还是用探病的借口说服了自己。
弟弟脸红扑扑的,嘴巴因为惊讶而半张开着,他笑了一下,说:“我来吃饭。”
赖于声侧了一下身子叫人进去,哥哥站在客厅中央看他,一副待投喂的样子让他很无奈,他把门关上后给人倒了杯茶,塞到哥哥手里后自己先坐在了沙发上,说:“你听阿姨的就好呀。”
“我饿了。”
哥哥这话透着的无赖劲似曾相识,这些天赖于声在吃饭方面把人照顾的服服帖帖的,明明保姆饿不着他,还跑这来耍赖,他久违的翻了个白眼,说:“我生病了,不给你做饭吃。”
赖宗宪这回没招了,他跑弟弟家无非一个原因,想人想得打紧,吃哪里都能吃,看着弟弟吃就是另说的了,怕吓到人又不敢说,谁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又叫那小祖宗给他轰出去呢,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敲门进屋的。
他把西装外套一脱,和解开的领带一起扔到弟弟旁边,衬衫袖扣松开往小臂上一拉,说:“那我来做饭好了。”
赖于声把哥哥的外套披在自己肩膀上安静的坐着,一副任你折腾的样子,看着人往厨房走去了。
要说十指不沾阳春水,赖宗宪才是真正的一次饭也没做过,就连赖于声小的时候保姆叫他给弟弟喂米糊,他都能把米糊打翻一地,给小小的于声吓得直打嗝,哄了半天才愿意张嘴。
厨房一阵乒乒乓乓,厨具相互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赖于声不动如山,干脆闭着眼睛休息,看那人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敲击的声音突然停了,脚步声渐渐靠近,就只听见那人说:“有创可贴吗?”
赖于声猛的睁眼往声源处看,哥哥一只手攥着食指,上面那一小截手指冒出来的血已经浸到了下面,快要滴到地面上去了!
他赶忙站起来把人拉到沙发上坐好,跪在茶几旁边去搜罗抽屉里的创可贴,自己还在生病身上酸痛得不行,现在又要担心这人,他之前被哥哥惯得也是骄纵的性子,一瞬间火气全上来了,瞪了一眼赖宗宪,说:“你是小孩子吗切东西都能切到手?!”
拿茶几上的茶杯,用白水把手上的血污冲掉,血不停的往外冒,滴滴的落在了赖于声的膝盖上,创可贴贴上去就立马被血浸透,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又转身往抽屉里翻找,找到了一瓶小小的云南白药的止血粉末,手忙脚乱的打开,磕磕瓶口把药粉往上面撒,药粉接触血口之后便慢慢凝结,这才把血给止住了。
把余粉吹开,撕开一张创可贴抱住凝结的药粉,他自己的手上已经全沾满了哥哥的血了。
他抬头又训斥了一句,气得直想打人,大伤小伤不断,之前他是不想和人提,手臂上的脑门上的一点都没给人涨记性,他说:“不会做饭来我这捣什么乱?!”
赖宗宪被训懵了,弟弟的眼睑上那处细小的疤痕因为生气的缘故而发红,他和弟弟对视,训斥责怪的语气听进他的耳朵里变得贴心细腻,没开灯的客厅里弟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铺了层水一般的。
他心疼了?他想。
他慢慢抬那只手指受伤的手,因为失血的缘故有些发凉,他用手背轻轻的蹭了一下弟弟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传递过来,他情不自禁,闭着眼俯身吻上了弟弟的额头。
没有事先设想好的躲避,弟弟似乎还抬起头应和了他的亲吻,他身体前倾,吻得更深了些。
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本能的贴近让手指的指腹点触到了弟弟的脖颈。就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碰,刚刚还微微抬起头的人身体猛的一弹,突然就往后一靠坐在了地上。
这种躲避让这一吻意外的结束了,赖宗宪睁开眼,对上弟弟不知所措的眼神,那种眼神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对于对方来说是种威胁。
他想伸手把人拉起来,最后还是把手无力的搭在了自己腿上,说:“我能联系好医生,祛除标记的话随时都可以,只要你和我说一声。”
赖于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仅仅是被碰了一下就起这么大反应,也许是作为一个已经结番的omega的天性,这是来自他的alpha的触碰,那一瞬间的相触好像电流窜过全身,甚至后颈都开始兴奋的抽痛起来。
大脑没来得及思考,话就脱口而出,他问:“为什么?”
哥哥回答的很平静,说:“我怕你难受。”
赖于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年多本就是自愿的坚持,现在却突然没了理由,那个标记自己的alpha开口同意,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他用手撑起身子慢慢的站起来,腿有一丝麻,他叹了口气。
“一年多都熬过来了……”
尽管声音很小,赖宗宪还是听得清楚,他不明白弟弟的意思了,是在控诉自己的不作为,还是在埋怨他当初不计后果的标记?他觉得挫败,像总是和弟弟走在无法互相理解的岔路口,无论怎样最终还是会互相误解。
最后弟弟煮了两碗简单的面条,好在受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拿筷子,俩人就这么沉默的吃完了晚饭。
吃完晚饭便没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兄弟俩足够默契,赖宗宪走到门口准备离开,赖于声跟在后面送一送。
之前的吻中途结束,赖宗宪忍不住,都走出门了,又把身子转了过来。
靠近得小心翼翼,他又在弟弟脑门上亲了一下,停留的时间略长,像对真正的情侣在告别。弟弟依然没躲开,他嘴唇感知到对方仰起了脑袋,下巴却传来了被柔软的两片包裹的触觉。
唇瓣触及下巴的感觉鲜明得赖宗宪脑内一震,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要了他的命,右手抬起捏住弟弟的下巴想和人接吻,他太想念了,想得发疯,灰身粉骨也觉得可以不管不顾了。
只消那一瞬,看见弟弟脸上表情的一瞬,期待痛苦亦或者是更多的情感他都不敢仔细的深入品味,他还是在对方呼吸几乎都被纳入自己肺中的距离里停下了动作。
他松开了捏着弟弟下巴的手。
他说了句抱歉,转身离开了。
第五十四章
那天之后赖于声又起了一阵烧,烧得他嘴唇外围干裂起皮,喝再多水都没用,吃了退烧药窝在被窝里时梦时醒,耳朵边全是哥哥的的声音,一声声的叫他阿囡,他甚至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应了两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每当那个时候他就会侧过身去,把手慢慢的挪到后脖颈的标记处,凹凸不平的触感十分真实,他会在空荡的房间里有些许的心安。
等到烧完全褪下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早上起来,身上因为生病带来的疲累终于卸下,赖于声又起身去了哥哥家,他去得比以往早些,一般这个时候保姆应该在清扫秋天最后落在庭院里的落叶,可是并没有见到人。
大门敞开着,赖于声直接走了进去,厨房那里也没有正在做饭的痕迹,他叫了一声阿姨。
只见保姆急急的从楼上走下来,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看起来有些蓬乱,灰色掺白的发丝都变得清晰可见了。
赖于声有点疑惑,问:“我哥呢?”
“东家…东家他出门了。”
保姆阿姨双手紧抓围裙的样子像是在隐瞒什么,赖于声觉得越来越可疑,问:“怎么了?您跟我说实话。”
保姆突然往前一扑,像是要跪倒,赖于声连忙去扶,他听见阿姨呜呜的哭,年龄大的人的哀嚎总是会让人不由得心慌,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人扶到沙发边让人坐下,保姆摇摇头不肯坐,硬是想要跪下才罢休。
“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保姆说。
“您跟我说,怎么了?”他最后还是把人摁着坐在了沙发上,皱着眉头询问。
保姆掩面哭泣,喊道:“佑声丢了,找不到了!”
赖佑声丢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失联了九个小时,一直都没有消息。
这并不是保姆的错。
昨天是周五,赖佑声下了学被司机强制的接回了家,实际上是赖宗宪的命令,这小孩有一个多星期没在家里吃过晚饭了,每回都是放了学直接去秦家,和秦家老小玩,玩到后来干脆在人家家吃饭,直到赖宗宪亲自去接了才恋恋不舍的坐上车回家。
昨天被强制接回家的赖佑声满脸写着不高兴,明天是周末,他都和近秋爸爸说好了,打算在近秋弟弟那里住一晚上了。这个打算没有实现,在小孩的脑袋瓜里一直膨胀,最后干脆和他爸顶了两句,又气呼呼的跑出去准备去秦家了。
赖宗宪越来越觉得自己管不了这个小兔崽子,被七岁的小孩子顶了嘴,正在气头上,没顾到秋天吃完晚饭的天已经擦黑,赌气一样的没叫人跟着,准备看这小兔崽子能跑多远,最了不起又跑到秦家去,再把人逮回来就得了。
估摸着点,开车在去秦家路上的时候往秦家去了个电话,秦家当家的在值班,是他爱人接的,语气很惊讶,说没见到佑声去他那里。
赖宗宪起初以为是大人小孩串通一起的恶作剧,在去秦家的路上还想着秦家当家的爱人不识大体,跟着孩子胡闹,结果到人家家一看,秦家两个小孩甜甜的睡着了,唯独不见他家的佑声。
他慌了,再三确定佑声不在秦家之后,赖宗宪开始召集手下去找人。
秦家当家的接到了爱人的电话,说是小孩子丢了,最近几天本市确实有一伙外地来的拐卖人口的团伙,已经失踪了两个小孩子了,秦家当家的一直在负责这个案子,当时就给自己的队伍增员,加大力度找人。
当晚赖宗宪只回了一次家,在楼上转了一圈又走了,他面上不说什么,保姆看人脸都是白的,养了六七年的宝贝,丢了就等于要了他的半条命,他能撑过弟弟离开的一年多,全凭这个这个念想,一想到弟弟知道他把小孩弄丢了,他的心就凉半截,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
他甚至亲自去找了这座城市某个组织的头儿,他拥着赖家的资本顺风顺水的在这座城市做生意做了这么些年,明里暗里的交情都必不可少,对方很惊讶他的到来,他请他帮忙找找,对方叫他放心。
他自然是放不下心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弟弟。
早上的时候他再次的回到家,九个多小时紧绷的神经让他差点直接把车开到路边的绿化带里去,他捏了捏鼻根提提神,一走进家门,看见弟弟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心都堵在嗓子眼,他等着弟弟再说一遍恨他。
“你怎么样?”眼前的人一片疲惫,赖于声实在不忍心责怪出口,他相信小孩能找回来,可看见哥哥这个样子又隐隐心疼。
“对不起。”赖宗宪见弟弟要走进,他向后退了一步,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赖于声注意到了哥哥的后退,他继续走进,直接张开胳膊搂住了哥哥的脖子,手扶着对方的后脑勺压在自己怀里,轻声的安慰说:“没关系,没事的,能找到的,不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考验,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孩子已经被带离这座城市的概率,赖于声内心也十分焦急,但是他尽量不表现得太明显,降低他能给哥哥的压力,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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